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

    “沒事, 讓人來收拾?！?/br>
    丁穆炎抱著他的半邊肩膀將他扶起，卻在溫易舟抬頭時, 看見他偷笑著沖自己擠了擠眼，隨即軟軟地倒在床上。丁穆炎一愣, 但還是不動聲色地抱他躺好, 蓋上杯子。

    蕭進站在門口, 陰沉著臉看丁穆炎溫柔地將人抱起安撫，又看護士和護工趕來，又是撿碎玻璃又是拖地, 一時間病房里一陣忙碌。而他仿佛被隔離在了這份忙碌之外，是被人無視的角落，是格格不入的冷漠。在此時此刻，他是多余的，他不被需要。

    對蕭進這種被簇擁慣了的人來說, 沒有什么比被忽視更難受的了, 更何況還是被丁穆炎無視。

    好不容易將人穩住, 丁穆炎再回頭, 門口空蕩蕩的, 蕭進已經不在了。

    “剛才……”丁穆炎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我故意的?！睖匾字酆敛贿t疑地坦白。

    “你……”

    溫易舟稍稍挪動身體，向丁穆炎靠近了一些：“我聽到你好像在外面跟人吵架, 又聽不太清楚，不知道該怎么辦，就摔了一個杯子。是我多事了嗎？”

    “不不……我應該謝謝你?！倍∧卵走B忙否認，不得不承認他正不知道該如何從與蕭進的爭執中脫身，溫易舟幫了很大一個忙。

    “不用謝，你救了我，幫你做任何事都是應該的?！睖匾字畚⑿?。

    “你說得太夸張了，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br>
    “對你來說是應該做的，對我來說是救命之恩?！睖匾字鄯瘩g道。

    丁穆炎也笑了：“好吧，隨便你怎么說?！?/br>
    兩人又聊了幾句，丁穆炎離開病房。這么一耽擱，一中午的時間全沒了，他餓得頭暈眼花。

    “丁主任，你的午飯?！苯涍^護士站時，一護士起身拎出一盒飯，“有點涼了，需要我幫你熱一熱嗎？”

    丁穆炎愣愣地看著這盒突然冒出來的飯。

    “剛才17床家屬送來的?！弊o士笑盈盈地補充。

    丁穆炎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護士在說什么，又遲疑了許久，直到護士的眼神變得疑惑，才擺了擺手疲倦道：“你們分了吃吧?！?/br>
    姜辰在醫院門口等到天荒地老才等到蕭進出來。

    “我的爺爺！我要叫你爺爺了！你不是說你送個飯看一眼就走嗎？這都一個多小時了！你是看了十萬八千眼嗎？”姜辰嚎叫。

    蕭進不理他，把藥往后座一扔，仰面倒在副駕駛座上。

    姜辰原本還想再抱怨幾句，看他這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只得把話咽了下去：“他給你臉色看了？”

    蕭進嘆了一聲：“他現在一看到我就想只刺猬一樣，全身的刺都豎了起來，連完整的話都不聽我說一句?！?/br>
    “那不廢話嗎？你現在已經沒有病人家屬的光環了，他還能多看一眼？”姜辰毫不留情地嘲笑。

    蕭進不理他，將手臂壓在眼上，遮住了刺目的光。

    姜辰覺得自己可能說過分了，咳了一聲安慰道：“那你現在不是病了嗎？他也不在意？”

    蕭進蔫蔫道：“你認為他會在意一點頭疼腦熱嗎？”

    “流感也會死人的好吧，你回去沖個冷水澡，爭取發展成肺炎?！?/br>
    如果不是顧念著還需要人開車把自己送回家，蕭進一定把姜辰掐死了：“你他媽有??！干脆拿塊磚往我腦袋上砸痛快點！”

    “愿意效勞！”姜辰拍拍他的肩，“好啦，我開玩笑的，你別哭喪著臉?？蓱z哦，遇到丁穆炎這種人，心腸太硬，太現實！找個做醫生的就是這點不好，沒法裝??！”

    “他心腸硬？你不懂就別說話！”

    “喂喂，我在幫你說話??！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姜辰覺得自己虧大了，做好事還要挨罵，“你送的飯他吃了嗎？”

    “不知道，他忙著呢，放護士站了?！彼謬@了一聲，“隨便他吃不吃吧，反正我送到了?！?/br>
    “別多想了，回家吧?！苯桨l動汽車。

    蕭進沉默了一陣，醫院的大樓在他視線中慢慢縮小。

    “難受?！彼鋈坏?。

    “又燒上來了？不會吧?！苯匠榭彰嗣念~頭。

    蕭進扭頭避開，靠在車窗上，閉上了眼睛：“我沒有想到會這么難受?！?/br>
    姜辰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溫易舟在一天天恢復，他的身邊還是沒什么人，丁穆炎有空便會陪他聊一會兒，進行一些康復性訓練。

    “有次我看你帶人查房，好威風的?！睖匾字壅f話的中氣已比前幾天足多了，“你走在最前面，后面跟著一隊大大小小的醫生，都穿著白衣，威風凜凜的，他們看你的眼神就跟看大神一樣?！?/br>
    丁穆炎笑道：“什么看大神，是怕我考他們吧，我一開口說什么，第一反應是不要與我對視?！?/br>
    “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呢？”溫易舟開心地笑，丁穆炎陪他聊天，聊學生時代的趣事，聊腦科學的研究，聊溫易舟的傷情，短短幾分鐘能享受一整天。

    “我已經能下床走了，今天早上在房間里走了一圈?！苯涍^一段時間的調整，溫易舟終于邁開了腿，他迫不及待地向丁穆炎報喜。

    “真的？進步那么大？我早上來查房的時候怎么沒說？”

    “后來的事?！睖匾字蹞纹鹕眢w，“我再走給你看看?！?/br>
    “別逞強，這事心急不來?！?/br>
    “沒事，我可以的，你別把我當成七老八十的老頭?！?/br>
    溫易舟一掀被子坐了起來，丁穆炎連忙上前攙扶。溫易舟一邊扶著床一邊在丁穆炎身上借力，搖搖晃晃地的從床的一側走到另一側。

    短短幾步，他走得滿頭大汗，但臉上盡是喜悅，從癱瘓在床上到下床行走，無異于孩童般重新學步，床下的一小步是他死而復生的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