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頁
這回不像之前跟林澤那次一樣,是個人的作品。這次是要交的稿,不能拍得隨心,光也不能隨自然那樣所欲。 走到東勝街,裴燃踩了一下一小片葉。 沒用力,腳底輕輕碰了一下,葉尖剛剛碰到地就松開了。 葉子在風中搖擺,就像跟風在空氣中相愛。 姚規看了眼裴燃,說了句別玩兒。裴燃笑了笑,說了聲好。 這片葉子挺妙,路過它的時候帶起的風讓它跟著搖。 姚規沒說話,拿了相機隨手拍了一張。 這種照片不會拿上去,但會私藏,作為隨手一拍的靈感源存在相冊里。 他們這種所謂的文藝工作者電腦里,挺多這種不知所謂的照片和詩句。 路上又按著策劃的拍了幾張照,都挺引人注目,畢竟一大堆人拿著各種設備,看著跟電視臺的似的。 一老大爺還在鏡頭前說了一句,大概是什么環境建設之類的話,最近上邊兒看中這塊兒,全市注意。孫女一時沒看著就出了這事兒,連忙一把拉了大爺回去,順帶說了幾句對不起。 小姑娘臉通紅的,看著挺容易害羞。 裴燃看見了覺著樂,剛想說點什么,邊上姚規拉了他一把。 “小裴,你以前立定跳遠怎么樣?”姚規隨口問了一句,“我記得我那會兒能跳一米八?!?/br> “還行?!迸崛颊f,“具體忘了,兩米應該能有?!?/br> “不錯?!币σ幮α诵?,“剛剛那幾張你覺得怎么樣?” “差點兒意思?!迸崛颊f得挺真,“實話?!?/br> 姚規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接著又走了挺久,從玉茗樓一直走到三福路。 基本越走越偏。 最后走到了一塊兒廠房里邊兒,這里已經挺久沒人來了,看起來是一片爛尾樓,里邊兒跟外邊兒一樣,沒人接手。 一層跟二層之間大概三米遠,兩棟樓之間一點五米寬,就只空出能讓個人走過去的路。 裴燃看見這片兒就大概知道了姚規想怎么拍。 這是得跳樓。 風看不見摸不著,只能從動作和衣物,甚至是頭發的飄動里捕捉。 裴燃這下知道為什么姚規路上一直不肯說——這塊兒雖然不至于是玩命,但真出了事誰也沒轍。十幾米的高度落下來得買個半生保險,剩下半生不知道有沒有心情活。 裴燃有點兒樂。 這事兒看著挺傻逼,聽著也挺不正常,但他會做。 這張拍好了會是特牛的照片,裴燃不會放過。 雖然照片里的他可能壓根兒看不清臉,雖然照片因為一些原因可能不會被選。 “行?!迸崛夹α诵?,“我拍?!?/br> “行?!币σ幮α讼?,這會兒他笑得挺真,“謝了?!?/br> 裴燃沒再說話,補了妝跟著打光往樓上走。 鏡頭架在第七層的外邊兒臺子上,裴燃站在第六層邊上。往下看已經挺高,底下的石頭和水泥在夜里已經看不清,挺模糊的一片。 裴燃低了低頭,看了眼下邊兒。 有種摸不著底的空。 但被風拖著,有種踏實在,說不清的感覺,很奇妙。 像野外的風。 一點五米其實不遠,隨意一邁就能過去,但裴燃挺靜,邊上人也不催,架著設備等他調整。 一。 二。 三。 跳。 裴燃往后比了個手勢,邁開腿往前一跳。 風刮著上衣,露出了一小截腰線,頭發飄在空中,弧度挺好看。風在耳邊露出隱藏著凜冽的痕跡。 他的后邊兒是光,前面是深不見底的淵。 然后裴燃縱身往里一跳。 跳得義無反顧,決心好似悍不畏死。 落地的時候挺穩,裴燃很快落在臺子的另一邊。那邊姚規看了眼照片,說了聲完美,邊上的其他人喊了兩聲收工,開始往樓下走。 裴燃在另一邊下樓的時候才覺得有點兒荒唐。 萬一出了點兒事,他首先就不知道怎么跟周老板講。 回頭到了地下,他媽也得邊哭邊攔著他爸揍他。 挺難的。 裴燃邊下樓邊樂了一下。 跟著自家隊伍一道回了公司,裴燃去了化妝間卸了妝。換好了衣服出來,正好街口停了輛出租。 裴燃上車了之后說了句城南西路,師傅透過后視鏡看了他一眼,遞了張紙給他。 “擦擦吧?!睅煾嫡f了句,“急著玩兒也不至于,妝卸干凈先?!?/br> 裴燃拿了手機照了下,看見一點兒口紅還在,笑了笑說師傅您看得還挺仔細。 “見多了?!睅煾嫡f了句,“我晚上出來跑單的,都是你這樣出來玩兒的小年輕,男男女女都有?!?/br> 裴燃樂了:“師傅我可不是小年輕?!?/br> 師傅說了句二十來歲還小。 裴燃笑著說您真看錯了,我十八,長得顯老。 最后到了城南西路街口,裴燃付了錢下車,臨下車跟師傅說了句謝謝啊。 “小心點兒?!睅煾蹈牧艘宦?,這會兒也聊出了點兒感情,“玩兒什么時候都能玩兒,別這么急著空了身體?!?/br> “知道?!迸崛纪φ媲閷嵏姓f了一句,“謝謝師傅啊,生意興隆?!?/br> 到了路口裴燃才想起來周老板說要接他這事兒,站在原地樂了會兒,想著要不要再坐車回去等周老板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