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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處長身形一頓,連忙轉身抬頭,站在面前的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似乎是那個戴著眼鏡、不太愛說話的技術科小伙子,可是他高高站著,顯得他氣質和以往不大一樣。他面色震驚,遲疑地問: “小……樓?!” 樓鏡看見這個基地的最上級,一時間仍然有些膽怯。他很少和不熟的人說話,尤其是不知道怎樣面對兩種人——城府極深的人和悲痛欲絕的人。 然而,此刻的張處長兩種都占了。 “嗯……”樓鏡壓下與人說話的恐懼和窘迫,大膽地開口,又回憶了一下趙栩待人接物的方式,盡量顯得尊敬謙和:“嗯。張處,是我?!?/br> 張處長站了起來,警覺地盯著他:“你不是在休假么?你怎么跟來了?” “休完了?!睒晴R感覺背上被芒刺扎了一下,想快點結束話題,便開門見山道:“您收到栩哥的郵件了嗎?我們什么時候開始行動?” “等上級的答復?!睆執庨L一僵,擺擺手,一邊擠出一個笑容一邊背過身,“走,先出去再說?!?/br> 樓鏡平日里謹小慎微,不會表達自己的意見,但這一次,他居然打斷張處說:“栩哥已經出發了,去圍剿科莫多?!?/br> 張處被樓鏡的言行同時震驚到,他沉下臉,冷聲質問:“誰給的命令?圍剿?一個人?” “對,一個人?!?/br> “這是自尋死路!馬上把他給我叫回來!” 可是樓鏡也吼了出來:“那為什么他給你打電話你不接呢?你完全有能力阻止他的!” 這一下,輪到了張處長沉默了。 樓鏡也克制了自己的語氣,他現在已經可以冷靜地說出之前不遠面對的事情了:“張處,你知道嗎?我姐被抓走了?!?/br> “總部會盡量派人營救的?!?/br> “張處,你知道我為什么會來這里嗎?因為我查過了,令堂犧牲的那次案件就是和科莫多有關?!?/br> “夠了……別說!” “科莫多成了你的心魔!但是既然如此,你不是更應該想要撕碎他報仇才對嗎?你不是應該比任何人都想要殺掉科莫多嗎?” “你懂什么?!臭小子你以為什么事情都像你想得那么容易么?”張處長氣得手抖,也沖樓鏡吼道,“你私自調查我的事情,這是侵犯我的隱私,是違法的,而且你還是基地的工作人員,不要忘記的身份!” “從前我怕和人爭論,從前我怕表達意見,更怕被人批評和丟掉工作。但現在我不怕了,我可以辭職!也可以坐牢吃官司,但我要先毀掉那個魔鬼,先找到我姐!”想到樓心,樓鏡的語調不知不覺低緩了幾分,“雖然……不知道她是否還活著……” “年輕人!沒有足夠的把握貿然行事只會導致犧牲!” 樓鏡幾乎是吼出來的,仿佛這句話是一種發自靈魂的吶喊和宣誓,急于證明他真的變了,“我不怕死!從前活得循規蹈矩,畏縮不前,現在我才是真得活著!” 夜色徹底降臨,公墓里陰森一片。 冷冷的寒霜打在林間,升騰的寒氣似乎要招出一片幽魂。 張處長愣神了片刻,有那么一個剎那,他幾乎以為面前說話的這個人是六年前的兒子,當時他也用類似的口吻和他爭辯,說“我不怕死”,覺得這次行動的參與他義不容辭。 然而那一次犧牲了太多人。他本來是被調去總部的,但那一次慘重損失后,他再也沒有了心力面對那些人。 張處長重復道:“不能再犧牲了,我們已經計劃了很多年,在做著周密的部署?!?/br> “如果等待只會加重傷亡的話,那么就應該想辦法立即行動?!?/br> “胡說八道!” “前不久,我收到了一些秘密信息,那是一種只有我們姐弟才知道的語言代碼,里面透露了很多科莫多的秘密。我姐她……她在危險中還不忘給我們傳遞線索。如果我們一味地逃避和等待,只會讓悲劇更加放肆地衍生?!睒晴R頓了頓,“當然還有更壞的可能,總之,不行動的話,這些心血不就白費了嗎?” “別說了小子,我自有定論?!?/br> “張處,為什么?你是不是因為知道栩哥和季肖白的關系,所以才不肯展開救援?” 張處長一愣。 關系?什么關系? 樓鏡沒有等他說話,“我只是和您說一聲,半個小時前我重新整理了一份資料發了郵件給各個同事,雖然不可能讓他們參與,但是希望危險關頭能夠請求支援,而非直接被切斷聯系。我想說的都說完了?!?/br> 樓鏡說到切斷聯系時,語調刻意頓了頓,因為他指的就是趙栩“聯系始終不上上級”這件事。 說完,他扭頭就走。 張處長一個人站在公墓里,站在妻兒的墓碑前,呆呆地立了很長一段時間。 忽然,電話又響了起來。 “喂,張處嗎?”是個好聽的女聲,聲音尖細但并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小洪?” “誒,是我,幾天不見啦,您最近怎么回事兒,老聯系不到您,您終于舍得接電話了。對了我想和您請個假,我遠房表弟出了點事兒,我要去幫忙收拾爛攤子,我這已經上路了?!?/br> 那邊傳來風的呼嘯聲,聽起來像是在高速行駛,格外寒冷。 張處長疑惑地問:“你現在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