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進寶樓_分節閱讀_23
“切,嫁了算什么結局?!蓖跤⑿郯庵种?,“瑞云她臉上那塊黑斑還在,那不是不完美,要是那書生天長日久不喜歡她了?;蛘吣菚鷮懋斄斯?,又遇上了別的漂亮的小姐,瑞云她心里放不下覺得配不上人家呢。那不是悲劇了,還不如不嫁呢,省得到頭來一場空,白傷心。小蘇哥哥,你這故事沒講完?!?/br> “可是賀生真心對瑞云好啊?!?/br> 王英雄撇撇嘴道,“可是人心會變的啊,今天好,明天呢,后天呢。這道理我六歲就知道了,少來騙小孩了?!?/br> 蘇慕華揉了揉他的頭,苦笑道,“小英雄真聰明?!?/br> 連個孩子都知道,人生不完美,不如不相許。洞達如舒青袖又怎能不明白? 蘇慕華只得編了個仙人為瑞云恢復容貌的結尾,王英雄才心滿意足得作了罷。 夜闌已靜,半輪下弦月掛在城頭,蘇慕華走在寂靜的長街上。他在柳寄生的門口停下足來,身形突如柳梢般輕輕一折,一道如星點般的微光自他的袖中飛出。 陸酒冷見星點似的冷芒迅疾撲面而來,只一個閃身,便避過那枚暗器。 “小蘇,是我?!?/br> 蘇慕華回眸望去,身后那人一身青衫,腰佩長劍,在月下望著他而笑。 正是陸酒冷。 陸酒冷在月下看蘇慕華眸光如雪,手中持了一把折扇,那枚暗器正是扇骨中飛出。蘇慕華內力為沉醉黃泉所限,他也少動用內力,制了這把折扇來。 “你能看得見?”陸酒冷貼近他的臉,目光在他面上一轉,“美人夜行,怎可無伴,陸某愿意作陪?!?/br> “每日丑時,一個時辰。我只能看見這一個時辰,若陸兄也為了查探而來,便少說些閑話?!?/br> 柳寄生的屋子已經由縣衙上了封條,蘇慕華衣袂帶風,當先躍上墻頭,翻進院內。陸酒冷一笑,便追上那道身影。 二人落在墻內,蘇慕華領先了半步。落足的地方正在那叢翠竹旁。 陸酒冷道,“從墻頭翻進來就到這叢竹子旁了,那行足跡就在這里。半夜三更翻人墻頭,這美人可大膽得很,莫非真是什么狐貍精?” 蘇慕華道,“我只知道狐女精怪是不必留下足跡的?!?/br> “那便是人了,我曾經聽說孩童若從小修習一種功法,能將人修成精魅一般,死不了,也不知道痛苦,還能變化成各種模樣。這種孩童,在村里連黃鼠狼都不敢招惹?!?/br> 蘇慕華連個眼神都懶得勻給他,抓了一把土看了,“若非那日這叢竹子剛澆了水,土囊濕潤,足跡可不容易留下。像今日這般,就有些干了。陸兄,你說這幾叢竹子如此青翠,要多少水才能養得活?” 這雁北邊城雖然不比沙漠中那般缺水,但水源也算難得,就算縣衙之中每日也就是由牛車自數里外拉了兩車水。 陸酒冷道,“這里風沙大,水分揮發快,竹子只怕兩天就得澆一次。而且北地冬天苦寒,這竹子要能越冬,還得有取暖的地熱?!?/br> 他說罷,與蘇慕華相視一笑道,“一介窮書生精心打理這些竹子,頗為可疑?!?/br> 蘇慕華突然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拉著陸酒冷躲入屋角的暗影里。陸酒冷與他緊緊挨著,躲在暗影里,翻開窗簾向外小心地望去。 待了片刻,一道白色的身影落在了墻內,陸酒冷見那人姿容艷麗,只是臉頰上刺了一道黑色的黥印,容貌便毀去了大半,卻不認得。 蘇慕華拉過他的手,在他手心寫了幾個字,陸酒冷見那筆畫是舒青袖三個字。 二人見窗簾外隱隱火光,舒青袖在院中生了火,燒起了紙錢。 片刻隱隱一點悲聲透窗而入,仔細去聽卻是壓抑著的唱腔?!八七@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愿,便酸酸楚楚無人怨?!?/br> 一句唱罷,舒青袖又低聲道,“十年前你我初遇便是這一曲牡丹亭,我不怎么肯唱這種綿軟的曲子。