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開始不明白，不過后來他就知道為什么了。

    因為他在靠近一處門簾子的地方，停下拿了一套給小兒啟蒙用的竹片刻字的東西，正想著這個給女 兒啟蒙正好，小小的竹片磨圓了邊沿，不割手的，上面用刀子刻了小楷的千字文，文字凹陷下，但是邊 緣也是磨圓了的，一點兒竹刺都沒有的那種，可以說是精雕細琢了，這一套很貴，要八十兩紋銀，價格 的確夠高。

    060 白龍魚服

    不過石磊不差銀錢，這套竹片上的字都是三字經，正好可以給孩子啟蒙用，又不扎手又雅致。

    拿了更要結賬，緊挨著的小門里，有人出來了，一掀門簾子，跟石磊來了個臉對臉。

    石磊當時就傻了！

    眼珠子都要脫眶了！

    你道來人是誰？

    是皇帝陛下身邊最為他貼身的高大總管！

    石磊對他熟悉是因為不論是以前還是前幾天，他只要覲見皇帝陛下定是要通過這位高大總管的，所 以石磊對他比對皇帝陛下還熟悉。

    “高……！”石磊剛震驚的喊了一個字出來，立刻就轉了一個彎兒，因為他看到高大總管背后的那 個人了：“高管事的，您這是陪著黃先生出來逛書局??？”

    “可不，這幾日老爺總想找個好玩意兒給家里的小少爺啟蒙呢?！备叽罂偣芸吹绞谝彩悄樕蛔?nbsp;，他們此次出來可是秘密的，怎么小定軍侯在此？尤其是定軍侯見到他的時候，也是臉色一變，還喊了 出來，惹得剛進來買書的幾個人往這邊看。

    幸好石磊倒也精明，轉化的快，在看到白龍魚服的皇帝陛下之后，更是驚喜的上前見禮：“黃先生 ，許久不見您可好？”

    石磊臉上笑著心里都要淚流滿面了，逛個書局子也能遇到這尊大神，可真心不樂意??！

    任是誰在好好逛街的時候冷不丁的遇到皇帝陛下，還是在這么個背旮旯的地方，能心情好了才怪！

    “好?！边@日本是來這個秘密據點看密報的正和帝很是不爽快，一些煩心事兒鬧的，又遇到了石磊 這個小定軍侯，臉色能好了才怪。

    只是他不高興，石磊更不高興，無奈倆人還得裝著高興，不然哪里有故人不期而遇卻高興不起來的 ??？這不是更引人側目嗎？

    新進來的幾個人看人家老友相逢，也就沒再看，都去找自己想要的書籍去了。

    “今日難得見面，對面的一品茶樓據說有了新的點心花樣，小的請先生品嘗如何？”石磊其實不想 請的，不過你懂的，再是白龍魚服，也得不認識的人能帶著皇帝陛下逛大街，認識的還不得趕緊找個安 全地方讓他待著??！

    “走?！闭偷鄣挠迷~太簡單了，簡單到石磊都差一點兒沒維持住笑容。

    一行人拖拖拉拉的帶著人又出了同心書齋，上了一品茶樓的雅間，待人都退下后，石磊立刻就給正 和帝跪了：“圣上，您怎么就帶著這么幾個人出來，多不安全??！”剛才他出來才發現，皇帝陛下身邊 就帶了十二個人，一個宮女一個太監，十個內廷侍衛。

    輕車簡從到讓石磊吃驚！

    這世道多少人盯著他呢！

    話說的當皇帝的可真慘，干什么都有人算計。

    “有什么不安全的，他們都掌握了半個朝堂，還差弒君這一個小事了么?！闭偷蹥獾囊凰け樱?nbsp;“眼看科考在即，這天下士子半數都要拜見那些權貴，你說，朕這個皇帝當的還有什么意思！”

    061 息怒息怒

    “皇上息怒?！笔诎档赖姑?，攤上皇帝陛下心情不好的時候了，真是出門沒看黃歷。

    “息怒息怒，你除了這個還能說些有用的嗎？”正和帝這是紅果果的遷怒了，誰讓石磊就在眼前呢 。

    “皇上，話不能這么說，小臣不常上朝議政，更不參與文臣科舉，也就能讓您息息怒而已?！笔?nbsp;的心情不好，說話也不經大腦，他這幾天緊繃著神經呢，誰不想好好放松放松啊，遇到這位大神他也不 是故意的??！

