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氣勢轉瞬消弭的西玲又恢復了往常的安靜模樣,她倚著墻,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散漫地發了會兒呆,才邁步離開了小巷。 又爬回西玲衣兜的餡餅還在想西玲問得那些雜亂無章的問題有什么意義,就見她似乎挺熟門熟路地找到了金店,用一套黃金首飾換到了錢。 種花國在82年就恢復了黃金飾品的銷售,雖然金價比不上翻了幾倍的2024,但也足夠她在1984生活一段時間了。 餡餅就覺得西玲開局混得有點兒慘了,然而,剛剛被她殘酷地拍成鼠餅——雖然不痛不癢——的心理陰影還沒消散,它并不敢說呢。 街邊的早餐店里飄散著誘人香味,西玲的視線劃過坐在早餐店門口桌子邊的食客身前的那碗素湯粉上,也進店要了一份素湯粉。 嫩綠的青菜將那碗素湯粉裝點得色|相極佳。 好久沒吃過青菜了,西玲想,末世之前普通又平常的蔬菜,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一如既往地出現在2024的餐桌上。 “我們要去哪兒?”餡餅跟著西玲轉了車,疑惑地問道,它以為西玲的爸爸mama就在千吉市,原來不是嗎。 “西野山?!蔽髁嵬高^車窗,看著不斷倒退的風景,輕聲說道。 末世之災那天,剛好也是她父母的忌日,所以,她才會在前一天從國外回到千吉市,原本打算拜祭過父母后,就離開的,結果卻因為末世之災意外地留了下來。 現在想想—— 她的運氣,似乎格外的好。 下午。 在錦安鎮下了客車,西玲就開始了步行。 路上拒絕了開著拖拉機的老鄉打算捎帶她一程的好意,西玲邁著沉穩的步伐,一步一步,向著西野山的方向走去。 “下次穿越時空,就可以直接來西野山了?!别W餅有些受不了路上沉靜的氛圍,又開始搭話了。 “嗯?!?/br> “西野山真漂亮?!?/br> “嗯?!?/br> 倒著石粒的土路盡頭,有數輛卡車隊伍駛來,看了眼卡車身后揚起的漫天塵土,西玲遠遠地讓開了。 卡車隊伍經過后,西玲瞥了眼卡車上拖著的樹木,又看了看遠處重巒疊嶂、一副山明水秀錦繡之色的西野山—— 她的父母雖然總是自稱山里人,但他們在十二歲離開了西野山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后來,他們一家人在自駕游的時候,路過一次西野山,那時候,西野山已經是一片貧瘠的荒山了。 西家在西野山半山腰上的族地,她就更沒見過了。 不過,看著現在的西野山,她倒覺得,他們口中描述的世外桃源,也不全是美化后的記憶。 臨近傍晚,西玲抵達了西野山的山腳下,她也沒多作停留,就直接上山了,遠處傳來的伐木工人的吆喝聲漸漸消失了,山道上安靜了下來。 西野山的山道雖然也是石頭鋪就的,但十分的敷衍,踏著石階上山的話,邁出的步伐會給人一種非常別扭的感覺。 垂眸走在石階上的西玲停了下來。 “怎么了?”在山間森林里撒歡的餡餅看著突然停下來的西玲,好奇地問道,又靈機一動:“在緊張了嗎?” 西玲涼涼地掃了餡餅一眼,抬手收起鴨舌帽,將頭發重新束成了馬尾,想了想,又從空間拿出了背包,裝了些衣物進去,背好后,在餡餅的驚呼中奔跑了起來。 ◇◆◇ “阿晟,戴花?!贝┲榛ǘ桃\、頭上戴著花環的小陳歡邁著小短腿,舉著花環,歡快地沖到了小西晟跟前,踩著石塊墊起腳,要給小西晟戴花環。 “我是男孩子?!毙∥麝刹惶吲d地皺著眉,伸手扶著小陳歡。 “好看?!毙£悮g自顧自地給小西晟戴好花環,又美滋滋地捧著臉:“我也好看?!?/br> “嗯?!毙∥麝衫铣傻貒@了口氣,扶著小陳歡,任她從石塊上笨拙地跳了下來,三月才開的桃花就連軟枝一起被她糟蹋了——肯定是小叔干得好事。 位于西野山半山腰的西家族地,坐落在一處平緩的地勢上,約有十幾戶人家的老舊木式房屋松松散散地排布在其間,但在傍晚時分,只有一戶人家的煙囪里冒出了白煙。 西玲站在無人居住的屋檐下的陰影里,定定地看著小西晟和小陳歡。 餡餅覺得她的眸色似蒙了一層薄霧,乍看清澈見底,其實卻虛虛掩掩得教人看不透她的情緒。 “你還好嗎?”餡餅姑且問了一句。 “嗯?!蔽髁嵛⑽⑼嶂^,聲音平平淡淡地:“以前他們跟我撒狗糧的時候,說他們的感情從小就好,我還不太信,現在信了?!?/br> 第15章 親眼見到小西晟和小陳歡后,餡餅覺得,那么可愛的他們如果沒有死于恐怖襲擊,現在的西玲也一定會……很可愛吧。 小西晟和小陳歡都有著粉雕玉琢般白凈精致、可愛又滿是靈氣的漂亮長相,桃枝編織而成的花環戴在他們的腦袋上,讓他們像極了森林里的小精靈,萌得連人的心都能融化似的。 看著他們遠遠的手牽手地走了過來,西玲靜靜地站在屋檐下,不躲,不避,似乎是在刻意地等著。 餡餅有些緊張,它不知道等會兒西玲會不會認親,又要怎么認親——瞥著西玲從容自若的神色,它實在是尋不出半點兒的情緒痕跡來。 不過么,西玲要是直接實話實說了,也沒關系,穿越時空的事只要不是鬧得盡人皆知,1984的世界規則就不會插手,就像有些城市可以吃喝嫖賭,有些城市卻要戒煙戒酒一樣,1984的規則就較為松懈,也更為友好。 旁邊的屋子里傳來了陡然拔高的吵嚷聲,西玲揉了揉耳朵,已經來不及避嫌了。 “……爸,現在時代變了,我不是說練武就一定沒用,但您也要考慮一下阿晟的未來,他是您唯一的親孫子??!您也說了,他的根骨和天賦都一般!何苦非讓他遭這么一回罪?對了,陳姨,您也要考慮一下歡兒的以后,讓他們回千吉市念書才是真的對他們好!城里的教育資源就不是小鎮上的學校能比的!他們馬上就七歲要上一年級了,我覺得先帶他們回城里熟悉一下新的生活環境很有必要……” 女聲有些尖銳,隱隱含著怒氣。 呯! 茶盞重重擱在桌子上的聲音清晰入耳。 那應該是她奶奶的聲音,西玲猜,她爸媽是十二歲才回的千吉市,顯然,她奶奶這次沒能爭取到合她心意的結果。 她奶奶是知青,也是千吉市一家公立醫院院長家的女兒,對孩子的教育有不同的看法、希望孩子能早點回城里,也是能理解的。 “我西家的子孫,不管有沒有習武的天賦,都得從小練到大,到了阿哲這兒,也得這么走一遭,事情就這么定了,西家的武學傳承不能斷?!?/br> 老爺子的聲音冷厲,中氣十足,暗藏著龍吟虎嘯的威勢。 高手! 深藏不露的高手! 西玲心下一凜,若非她是潛行進來的,這會兒怕是已經被發現了。 “婉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陳家,也是一樣,陳家就剩我這把老骨頭和歡兒那丫頭了,袓上的傳承總要繼續傳下去,咳咳咳……” 抱病在身的老婆婆聲音虛弱,語氣里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持。 西玲微微垂眸,太爺爺和太姥姥了?她記得她媽說過,她雖然姓陳,但從記事起,就和她的奶奶住在西家族地了。 快要走到家的小陳歡和小西晟一齊看見了西玲。 “大jiejie,你是誰呀?”