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把東西搬過來以后，我的護膚品你也可以用一下?！贝┬臅r候，秦鈺隨口說道。

    “護膚品？不用了吧，那也太——”顧承祁生生摁住了這句話的尾巴沒說出來。

    “你是不是想說‘娘'？”秦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沒必要?！鳖櫝衅钇D難地說道，“我想說‘沒必要'來著?！?/br>
    “怎么沒必要？你自己也不看看自己的臉都開始起皮了?！鼻剽暽焓执亮怂哪橆a一下，“你就算皮膚底子好也不能天天這么造，早晚會造壞的?！?/br>
    顧承祁無奈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說話的語氣特別像屈x氏的員工?！?/br>
    秦鈺忍不住笑起來，“那能一樣嗎？你是我男朋友，我就要我男朋友干干凈凈、帥帥的才能帶出去好看?！?/br>
    “你這是找男朋友，還是找換裝娃娃呢？”

    “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兩個都要?！?/br>
    “靠?！鳖櫝衅钚α?。

    秦鈺姨媽家離這附近有一段距離，兩個人在附近找了兩輛共享單車騎著往那邊去了。

    “我記得剛開學的時候，就是在這附近撞見你被人圍的?！彬T到菜市場附近的時候，顧承祁若有所思地說道。

    “嗯，我姨媽家就再往南邊走一點?！鼻剽曁痤^說道。

    顧承祁沉默了一下，問道：“那種事經常會發生嗎？”

    “什么？”

    “就是……你被人圍著還追到家里，之類的事情?！?/br>
    秦鈺嘆了口氣道：“沒有經常，但也不能說偶爾吧。有一次，就在學校附近，我穿著裙子在街邊走，路上駛過一輛摩托車，在我邊上突然放慢速度，然后沖我按喇叭，大聲喊了一句‘死人妖'什么的就跑了。后來好幾天，這個男的都要騎著個摩托在學校附近閑逛，看到我就罵，罵完了就跑?！?/br>
    “cao，這些人沒有點自己的事做嗎？”顧承祁不可思議道。

    秦鈺輕笑道：“起碼我知道我的人生比他們過得有價值多了，有些人一輩子都活得跟動物一樣，還自以為高級?！?/br>
    秦鈺帶頭，在前面的路口拐了個彎，一轉過這個彎，就好像一下子把城市甩在了身后。越往前，人煙越稀少，連建筑都只有幾處廢棄的破舊工廠。

    耳畔只剩下了呼呼的風聲。

    “到了?！鼻剽曉谝粭澠婆f的筒子樓面前停下來。

    “你姨媽家……就在這？”

    “嗯，這邊上去，三樓?！鼻剽曁聠诬?，鎖上車鎖，“放這就行，這邊沒人騎共享單車，都人手一輛自行車?！?/br>
    顧承祁沒應聲，他還在抬頭環顧四周。

    從距離上來說，這里其實離老街和學校都不算遠。如果畫一個三角形的話，老街在左下角，學校在右下角，這一片就是三角形的頂點。

    雖然不遠，但卻很偏，甚至于顧承祁在這座城市里生活了這么久，從來還不知道有這么個地方。

    “這里是原來化工廠的宿舍?！彼坪蹩闯隽祟櫝衅畹囊苫?，秦鈺指了指遠處那幾處破舊的廢棄工廠，“我姨媽原來也是那的女工，后來化工廠廢棄了，工人們都下崗了。還有點力氣或本事的都搬出去找新工作了，我姨媽和一些女工就留在這，拿國家的撫恤金?！?/br>
    “那你……”顧承祁忍不住問道，“沒有勸過她離開這，去找個別的工作嗎？”

    “我姨夫一下崗就跟我姨媽離婚了，那時候她肚子里還懷著陸雨，陸蕓才一歲。我姨夫大概不想帶著拖油瓶，就自己跑出去做生意了，不知道后來有沒有賺錢，總之沒再聯系過?！鼻剽曇贿呎f著，一邊走上樓梯。

    顧承祁沉默地跟在秦鈺后面上樓，破舊的樓梯坑坑洼洼的，許多地方都露出了鋼筋，他總有種下一步就要一腳踏空的錯覺。

    “那些撫恤金……夠嗎？”顧承祁低聲問道。

    “不夠?！鼻剽曊f道，“陸蕓和陸雨都要上學，也要買書，四個人的吃穿用度，那點撫恤金怎么可能夠?！?/br>
    “那……”

    秦鈺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我媽，有人壽保險?！?/br>
    顧承祁停下了腳步，瞪大了眼睛。

    突然之間，所有事情都變得清楚明白了。

    “你姨媽收養你，就是想要你名下的那些保險金吧！”顧承祁拽住了秦鈺的胳膊，“那些是你的錢，跟她又沒有關系，你憑什么給他們花??！”

    “那你覺得我能怎么辦？”秦鈺深呼吸了一口氣，“我17，還沒成年，監護人如果不是我姨媽就是居委會了。再說你難道讓我眼睜睜看著陸蕓和陸雨沒學可上嗎？如果換成是你，你難道會那么做嗎？”

    “我……”顧承祁松開了秦鈺的手，“對不起?！?/br>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讓你來評判我的生活的?！鼻剽曉谌龢侵醒氲囊婚g門前停了下來，掏出鑰匙打開門，“我的生活已經這樣了，連我都沒法改變，就更不要說你了?！?/br>
    顧承祁只好跟在秦鈺身后走進房間里，隨后愣住了。

    顧承祁本以為自己租的那間出租屋已經夠破舊狹窄的了，可沒想到門后的空間竟然連出租屋的一半都趕不上。

    進門以后，視線所及的所有地方都擺著滿滿的雜物，桌子和椅子擠在一起，電視旁邊堆著毛巾、雜物，還有燒水壺和碗筷。電視對面有一張露出海綿的破沙發，沙發上亂七八糟地堆放著衣物，零食和小孩子的玩具。電視旁邊放著一個簡單的爐灶，爐灶旁擺著一個液化氣罐，水槽里堆著許多沒有洗的臟碗，一只蒼蠅飛過所有的一切，最后在水龍頭頂端的陽光里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