    正和帝還沒有被人這么頂撞過，石磊這么一抱怨，感覺還挺新鮮，話說石磊這人吧，若是他放開了 跟你成為好友，還是損友的那種，他就能讓你真的覺得他哪怕是損你呢，也是真心實意的，因為石磊這 個人給正和帝的感覺就一個字：“真”，很真的那種，說白了就是個缺心眼兒，有什么說什么，現在這 樣下意識的撅著嘴巴跟正和帝頂嘴的樣子，倒是讓看慣了朝堂上那些虛假虛偽的正和帝，對他的“真” 還非常欣賞，這才是一個當武將合格的樣子嘛。

    當皇帝的都有疑心病，他這次出來是微服查看京城明年科舉的準備情況，結果到了暗探據點之一的 同心書齋，卻是遇到了石磊，他能不氣疑心嗎？再加上暗探們調查的結果顯示，各大世家、各個勢力和 朝廷大員都對前來趕考的舉子們是各種拉攏，這樣的情況下，他這個當皇帝的即使科舉出人才，也是給 他們蛀蟲找了幫手，而不是給自己找了棟梁，肝火能不打動嗎。

    但是這個時候石磊的話也說的好，他一個武將，還是有著世襲爵位，但是是虛職的定軍侯，首先就 是文武不同家，他關心文臣們的盛舉有什么好處??？再說了，石磊這還守著妻孝呢，又剛剛干出了驚人 之舉，哪里有時間去拉攏那些考生呢。

    定軍侯府里放著的密探可不是擺設，最近石磊跟石老太太之間的內宅斗法他可是知之甚詳。

    這次也是他遷怒了石磊，正和帝還是個挺好說話的人，聽到石磊抱怨，倒也是沒繼續，反而跟他一 瞪眼：“朕就是跟你撒撒氣，至于跟朕抱怨么?！边@樣朋友一般的對話，倒是讓他心情好了些。

    跟在正和帝身邊的高大總管心里都要驚訝死了，皇帝陛下雖然年輕，可他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人，這 位小定軍侯倒是個特例，能在皇帝陛下盛怒的時候，讓皇帝陛下熄火，這樣的人，就是后宮都沒有。那 些娘娘們只會爭寵而已。

    “小臣只是出來給孩子買個玩意兒，都能讓陛下您撒氣撒到頭頂上，小臣抱怨兩句也是正常的嘛。 ”石磊麻溜的自己起了來，皇帝不叫起來，他自己起來了。

    要說這是個失禮的行為，但是高大總管看正和帝都沒說什么，到底是也沒吭聲兒。

    其實石磊現在可是想明白了，自己這是碰上了不能碰的事情，他這樣說也是證明自己只是湊巧遇到 正和帝，可不是真的是故意。

    這故意的和偶然相遇可是大大的不同??！

    062 真的石磊

    這故意的和偶然相遇可是大大的不同??！

    前者有窺視圣駕之嫌，后者可是清清白白的啊。

    兩者可是有著大大的不同??！

    前者輕則丟官去爵，重則株連九族，后者就沒那么嚴重了，說好聽了叫有緣分，說不好聽了就是瞎 貓遇到了死耗子，大家誰也不是故意的。

    石磊雖然決定不再掩飾自己的真性情，但是不代表他就真的是個混不濘啊。

    掉腦袋的事情，他可不干，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仆從美婢一大堆，日子剛剛好過了，傻子才舍得 去死呢。

    而正和帝也才知道，原來真的是巧遇，石磊拿出了給孩子買的那套竹片啟蒙用品：“圣上您看這個 ，小楷刻得多好，給小臣的女兒啟蒙用正好，那孩子喜歡竹子，家里還有兩個竹根摳的盒子，都在她那 里呢。還是小臣在她周歲的時候給買的禮物呢?！?/br>
    “你女兒三歲了吧？”正和帝頭一次有人跟他拉家常，感覺更新鮮了，他記得石磊的女兒三歲了。

    “可不是！”石磊樂得轉移話題：“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太夫人說了，怕養不大，就一直沒給起名 字，家里下人都‘大小姐、大小姐’的叫，親人都是叫‘大姑娘’，我就喊她大妞妞?！?/br>
    “石老夫人也夠關心孫女兒的了?！闭偷酆螄L不知道，石老太太壓根就沒想石磊的孩子能活下來 ，不管是女兒還是兒子，老虔婆子這是想讓石磊斷子絕孫呢，不然不會石磊三個孩子，一個正兒八經的 名字都沒有起。

