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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部門員工在這種時刻完全跨越了階層的阻礙,將目光聚焦在了一起,饒有興致地猜測這段視頻的來源,又猜測瞿平生和謝蔓的關系是否因此出現裂痕。 好奇的、驚訝的、不可置信的、挖苦嘲諷的言論如浪潮一樣洶涌。 有人心中竊喜,有人感慨世態炎涼,有人天天叫囂著維護女性權益,卻趕在第一時間將視頻傳播出去。 謝蔓是全公司最后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一位保潔大媽用鄙夷的目光審視著她說:“看著好好的一個姑娘,真是一點廉恥心都沒有?!?/br> 謝蔓只點開那段視頻看了幾秒,剎那間氣血逆流,心臟承受不住那股高壓,雙膝一軟,暈倒在公司走廊,被送進醫院搶救后,又哭到昏厥過去。 課上到一半,謝衍忽然被老師叫出去,接著就打車沖進醫院。 陪在謝蔓床邊的是公司一個女同事,那小姑娘剛從學校畢業沒多久,是謝蔓的助手。 謝衍向她道了個謝,小姑娘把他拉到走廊里。 “我知道蔓蔓姐不是那種人,不過現在群里很多人在傳她的視頻,說她在外邊……”她的修養不允許她將那么低俗難聽的詞匯說出口來,只是嘆了口氣說,“瞿總好像也誤會了?!?/br> 猶如當頭一棒,謝衍感覺耳朵一陣嗡鳴。 他出生的這個時代沒有戰場,可一張張嘴,一顆顆按鍵,就是槍林彈雨。 那么多人,只窺得那一點真相,就敢妄下結論,就敢義憤填膺地站出來大肆宣揚,就敢將人的傷口撕開了撒上鹽巴。 這些人其實并不比作惡的人高尚,可他們又自以為高尚,拼了命將自己和低俗隔離開來,而最可悲的是,當所有人都爭先恐后地“高尚”起來,作惡就真的成了高尚。 謝蔓剛醒來沒多久,就又偷了隔壁床的水果刀割腕,好在及時被人發現搶救下來。 陰雨綿綿的天氣,病房里很安靜。 謝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唇色蒼白。 她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她明明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可所有人都恨不得她從這個世界消失。 謝衍被她嚇到了,守在病床前半步都不敢離開。 那段視頻不光在公司群里流傳,從同事群滲透到好友群,家族群,就像是水滴匯入了大海,奔騰不息。 瞿錚遠是在家里保姆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當時他還在遙遠的廣東拍戲。 保姆打電話說:“奶奶受了點刺激,心臟病發,暈倒送醫院了,現在還在搶救,你快點回來?!?/br> 瞿錚遠掛了電話,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馬不停蹄地打車去機場。 腦海中掠過很多可能性,內疚和自責將他包裹得密不透風。 萬幸的是,在下飛機時,他打通了老爸的電話,老爸說,保姆發現的很及時,奶奶被搶救回來了,沒有生命危險,只是還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看看有沒有不良反應。 瞿錚遠這才松了口氣,打車趕去醫院。 親戚朋友們來關心奶奶心臟病發作的原因,瞿平生沒好意思說實話。 看熱鬧的從不嫌事兒大,有好事者追溯起源頭來,在背地里笑話他撿了雙**。 兩家醫院只相聚三公里,瞿平生始終沒勇氣去看望謝蔓,但他不知道的是,謝蔓趁他不在的時候,偷偷來醫院看過奶奶。 那天下午,她就站在走廊里,意外地聽見里面有些陌生的聲音在議論她的事情。 “你兒子眼光不行,長得好看有啥用?我當初看她就覺得她身上有股狐貍精的味道,平生還不聽勸,你看看,果然不是啥好鳥,這要娶回家還不給你家攪得天翻地覆???” “阿姐,你可要好好管住平生,誰知道這姑娘以前還犯沒犯過什么別的事情,誰家攤上了真是倒霉?!?/br> “戲演得好啊,看著還真像個好人家的姑娘,上回大哥過生日看到他,我還以為她是大戶人家出來的?!?/br> “啥大戶人家,要文化沒文化,從小也沒人管教,那性子肯定野,而且我聽說她以前是酒吧里打工的?!?/br> “怪不得生不出孩子?!?/br> 如果說前面的是槍林彈雨,能勉強避開,那最后一句就是重錘,直直地敲在胸口。 謝蔓視線逐漸模糊,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熱淚還是抑制不住地翻涌而出,順著手腕落到地上。 陌生的聲音繼續說著:“我有個朋友的侄女,博士畢業,學的醫,現在在他舅舅的醫院里上班,條件蠻不錯的呀,一直沒結婚,她家里人思想比較保守的,現在么就是希望孩子找個好男人嫁了,生個寶寶?!?/br> 謝蔓跌坐在走廊里。 她原以為愛能跨越山河大海,跨越年齡的障礙,跨越現實倫理的譴責,但今天才發現,那并不是跨越,而是一種孤單的逃避。 有護士不解地看向她,她抹了把紅腫的眼睛,落荒而逃。 這場變故來得猝不及防,所有人都在逆境中掙扎著成長。 謝衍是整個事件中最清醒的一個,他拿著陶冶sao擾謝蔓的錄音去警局報了警,可惜對方聲稱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交了罰金,只拘留幾日就被放出來了。 傷害已經造成,謝蔓只能鼓起勇氣去向瞿平生道歉,瞿平生也已經冷靜下來了,他靜靜聆聽謝蔓的解釋,也相信她的那番解釋,只不過事情鬧成這樣,他已經無法說服自己完完全全地接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