小陳歡好奇地仰頭望著西玲,小西晟就謹慎多了,他四下張望了一下,確認家里的大人就在旁邊的屋子里,才放下心看向西玲。 餡餅頭皮一麻,咬著小爪子,直替西玲犯尷尬。 西玲蹲了下來,平視著小陳歡和小西晟,輕聲說道:“我是西玲?!?/br> “歡兒,在跟誰說話呢?”屋里傳來問話聲。 “好看的大jiejie?!毙£悮g扭頭回答地響亮。 餡餅同情地看了西玲一眼,這一口一個大jiejie的,也是很酸爽了。 堂屋里的大人都走了出來。 灑落在山林間的夕陽余暉,仿佛替他們染上了層溫暖的光芒,西玲安安靜靜地注視著他們,將他們和曾經看過的老照片全家福一一對上了。 她的世界里的—— 太奶奶,張之瓊。 太爺爺,西磊。 太姥姥,許谷秋。 爺爺,西澤。 奶奶,李婉嫣。 小叔爺,西清。 還有……西玲看向撲到許谷秋懷里的小陳歡,和站在西澤身邊的小西晟,不屬于她的親人的……親人。 “西琇?!是阿琇嗎?” “你認錯了,長得像而已,而且,阿琇要是還活著,現在也是老太婆了?!?/br> 聽著太奶奶和太爺爺之間激動的詢問和冷硬的回答,西玲微微啞然,她長得很像那位從未聽說過的、名叫西琇的長輩嗎,想罷,西玲執手彎腰朝他們行了一禮。 老人家們受了西玲一禮,西澤和西清則回了一禮,李婉嫣朝西玲點了點頭,盯著西玲打量了起來,笑都不會笑,看著也就那樣吧,視線又隨之落在了西玲的衣服上,皺了皺眉,這黑不溜秋的,真難看。 “練過?!蔽骼蠣斪訑喽ǖ?,似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寸寸刮過西玲:“小丫頭,你叫什么名字?” “西玲?!?/br> “西家人?”西老夫人的臉上又浮現出幾分激動之色,就連其他人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是不是,上手就知道了?!辈坏任髁峄卮?,西老爺子截話擺了擺手,向小兒子西清吩咐道:“西清,去?!?/br> 餡餅覺得西老爺子很兇,態度也十分的狂傲,滿頭白發地站在那,一點兒也沒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常有的慈祥和平和。 老實說,見識過西玲的慵懶厭世顏,它總覺得西玲和西老爺子有種微妙的相似感——都是一副老子非常不好惹的狼滅模樣。 跑來認親卻要先打一場,也太傷人了,餡餅不由擔心地看向西玲,卻見她神態自若地走到了空曠的演武場,仿佛她本來就是為了來砸場子似的。 “……”餡餅重重地嘆了口氣,就問敢不敢讓它猜對一回她的反應?! 年近三十的西清長相俊秀,氣質斯文儒雅,看上去更像是書生,他和西玲互行武禮后,也不廢話,直接劈拳攻向西玲。 眨眼間,倆人便過了數十招。 倆人的動作都極快,帶起陣陣殘影,攻守間極為利落干脆,相似的招式看得人眼花繚亂,直到——西清輸了。 西玲的手刀在插入西清脖子的前一秒,穩穩地停住了。 “她出手戾氣太重了?!蔽鳚稍u價道。 “哼?!蔽骼蠣斪拥闪舜髢鹤游鳚梢谎郏骸澳愣畟€屁,功夫本是起心動念都能殺人的殺人技?!?/br> “現在是法制社會,去年可就開始嚴打了?!崩钔矜痰任骼蠣斪幼叩窖菸鋱隽?,才敢小聲嘀咕了句,又挽著西澤的胳膊,在心底慶幸西澤是早早地棄武從文了,不然,他也不能在高考恢復后就考上了大學,也就更別說能留在千吉市工作了。 練武有什么用,能從山里人練成城里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