    石老太太這樣的，正和帝見多了，這是十王府對定軍侯府伸手的事實，他們對定軍侯府可是垂涎已 久，禮王府，真是好手段，一個庶女，就想控制住定軍侯府，簡直是癡心妄想。

    只是皇家算計了許多，卻沒有算到兩代定軍侯都沒長壽的命，讓才二十的石磊成了當家人，正和帝 那個時候還感嘆，定軍侯府怕是保不住了，沒想到石磊這么狠，那一出出鬧騰起來，連正和帝都佩服了 ，敢請他的御林軍抄了自己家的，也就石磊能干得出來。

    “嗤……！”石磊吊兒郎當的擺了個小紈绔的造型：“您就別睜眼說瞎話了，那老虔婆子可不是關 心我家大妞妞，她這是圖省事兒，等我們一家四口在地下團聚呢?！?/br>
    “你可真敢說?！边@家伙也不怕自己治他一個御前失儀的罪，還跟自己實話實說。

    “有什么不敢的，那年小臣的父親去世前就跟小臣說了遺命：定軍侯府，永遠都是定軍侯府?！笔?nbsp;磊借機表忠心，連老父親的遺命都不顧忌諱的跟正和帝坦白了：“前些年小臣不懂，以為和平相處就能 平安大吉，現在小臣知道了，做一只溫順的羊，還不如做一只獨狼，那些王八蛋敢朝我伸爪子我就要他 們付出代價！小癟三們跟我斗！玩不死他們我就不叫石磊！”也許是因為正和帝表情柔和，讓石磊一時 之間失了君臣那種敬畏之心，將自己心里的憋屈都罵了出來，高大總管趕緊咳嗽了一聲，提醒石磊注意 儀態，怎么能在駕前張嘴王八蛋閉嘴小癟三呢。

    063 壞事好事

    但是石磊這樣的做派倒是讓常年受那些老臣勛貴們刁難擠壓的正和帝，覺得他很實在，十家王府對 皇位的覬覦讓三代帝王都費勁了腦力，能壓制到如今的地步已經是不容易了，不然這皇位都不一定能傳 承下來，因為覬覦的人除了十家王府，還有其他的人呢。

    而正和帝能這么年輕就即位，不得不說是運氣沖天了，先帝其實是勞累死的，跟他們這些人斗死的 ，所以正和帝知道自己不能對他們逼得太狠，這才穩定住了局面，徐徐圖之吧。

    “高達退下，這里不是宮里，不需要那么拘束?！闭偷蹞]退了高大總管，笑侃石磊：“你倒是夠 實在的，說的不錯，那些蛀蟲們，不說也罷?！?/br>
    石磊嘿嘿傻笑。

    “若是勛貴人家都跟你一樣就好了?！边@樣真的石磊，倒是讓正和帝覺得他很難得。

    “可不能?！笔跀[手：“您看著我挺好，其實小臣就是一個混不濘，嘿嘿，他們跟我講道理講孝 道，小臣以前認死理，結果妻死子也差一點兒亡，所以小臣總結出一個道理，對付比自己不要臉的對手 ，就要比他更不要臉！所以小臣才會求助陛下借給小臣御林軍的，誰讓別的人都彈壓不住他們呢?！?/br>
    “幸好朕還能彈壓的住他們，不然……哎，但是這些蛀蟲又打起了應屆學子的主意，你說該怎么辦 呢？”正和帝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拿這么一個大難題來問一個小紈绔。

    “這個問題您問我呀？”石磊大吃一驚，眼珠子都差一點兒瞪出來，這問題能問自己嗎？正確的說 ，皇帝陛下這個問題不能問任何人呢，因為爭取那些應屆學子的人，可都是那些勛貴之家！

    那都是權傾朝野的勢力，為了拉攏新血，每次科考舉行，他們都會將有可能中舉的那些學子們拉攏 過來，讓皇帝陛下沒有任何可能建立新勢力，讓皇帝陛下沒有后繼之力，也省了他們防著皇帝陛下了。

    這是從根本上要架空皇帝陛下的節奏??！

    “就是閑聊，沒想你能解決此事，先皇都沒能解決的事情，你能解決嗎？”正和帝倒是知道石磊有 幾斤幾兩重，只是他此時心煩的很，就想找人發泄一下郁悶而已，倒是真的沒指望石磊能給他出個好主 意。

