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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低估了這個社會的復雜。 那個監護人不僅卷了他的錢跑了,還向警方報了案。 于是,他開始了落魄潦倒的流浪,但是死也不回那個令人絕望的家。 他去的地方大多比較貧窮,因為治安混亂,他才可以藏身。 他不敢展現自己所學的知識,一旦被冠上“神童”一類可笑的稱號就極易被找到,所以他混在城鄉結合部的孩子群里和他們一起乞討。 他學會了賭博,學會了打牌,并以此每次適當地小賺一點,攢下一筆錢去下一個地方。 然后,他來到了壺章市北山鎮的一個小村莊。 在那里,他遇見了同齡的趙栩。 那時,趙栩正在河邊抓魚,他一直躲在一旁偷偷看著。 好久沒吃過rou了,他想。 幾個熊孩子抓的魚都很肥大,烤得格外香,他看得口水直流。 趙栩吃得很慢很斯文,其他幾個孩子走了以后他都還沒走。 忽然,趙栩對著他藏身的樹后說:“喂,你要來一條么?還有多的?!?/br> 季肖白吃得狼吞虎咽。 趙栩問他是誰家的孩子,以前怎么沒見過他。 他騙他說父母雙亡,一直在流浪,是村西頭精神失常的孤寡老人楊婆婆收留了他。 實際上,楊婆婆確實經常給他拿東西吃,他沒有地方去時會睡在她家柴房。 從那以后,季肖白天天和趙栩一起玩,因為他很聰明,又愛笑,其他的孩子也很喜歡他,他很快就融入其中。時隔三年,他終于有了玩伴。 趙栩教他抓魚,教他爬樹,而季肖白則教他分辨鳥和魚的種類,給他講他所學的知識,他們幾乎每天都膩在一起。 后來,村頭的楊婆婆死了,季肖白也和趙栩的爸媽混得相當臉熟,他們就索性收留了他,讓他們一塊兒住。 遇見趙栩,他才知道有朋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家庭和睦有多可貴。 趙栩的父母從不要求他成績有多好,他就在村小上學,班上十幾個人他排名吊車尾,上課從來不聽講,傳紙條討論下課抓什么蟲子。 那個時候農村教育制度不完善,他們那里又窮,不用戶口本就可以去上課,于是趙阿姨也托關系讓季肖白跟著趙栩一起上課,還可以督促他學習。 有了季肖白以后,趙栩成績突飛猛進,因為趙栩以烤魚誘惑他給自己抄答卷…… 但是,變數來得很快。 那年初冬,村里有孩子被拐賣了,三個月內連續兩個孩子失蹤,一時間人心惶惶,連春節也過得沒有興致。 但是走街串巷的習俗還在,那一天撞了兩家同時要走,叔叔阿姨去一家,季肖白則陪著趙栩一家去兩座山頭外的另一家,因為那家孩子多。但是,沿途他們撞見了一伙人販子在進行交易。 他們當然很害怕,但看到其中有一個是鄰村玩過一次的朋友,還是商量著要把他們救下來。 雖然有可能是偽造的,但季肖白還是背下了車牌號,趙栩負責聲東擊西和那個年輕的溫柔頭頭兒聊天扯謊,季肖白則趁機扎破了車胎。 和趙栩聊天的溫柔頭頭很喜歡趙栩,覺得他天真孩子氣。趙栩那時也沒有過多恐懼,只是按照計劃和他攀談套取信息分散注意力,多年后才知道那就是科莫多。 那個時候,他們都不知道這一次偶然的撞見會改變他們的命運軌跡,但都還是毅然決然地做了選擇。 趙栩騙他說要打個電話,然后打給了父親那邊,傳遞了暗號。 之后開始撒腿就跑。 他們在北山早春的午后拼命奔跑,緊緊拉著對方的手,穿越過田野,奔馳過隧道。 季肖白又想起了自己被家里人到處搜尋時的場景,一想到分別,就嚇得哭了起來。 趙栩以為他是害怕,時不時停下來安慰他。 事情的最后是科莫多逃脫,其他人販子落網,但同伴獲救,之前被拐賣的孩子也有了下落。 從那以后,趙栩立志要成為一名警察,毀滅藏在深山中的邪惡。 而季肖白則開始對趙栩有了不一樣的情感,那時他稱之為——友情與依賴。 因為這次拐賣事件曝光,季肖白很快被人找到。 但是他們約好了要一直寫信給對方,常常給對方打電話,有空繼續一起玩。 雖然他五年級到初二的四年來每隔兩周都會給趙栩寫信,可趙栩從來不回。 不過,因為在和趙栩待在一起一年里趙栩教會了他很多排遣苦悶的方式,當季肖白再回到那個壓抑的家時,他發現自己并沒有以前那么抵觸了,相反他開始學會去利用和掌控一些東西。 而且好像冥冥中有了精神支柱,未來有了期許。 他更加努力地學習,不再只局限于知識性的內容,也包括心理、管理、金融等多個方面。 對待母親的精神失常,他會假意順從,并學會欺騙和反向利用。到后來,母親也無法控制他了,但精神也更加崩潰,季仲益也終于開始重視到這件事,把她送進了療養院。她進了療養院不過一個月,就打碎了杯子割喉自盡,沒有搶救過來。傷痕很深,那力道好像母親恨不得把自己切成兩半一樣。 直到后來,季肖白在國外已經開始建立屬于自己的部下組織,他才猛然意識到:也許父親其實一直都知道母親是如何對待他的,只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