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他毛茸茸的睫毛下投了一層陰影，臉還是囂張跋扈的，就是眼神說不出的幽怨，看得言野感覺自己像無情無義的陳世美。

    關明宇終于從昏昏沉沉的狀態下清醒過來，他哆哆嗦嗦掀開被子的一個角，發現兩個黑影不是別人，是他野哥和翔哥。

    “臥槽你們大半夜不睡覺，坐起來裝鬼??！”關明宇扯開被子，“呸呸呸，沒有鬼沒有鬼，對不起啊各位鄰居各位房主，我們就是在這里借住一晚，千萬別見怪啊?！?/br>
    言野無語，關明宇也是被他迷信的老媽荼毒得不清。

    “剛才起了夜?！毖砸芭采硐聛?，往關明宇床上一躺，“睡了?！?/br>
    關明宇哦了一聲躺下來，眼睛閉了半晌，突然睜開：“不對啊，你起夜怎么起到翔哥床上了。還把人家翔哥擠到地上——”

    注意到言野凌厲兇殘的眼神，關明宇的聲音弱下來，逐漸消失。

    周一，大英雄凱旋而歸，鄒翔踏進11班的時候，接受了全班同學崇拜的注目禮。

    能有這么大影響力，完全歸功于關明宇在班級群里添油加醋地把鄒翔的比賽過程復述出來，還講得跌宕起伏環環相扣，11班的同學抱著手機，看著一條條不斷跳出的新消息，宛如身臨其境。

    班級群刷了兩千多條新增，最后是武莉看不下去了，出來一頓刷屏——

    復習了嗎？

    作業做完了嗎？

    考試考150了嗎？

    還聊呢？！

    還是超級會員炫動字體。

    同學們一哄而散，但是鄒翔的英雄事跡已經深深扎根在心底。

    所以，當鄒翔再次出現時，同學們的心情相當復雜。

    他們是眼睜睜看著鄒翔咸魚翻身，當初鄒翔多默默無聞，現在就有多引人矚目。

    心情更復雜的是何留，他答應了鄒翔的賭約，以為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鄒翔做到了。并且還贏得相當漂亮，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鄒翔沒往座位去，兩條長腿邁到講臺上站定。班上同學全朝他看去，鄒翔一手敲了敲講臺，還在說話的都安靜下來。

    “何留?！编u翔勾了勾手指，“上來道歉?！?/br>
    11班又炸了，跟開了鍋的沸水，嘀嘀咕咕，興奮地目光朝三個當事人臉上匯去。

    言野用書擋著臉，試圖逃避同學們的目光。

    奈何關明宇跟鄒翔一起去了趟市里，已經把他歸為自己人，一把拿開言野手上的書。

    關明宇特興奮：“快看，翔哥給你出氣了！”

    前桌轉過頭：“野哥，新收的小弟牛逼啊，我早就看出來這個鄒翔不簡單?！?/br>
    何留也有玩的好的同學，此時不滿了，大聲說：“鄒翔，你有意思嗎？都是同學，一點小事而已，至于嗎！”

    何留本來屁股都抬起來了，聽到哥們的話，暗自松了一口氣，坐了回去。

    “愿賭服輸。如果這點都做不到——”鄒翔停頓兩秒，“我就去參加決賽，把我們之間的小事說給全國觀眾聽?！?/br>
    “cao，算你牛?！?/br>
    鄒翔說到做到的本領他們已經領教過了，如果何留不道歉，他是真做得出來。

    何留硬著頭皮站起來，給自己一個臺階下：“你們別搗亂，我哪里說了不道歉的?！?/br>
    他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到講臺上，對著言野的方向快速地說：“對不起?！闭f完就往下走。

    鄒翔一把攔住他：“跟誰道歉？主語說出來?！?/br>
    何留狠狠瞪了他一眼，轉頭對言野說：“言野，對不起?！?/br>
    鄒翔又說：“對不起什么事，你不交代？”

    何留已經生無可戀：“言野，對不起。我不應該說你考試的時候拿答案給鄒翔抄?！?/br>
    何留說完轉過頭看鄒翔，意思是可以了嗎？

    鄒翔：“腳長你自己身上，難道要我把你背下去？”他回頭看著言野，“我只背言野，其他人沒戲?！?/br>
    班上爆發出一陣大笑，還伴隨著妹子們的尖叫，差點把瓦頂都掀開了。

    言野正在運氣，讓上升到脖子的紅暈趕緊消褪下去。

    他完全不知道，這只老實巴交的流浪狗怎么變成牙尖嘴利的狼的。

    關明宇還在旁邊不嫌事大：“翔哥可以的！我就忍痛把言野讓你了?！?/br>
    后面一同學開玩笑：“關明宇，我算看出來了。你大渣男計劃通，給不起聘禮，直接找人接盤啊?！?/br>
    言野轉過頭，又送了個中指給他。

    走廊上響起高跟鞋的聲音，武莉走進來，看到鄒翔和何留站在講臺上，心知肚明是什么事兒。

    “回座位?！彼钢鴥扇藫]動食指，然后在黑板上寫了三個字，“明天開始方陣排練，為你們高中最后一次運動會?！?/br>
    原本興奮的同學們逐漸安靜下來，“最后一次”這四個字觸動了他們多愁善感的心。

    這學期后，他們就要過上非人的生活，苦熬一年，直到高考結束那一刻得到解脫。

    言野看了一眼課桌，左上角畫了兩個小人，一個是他隨手畫的，一個是某位不知名前輩畫的。一年之后，他就如同這位前輩，把傳承留給桌子的下一屆主人。

    在愁緒與不舍中，11班的同學結束了今日的學習。

    言野收拾好書包往校門口走，看到白星左手提著一瓶水，右手夾著球，往體育館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