那日看花開得好,就在后園隨意一唱,偏偏被你聽了去。你贊了好,當時我還對你惱了,如今聽我唱來還你?!?/br> 他一句句唱下去,直唱到,“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唱腔低回纏綿,蘇慕華覺得心頭有什么堵著,難受得很。抬頭去看陸酒冷,正見他眼中泛了血色,如獸一般兇狠盯著自己。 蘇慕華心下訝然,他并非第一次見陸酒冷失控,那日在沙漠中這人也是突然就發瘋了。 也不知道有什么病,蘇慕華伸手去握陸酒冷的脈門,觸手處覺得他真氣紊亂,似一股異種真氣自丹田起逆行經脈。 心道原來如此,正想著。陸酒冷反手握了他的,將他的手按在身側。身體已經強勢地貼了過來,將他的肩頭牢牢固定在懷抱里。 蘇慕華氣得要死,怕驚了窗外的人,不敢用力掙扎?!澳?..你發什么瘋?” 陸酒冷看著為他攬在懷里的蘇慕華,青年抿著唇,鳳眸抬起似頗為苦惱。 白日不覺的淡色,在夜色中艷若人間桃花。 陸酒冷目光微動,似認真思索了一下,便低下頭去。 “你...滾開...”蘇慕華為陸酒冷唇舌糾纏著,目中寒芒乍現,牙關重重咬了下去。 口中腥甜,鮮血的滋味似乎反而刺激了這個人。陸酒冷將蘇慕華狠狠抵在墻上,唇間痛快地掠奪著。 蘇慕華只得放軟了身體,唇帶著安撫般地回應著他。 他的溫柔起到了作用,陸酒冷暴烈的動作緩和了下來。暴風驟雨初歇,此時和風細雨一般的碰觸,兩人氣息都已經有些紊亂。 蘇慕華的手慢慢環過陸酒冷的肩,拇指順著他的背,急捺而下,然后一掌擊在了他的胸口。 陸酒冷撲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蘇慕華見那血中帶了紫色,知道他逆亂的真氣已經尋到了出口,暗暗舒了一口氣。 “你沒事吧?” 陸酒冷搖了搖頭。 窗外火光已熄滅,舒青袖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二人開門出來,見地下連紙灰都已不見,竹根下的泥土帶了潮濕,似剛為人澆過水。 蘇慕華道,“原來舒青袖與柳寄生是舊識,這竹子平日也是舒青袖在養著的吧,難怪這般青翠?!?/br> 陸酒冷見那杏色的身影立于月下,喉頭有些干澀,“小蘇...我...剛才...” 蘇慕華雙手環胸,涼涼地道,“陸大人,不瘋了吧。動不動發瘋是病,得治!” 陸酒冷摸摸鼻子,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蘇慕華和陸酒冷回了縣衙。 他一進房門就抓了桌上的酒壺,仰頭灌了一大口酒下去,長長吐了一口氣,“我靠,差點憋死?!?/br> 這個晚上先是舒青袖那曲子唱得他心緒紛亂,然后陸酒冷發了瘋。 蘇慕華想起自己在那個人懷中,為他的氣息所籠罩時,心間微微悸動,陸酒冷的唇很燙。 真是夠了! 辛辣的酒入喉,蘇慕華喉間一癢,一口血噴在地上。 他方才掌擊陸酒冷,為他輸進真氣,已傷了自己。 “小蘇...”蘇慕華回頭見陸酒冷站在門口,極藍的天幕在他身后,他的身影擋了大半月華?!拔乙姀N房還有...” 陸酒冷話音嘎然而止,目光已經落在了地上的血跡上。 蘇慕華刁蠻又不講理地道,“陸酒冷,你敢再多說一個字,老子現在就和你打一架?!?/br> 門呯地一聲在他面前摔上。 陸酒冷站在原地,又一次無奈地摸了摸鼻子。 翌日,陸酒冷傳了舒青袖過府問話。舒青袖依然是涂了一臉厚而白的粉來,他若還剩下六分顏色,這粉一涂,便半分也無。 陸酒冷并未正式升堂,與蘇慕華坐于內堂,等著舒青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