箏王[甜文]_分節閱讀_41
柯謹睿把鑰匙交給徐振東,讓他先帶老爺子進門,然后送椅子和兩位受了委屈的工作人員進電梯。 眾人終于回到公寓,暑氣被空調吹散了大半。 關瓚扶柯溯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把他安頓好,又對徐振東說:“徐叔也坐吧,我去倒水?!闭f完,他走進廚房煮水泡茶。 柯溯還是有汗,一邊用扇子扇風一邊瞧關瓚的背影,眼中盡是藏不住的笑意,等看不見了才收回視線。他坐的位置正對鳥巢吊椅,柯溯沒用過這玩意兒,用折扇捅了一下,看它晃蕩,緊接著微微擰眉,探身過去從靠墊下抽出根東西。 玄關門響,柯謹睿脫下西裝外套掛上衣帽架,說:“我剛才帶關瓚出去辦點事,所以才沒在家,您下次過來應該——”他轉過身,聲音戛然止住,看著親爹怔住了。 關瓚端著盛茶壺茶具的托盤出來,很自然地接話:“是啊,這么熱的天,您等在外面,萬一中暑了可……”關瓚也看見了柯溯,嚇得托盤一晃,茶具碰在一起嘩啦作響。關瓚趕緊穩住,心里惶恐,把話補充完整,“……可怎么辦?” 徐振東以為他拿不動,接過托盤,說:“我來吧?!?/br> 柯溯神情嚴肅,眉頭皺起來,拎著那根落在吊椅里的情趣皮拍晃了晃。 柯謹睿:“……” 關瓚:“……” “別擔心,我身體好著呢,沒那么容易中暑?!笨滤莸嗔说嗥づ牡姆至?,握住,抬起手,朝吊椅做了個“拍”的動作。就是姿勢很怪,跟業不業余沒關系,因為看起來不像是在鞭打,反倒是在做另一件事。 皮拍擊中靠墊,發出非常響亮的“啪”的一聲。 關瓚感覺自己心跳都嚇沒了。 柯溯眉頭皺的更深,似是十分不解地數落道:“小二啊,蒼蠅拍紗網掉了你都不扔,還放椅子里,也不嫌臟?一個人過得邋遢就算了,小關住你這兒還不知道收斂點兒?” 關瓚:“……” 原來是在拍蒼蠅,關瓚找回了失蹤的心跳,想,不過這也太嚇人了! 柯謹睿走過去把拍板扔進辦公桌旁邊的廢紙簍,鎮定解釋:“忙忘了,下回注意?!?/br> 第33章 【琴】您那個寶貝小徒弟哪里是什么都不懂?他簡直不要太上道! 滿室氣氛微妙到了一個臨界點。 關瓚還有點驚嚇過度的懵,站原地一動不動,視線總不自覺地去看廢紙簍里的無辜皮拍。 柯謹睿比他淡定得多,扔完東西又把辦公桌上散落的文件夾收拾一番,末了抬眸看了眼蒙逼的小朋友,游刃有余道:“別跟那兒站著了,老爺子好不容易來一趟,過來一起喝茶?!?/br> 關瓚如夢初醒,趕忙收斂起亂七八糟的念頭,走過來挨著柯溯坐下,把徐振東倒好的茶端了一杯給他。關瓚臉還有點藏不住的紅,笑得倒是挺自然,沒話找話地問:“老師說徐叔給我帶了東西,是什么呀?” 柯溯熱得很,喝不了剛沏好的熱茶,把杯子擱回茶幾,繼續搖折扇,順帶著給關瓚也扇風。他沒著急回答,朝徐振東吩咐道:“現在咱們也進門了,你下去一趟,把琴箱拿上來吧?!?/br> 徐振東說了句“行”,轉頭就出門了。 柯溯這才對關瓚解釋:“給你定制了一架箏,小徐當時出去就是為了辦這事的。這不才回來第二天,我跟家坐不住,就讓他又跟著我出來跑了?!?/br> 原本無意詢問,結果這話一出關瓚當即受寵若驚,難以置信地微微睜大了眼睛:“給我定制的?” “是啊,學樂器的人,怎么能沒有自己專屬的樂器?”柯溯笑得眉目和藹,伸手摸了摸小徒弟發頂,緊接著稍一嘆氣,口吻聽起來略有遺憾,“只是可惜了你父親的箏。樂器這類物件是有記憶的,它們會記住主人的習慣,用料上乘固然價值不菲,可真正讓它變得獨一無二的,是歷任撥弦的人?!?/br> 關瓚沒有自己的琴,但這并不影響他有所領悟。 或許僅僅是巧合而已。 他記得很多年前,孫艷紅聯系的買主上門提箏,雙方還沒完成交易,療養中心便打來了電話,說是袁昕發病了,狀態很嚴重。袁志軍接完立馬帶關瓚去了醫院。