    “不是小臣說，皇上，您也太小心翼翼了，那群人作死您就讓他們去死好了，何必鬧的自己心煩意 亂的呢？您看看小臣？??！我家那老虔婆子作死我就讓她徹底的作死好了，那幾個叔叔嬸嬸們不是惦記 我的家產嗎？那就徹底分家好了，下人們里通外面，那就換人好了，咱們大國人口千千萬，不行咱就換 唄！”石磊的想法簡單，出的主意更簡單：“小臣雖然不知道科舉什么情況，但是相必天下士子千千萬 ，總不能都被他們給收了去，總有漏網之魚，且應該是那種身懷天下大公無私的才會不受他們的誘惑， 皇上，這可是好事兒??！他們折騰來去，這不是給您選人才呢么！”

    064 主意無用

    “這么說你還有理啦？”正和帝被石磊這番牽強附會，把壞說說成好事，簡直是哭笑不得了。

    “可不是嗎！”石磊越分析越覺得自己說的對頭：“您想呀，不受他們招攬的人，必定是跟他們對 著干的，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您跟他們站一條線上，這樣的人只要中了科舉做了官，那必定是 跟您一條心！總比您在他們中了科舉后再跟他們培養感情什么的好多了吧？”

    “倒也有理?！闭偷郾疽詾槭谑莵y出主意的，但是經過這么一分析，倒是有點兒那個意思了。

    “那愛卿說說，這樣的人，朕該怎么讓他們在中舉前保持住站位呢？又能在中舉的時候有個好名次 呢？要知道，有些人可是不得之便棄之??！”剛才還當石磊是心情垃圾桶，現在則是當石磊是謀臣了。

    正和帝這意思很明顯，那些勛貴不會讓跟他們不得意的人上榜的，就是上了也是末榜，殿試的時候 ，他只看前十名的佳作，而不是所有人的，這個前十名早就被他們收買了。

    “嗨！這個簡單??！您叫人在殿試的時候，將所有人的卷子都拿來，您挨著個兒的挑，挑好的出來 唄！”這天下之大都是您的，還有什么您做不到的呢！

    “所有人的卷子？你可知一榜進士及第有多少人？整整一百零八人！朕一天都看不過來！”正和帝 覺得問石磊真是問錯人了。

    “誰讓您一日看的呀？”石磊瞪大了眼睛：“您可以分六天看，一天看三十份，然后挑出里面您認 為好的來，放到一起，再三天，看完定出排名，十天時間足夠了?！?/br>
    “我的小侯爺！陛下每天事情多的很，哪里有那么多時間??！”高大總管都恨不得翻白眼兒了，這 位想的倒是美好，可你也不看看你對著的是誰，一國之君每日多忙他這個貼身伺候的總管可是知道的一 清二楚。

    “況且他們選上來的人，早就是他們挑好了的，朕看到的只不過是他們想讓朕看到的而已?！闭?nbsp;帝突然想到科舉一層層下來，等到了他跟前兒的，都不知道經歷多少次挑選而剩下的了。

    “嘿嘿……小臣就是個不通俗務的，您說的這些，小臣還真沒考慮過……”石磊是真不知道，不只 是正和帝沒時間，就是那些舉子們，在科舉前都不知道經歷過多少考試才能到帝前，早被人滲透了。

    沒考慮過才是正常的，若是連軍中之人都考慮往朝政上插一手，拉幫結派的話，正和帝這皇帝可真 干不下去了。

    看到正和帝一臉戚戚然，石磊眼珠子轉了轉，其實那些老舊勢力拉攏學子們無疑是資助他們一些錢 糧，給他們找個地方住，一直到科考結束為止。說白了就是些小恩小惠，只不過他們給的這小恩小惠比 較講究，不會引人反感反而有雪中送炭的意味。

    但是文人都酸性，講究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就讓資助他們的人施恩給了他們，等真的一舉奪魁 了，就得上門謝禮，這一來而去的，可不就扯上關系了么。

    065 科舉規矩

    日后為官作宰，同一屆的進士們本就是同門，天子門生，跟勛貴人家還有交往，朝堂上還能得到一 股助力，這些人會越陷越深，最后無法自拔。

    老舊勛貴們就是靠這個辦法，將每一次科舉的進士們都牢牢的把持住，沒能把持住的，就會排擠出 去。

    正和帝登基才多久？科舉是三年一次，正和帝一直沒有培植大自己的勢力，根源就在于此。

    “其實，要是想讓他們不挑人，還有個辦法！”石磊這個時候想起那個奇怪的夢境之中那些奇怪的 規矩了，倒是跟眼前的科舉大業能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