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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慣例把耳機戴上,沒出聲,重新插了接口,還是沒音。 這是他才買的耳機,言野氣到肝疼。 正在這時,突然聽到一陣嬉笑,幾個穿得花里胡哨的年輕人,騎著自行車從坡上往下沖。 言野瞳孔一震,鄒翔竟然在這群人里。 不過鄒翔沒騎車,他雙手被一根破繩綁著,繩子的另一頭捏在別人手里。 又是一個熟人,李盛。 李盛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跟班們大笑起來。他突然吹了一聲口哨,左腳蹬地,輪胎飛速轉動,自行車像小箭一樣飆出。 繩子一下繃起,鄒翔踉蹌幾步,被迫追著車屁股死命奔跑。他外套里的內衫全部浸濕,汗水順著頭發滑落,在水泥地上一顆顆濺開。 這是第三次“遛狗”。 鄒翔逐漸掌握了“如何跟上栓著自己的自行車”這門技能。 他表現得順從又配合,這讓李盛很滿意。 但他現在不想了,這和言野那天拉著他跑的感覺不同。 李盛回頭露出一個嘲弄的笑,用手扯了扯繩子:“跑快點?!?/br> 鄒翔低下頭,眼神已經變了。 李盛好像突然重心不穩,車頭拐了個彎,整個人摔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鄒翔也摔坐在地,自行車拖著他的手腕往前滑了一尺,手腕擦破翻出紅rou。 兩人一車橫在路上,活像車禍現場。 小弟們慌了神,連忙圍上來,太子太子地叫著。 “別叫了,哭喪??!”李盛以為是自己騎拐了,站起來,怒氣沖沖地一腳踹到鄒翔的肚子上,“媽的沒勁?!?/br> 鄒翔緘口不言,他正努力地從頭發縫隙中往外看,報刊亭后面站著的那個人,背直得像一棵松,挺像言野的。想到這里,他笑了一下。 “我.cao.你.媽,還笑呢!”李盛又踹了他一腳。 小弟甲看不過去了,小心翼翼地說:“太子要不算了吧,本來就夠傻的了,再打下去就真傻了?!彼麆傉f完,臉上就挨了一拳。 李盛提著他的領子道:“我看上去是怕事的嗎,我就算是把他打死,也沒人動得了我?!?/br> 小弟甲堆著笑忙討饒,李盛松開手,掃了眼鄒翔。 □□戳一下還會跳,鄒翔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實在敗興。 “算了,今天玩累了,走吧,請你們吃大餐去?!崩钍⒄f。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人走完了,鄒翔孤零零躺在地上,旁邊扔著李盛不要的自行車。 言野走過來,在鄒翔身上輕踢一下:“還活著嗎?” 鄒翔不動。 言野蹲下來掀起他的劉海:“睜眼睛裝睡不太好吧?” 鄒翔聞言坐起來。 言野猶豫片刻,才問:“沒事吧?!?/br> 他挺不愿意問這句話的,這句話說出去就跟“沒事到我家玩”這種客套話一樣,人家真來了,不可能拒之不見。萬一鄒翔說了有事,他還得順著話繼續問,沒準又是一堆麻煩事。 但是他還是問了。 言野發現夕陽下,鄒翔眼珠子是淺灰色的,跟霞光鑄成的琉璃似的。 他被這雙眼睛盯得發怵,假裝咳嗽準備起身。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突然湊到了脖子旁邊,鄒翔用臂彎把他圈起來,鼻尖在言野脆弱的皮膚上輕輕地蹭著。 “Fock,你是智障嗎!”言野一把推開他,四下看了看,還好沒有人經過。 鄒翔又想蹭。 “智障你好,智障再見?!?/br> 言野哆哆嗦嗦爬起來,褲腳突然被拉住,就像被小動物叼住褲腿似的。 鄒翔表情挺平靜,但言野在他臉上看到四個大字——失魂落魄。 一年前和老媽跌跌撞撞的來到這個縣城時,自己的模樣比起鄒翔,估計也好不了哪去。 不能讓他一個人呆著,至少今天不行。 太陽已經沉到了坡頂那條線的位置,被黃葛樹遮住的參差錯落的老房子攏上一層柔光,斑駁的樹蔭與房檐的陰影交錯著。 言野向鄒翔伸出一只手,他逆著光,鄒翔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到被毛絨絨的金光勾勒的輪廓。言野的手指纖細,骨節被漂亮地包裹著,指甲修得干凈勻稱。鄒翔伸出自己被水泥地磨破,蹭上泥土的手,停留在那只漂亮的手兩厘米的半空。言野一把拉住他,把他拽起來。 言野松開他的手:“有沒有骨折?” 鄒翔動動腿:“沒?!?/br> 言野慕了,腿長真好。 言野:“你從放學起就和李盛他們‘玩’到現在?” 鄒翔:“?!?/br> 言野打量著鄒翔,真是個怪人。說他慫,他又有膽子使壞,剛才李盛就是這么摔的。說他剛,他卻一直讓李盛欺負,不做多余的反抗。 如果非得形容,大概是一個M。能一腳把學校板凳踢散架,但又天天接受校園暴力洗禮還不反抗的,除了M,言野找不到詞形容鄒翔的狀態。 言野考慮了一下措辭:“我去金欣商業街,你?” 留了半句沒說完,意思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可是鄒翔沒媽可找。 鄒翔:“我跟你一起去?!?/br> 言野不大想。 “你說了我們是朋友?!编u翔說,“在校外?!?/br> 言野:“......” 早知道直說走人。 言野帶著鄒翔去了一個名叫“金欣商業街”的地下商場,他的耳機就在那里面買的。十五塊錢的價格,跟店老板砍價砍出了三個月的保修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