那天袁昕瘋得特別厲害,把整間病房都給砸了,后來被兩名護工按著打鎮定,加大計量才勉勉強強地睡了過去。 那不是關瓚第一次見袁昕發瘋,但卻是第一次感到mama很可怕,以至于后來袁昕被捆綁帶固定在病床上,袁志軍領著他陪護,他都不敢離得太近。 袁昕睡了很久,醒來以后就哭了。 從嚎啕大哭到默默流淚,哭得天色從明到暗,最后她嗓子啞了,發不出聲音,只剩下斷斷續續地抽噎。 樂器記人或許是一種美好的臆想,是活人借助死物對逝者寄托的思念。然而生前兩者相處久了,活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活成了別人眼中的人琴合一,所謂睹物思人,大抵不過如此吧。 不過話說兩邊,關郁文到底還是走得太早,關瓚對他的記憶和感情停留在遙遠的過去,現在再想也不會覺得太過遺憾。 他只是想起了袁昕哭到崩潰的凄慘模樣,想到一個發了瘋的病患能夠悲傷到那般絕望,他想,母親當年一定是愛極了父親的。有幸愛到極致,卻不幸陰陽兩隔,這種感情是甜蜜也是折磨。 柯溯沒注意到關瓚走神,感覺汗落下了,便端起茶杯喝茶,轉而對柯謹睿說:“大中午天氣這么熱,你帶小關去哪兒?”他說完頓了頓,片刻后又道,“還有小關回來不是住他舅舅家么,怎么回你這兒了?” 柯總明白自己家庭地位低下,人家爺倆敘舊,他只管陪著就行了,出聲容易招老爺子不待見。這會兒柯溯點名,他才獲得了一丁點存在感,坦言回答:“去了趟銀行,取他父親的琴?!?/br> 柯溯聞言怔住,旋即看向關瓚:“拿回來了?” 關瓚點頭,剛才進門光顧著安頓老師,琴箱就被他隨手放在了玄關。他起身去把箱子提過來,移開茶具,擱到柯溯面前的茶幾上,說:“古琴我一點都不懂,也沒見過幾次,連叫什么都不知道,拿回來純粹是為了母親有交代?!彼麖澭亚傧浯蜷_,“老師應該了解的吧?” 那只琴箱有了年頭,邊緣處的牛皮存在不動程度的磨損,看上去舊舊的,不過箱內倒是一切完好,琴沒有直接暴露在外,而是被一張絲綢裹得嚴嚴實實。 柯溯眼圈紅了,伸手顫巍巍地將絲綢掀開。 他太懂了,因為這架琴正是關郁文在悉尼歌劇院演出歸來,他給他備下的一份厚禮。 “這是一架唐代古琴,伏羲式,由整塊杉木斬成,無拼接?!蹦侵簧n老的手緩緩撫摸過松黃的琴身,半晌后食指輕勾,撥響琴弦。與古箏的音色截然不同,古琴的音色更為渾厚,意蘊綿長??滤菔种篙p顫,聲音也在顫抖:“這琴以玉制琴軫、雁足,雕工精妙絕倫。以陳年紫檀制岳山和焦尾,你看這兩處結構,是不是手藝規整,不差毫厘?” 關瓚聽得認真,柯溯指哪里他便去看哪里。對古琴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外行,看不出門道,只覺得這架琴紅中帶棕,表漆歷久彌新,光潔通透,的確非常有質感。 柯溯沉聲道:“匠人給琴髹以朱紅色木漆,鹿角灰胎,琴面飾以蛇腹斷紋和牛毛斷文,渾然天成,說是天造的鬼斧神工都不為過?!?/br> 關瓚聽出了端倪,不禁眉心淺蹙,猶豫不決地看向柯溯:“老師,您是不是見過這琴?” 收回手,柯溯眸底蕩開笑意,跟眼淚混在一起,他執起關瓚的手,引導他伸出一指,撥響了剛才他撥過的那根弦。 “你品一下,有沒有老師的記憶?” 關瓚瞬間震驚,眼底有驚喜也有訝異:“這琴以前是您的?”說完他又覺得不對,十分費解地喃喃道,“可是您的琴為什么會到我爸手里?我很小就見過它,擺在書房里,我爸偶爾會進去彈兩下?!标P瓚回憶起過去的事,笑得眼睛彎起來,“他古琴應該彈得不怎么樣,反反復復都是一曲。我長大以后才知道,他彈的那曲叫《陽關三疊》,是低級曲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