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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樓環顧一圈,沒看到姜以勉,手機一震,短信彈窗到:二樓。 毛非在樓梯轉角處扁扁嘴,真是打心眼兒里討厭一個人時,無論這人做什么都會格外招嫌。 他在臨窗邊的半隔斷卡座里看到姜以勉,頭發會變色,上回見是深棕,這回見是純黑。 毛非坐下,把挎包放到一旁,兩個人相顧無言。 服務生的到來打破沉默,毛非翻看菜單時在心里小小驚訝了一番獨樹一幟的咖啡廳,竟然有茶。 挺好,喝茶靜心。 毛非點了一壺鐵觀音。 等待咖啡和茶上桌的空當,毛非先發制人:“你怎么知道我手機號的?” 姜以勉的目光落在那枚閃耀的戒指上,反問道:“戒指都戴在手上了,怎么大哥的訂婚宴阿周他沒帶著你一起去?還是他也沒告訴你他其實是赤巢的二少爺?” “你是不是存心在這膈應人?”毛非拿自己最輕蔑的眼神望著他,“你只用說‘他’就可以了,我聽不得你叫他什么親密的昵稱,不然這天沒辦法聊,茶沒上來我先走?!?/br> 姜以勉了然,點點頭,說:“那天晚上在酒吧里,你在臺上唱歌,我meimei說她認識你,你是她學弟?!?/br> 毛非不吭聲,他知道姜以勉在這打住就是想讓他追問,他偏不,愛說不說,不說拉倒,反正他大概已經猜到那號meimei對應的是哪個人物了。 服務生端盤過來,放下咖啡、蛋糕,放下白瓷壺、小杯。 毛非為自己倒一杯,茶水清亮淺綠,隨熱氣裹挾清香,他聽姜以勉繼續道:“我meimei的男朋友你應該也認識,叫朱銘,我就是找他要到你手機號的?!?/br> 毛非勃然變色:“居然是你?” “什么是我?” “我們214就是你出謀劃策陷害的,是不是?!莊強也是你出的鬼主意栽贓的,是不是?!” 姜以勉皺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找他要你的手機號,他發給我,我們只說過這兩句話。什么栽贓陷害,我一概不知?!?/br> 毛非瞪著他,眼神里充滿懷疑和打量。 朱銘頂著最大嫌疑人的名頭,仔細想想,距離最初嘔吐事件已經過去半學期了,為什么他會按捺到現在才突然復仇? 真的不是姜以勉暗中慫恿,兩個人聯手合作,各取所需? 毛非咬緊牙,他沒有證據,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再多再合理的猜測都沒有用。 姜以勉用小叉子切蛋糕,切完沒吃,他放下叉子:“接下來我說的話不是為了博取你同情,只是陳述事實,希望我們可以心平氣和地聊聊天?!?/br> 毛非沒吭聲,他吹茶,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我生病了,”姜以勉說,“失憶?!?/br> 桌上安靜得詭異,只有旁邊圓柱形的觀賞魚缸里的漂亮游魚在擺尾。 毛非在驚詫過后,差些因為這過于狗血的臺詞而笑出聲。 失憶? 他編過那么多的故事,梗千千萬,他都不樂意編這種古早的狗血橋段。 此情此景,去他媽的公德心,他就是特么地好想笑。 “失憶?”毛非準備拿聽單口相聲的心態來聽他陳述的事實,“哪種失憶?” “比較復雜,從屬于解離性失憶,是受創傷后產生的病狀。我不記得他為什么離開我,也不記得他離開我之后那半年里我的生活?!?/br> 毛非無語小片刻,心里毛刺刺兒的。 受創傷而失憶,失去的是莊周離開他的記憶,所以側面說明分手這件事給他帶來了重創。 可是,毛非心想,活該! 他問:“你是怎么發現自己失憶了?” “無意間發現的,回家后發現家里空蕩蕩的,坐在沙發里想到頭痛也想不起來他什么時候離開的,他為什么要和我分手,也想不起來這半年我是怎么過的,一片空白?!?/br> 毛非干巴巴的:“哦?!?/br> 姜以勉喝一口咖啡:“后來,有一次早上我睡醒,發現屋里亂得像遭過劫匪,但是門鎖窗戶都完好,什么都沒有丟,就是亂,像誰在屋里發過瘋一樣?!?/br> 他看著毛非:“你看過恐怖片嗎?那種偽紀錄片拍攝手法的,比如《鬼影實錄》之類的?!?/br> 毛非膽子小,但凡和恐怖沾邊的都不看。 姜以勉比劃了一個舉著DV的動作,說:“我學電影里那樣,當晚睡覺前在臥室里放了個DV來錄像,我猜可能是我夢游?!?/br> 毛非稍稍幻想了一下那場景,雞皮疙瘩掉了一層又一層,這不是單口相聲,這是蓮蓬鬼話。 “第二天起來看,果然,屋里亂得仿佛拆遷,DV也被砸碎了。我把卡拿出來插到電腦上,發現視頻里我不是在夢游,是變成了另一個脾氣暴躁,破壞力很強的陌生人...” 姜以勉垂下眼眸:“也不能完全算是陌生人,他還知道找莊周...他就是在找莊周,他半夜醒過來,發現身邊常常抱著自己睡的人不見了,于是開始哭,開始大喊大叫...幸虧那段時間我的鄰居出去旅游了,不然肯定會嚇到他們?!?/br> 毛非已經聽呆了。 他看著姜以勉面露隱痛的臉,想懟,也想真實地發問,這哪里是另一個人陌生人,這不就是你把莊周往死里作時的樣子嗎? 嘴唇抿起,毛非又為自己倒一杯清茶,雖然來時就有心理準備,但那句“常常抱著自己睡”還是扎得他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