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上_分節閱讀_44
誰都動了,就他不敢動,那豈不是墮了拳打南城大賭坊腳踢北街小妓院的常四爺的名頭? 那可是萬萬不行的。 鄭錢眼珠微顫,一咬牙:“肖大哥,你想要什么?” 蕭乾眼皮一抬,毫不意外鄭錢猜出他另有目的,他一開始便沒有要妥帖掩飾,一頓酒菜再好,鄭錢也不是傻子。 蕭乾微微一笑,意味深長道:“我只要今晚之后,所有人都知曉是大晉來的賊人,不懂規矩,提前動了貢品?!?/br> 鄭錢領悟不透這彎彎繞繞,但這條件委實算不上什么條件,先應了也無妨。反正在遼東,他們才是地頭蛇。 鄭錢離開,守在門外的左蒙青推門進來,“你想來招禍水東引?” 換上一身大盜標配的夜行衣,蕭乾纏緊了腰帶,冷笑:“哪來的禍水東引,我只是還他們個光明正大?!?/br> 這天底下,若說有人第一個了解朱昆那點臟心爛肺,那除了蕭乾恐怕再沒別人,朱昆自己都不行。當然,蕭大將軍掩耳盜鈴,傻了吧唧送掉小命的事可能得另算一碼賬。這是蕭大將軍一生,哦不,兩生,最大的污點,掉在白紙上,摳都摳不掉的那種。 朱昆少年登基,能坐穩皇位,與大晉輔政大臣們的正直能干分不開家,但他自身也是個性情極其狠辣的人。 他最擅長的事,也莫過于趕盡殺絕。 蕭乾信一個人,便會有掏心掏肺的傻氣。若非他當初全然信任朱昆,也不會看不到明明已經打到了南越皇城,朱昆還要讓他鳴金收兵的緣由。 因為放虎歸山,怕其稱王。 而如今,虎已死,他也該對山動手了。 蕭乾讓左蒙青坐鎮客棧,隨時接應,自己出了門。 他趕到太守府時,太守府已然燈火通明,衛兵將整座府邸團團圍住,水泄不通。 遙遙能望見院內混亂一片,喊聲四處,火光涌動。 蕭乾的身手避開幾個衛兵綽綽有余,輕而易舉便摸到了朝貢隊伍的領頭羊,禮部侍郎石康原的窗外。 幾扇窗全亮著,一道人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胖墩墩的,歪斜地印在窗紙上。 這人不住地喝茶,胡子打顫,低聲咳嗽著,頗有點坐臥不安的意思。 蕭大將軍蹲在墻角當蘑菇,凍得兩排牙都要哆嗦掉了。心里頭正把石康原這老烏龜的十八輩祖宗問候到第八遍時,另一邊的房門忽然被人大力推開了。 “哎呦我的侍郎大人!您怎么還有閑情逸致,給這兒喝茶呢?前面都亂了套了,您得主持大局??!”一個矮瘦的人影沖進來,急得直跳腳。 從這人進門,石康原似乎是真不著急了。 他慢悠悠呷了口茶,淡淡道:“太守大人,何必如此焦急?不過一兩個小毛賊罷了,連貢品的庫房在哪兒許是都摸不著呢?!?/br> 太守老頭脾氣急,恨不能把這不緊不慢的老烏龜掀了殼,甩袖冷笑道:“那是了,若真丟了貢品,這頭一個怪罪的必然不是你石大人,而是我等父母官啊?!?/br> 石康原仍老神在在,“便是丟了一兩件不打緊的,補上便是,無妨。只要不礙著你我平步青云之路,便都是小事,何來怪罪啊,誰能怪罪???” “自然是上頭怪罪……”太守聲音一頓。 石康原呵呵一笑:“太守大人,這上頭,卻不知是哪一個?” 太守站在原地,一時無聲。 石康原倒了杯茶,送到太守面前,意味深長道:“庫房里的那些玩意兒便是全丟了,也不如柴房里那一根汗毛打緊。太守大人,話已至此,你不聽,也得聽了?!?/br> 太守蘆柴棒似的干瘦的手臂從寬大的袖袍里伸出來,在窗紙上映出枝椏般橫亙的影子。 他接住了茶碗,蒼老的聲音道:“你姓楊?” 石康原像是聽見什么笑話似的,哈哈笑起來:“那是自然,難不成還姓方?” “這南越就是姓方的?!碧啬坏?。 說著,突然出手,直接一茶碗扣到了石康原臉上,把人懟得一屁股坐地上了。 “滾你娘的!” 嘩啦一聲,連茶帶水,碎瓷滿地。 太守下巴底下的胡子抖動著,佝僂的身子卻硬生生逼出一股器宇軒昂的氣勢,踹開門便走了。 蕭大將軍目瞪口呆,未成想南越這混吃等死的地界,竟然還有這等瘋癲小老頭。 “費禮!你你你你你欺人太甚!你給我等著!” 太守的身影朝遠處奔走而去,消失在黑暗里,將石康原的叫囂扔在腦后。 “老不死的……”石康原爬起來,在屋子里罵罵咧咧,“一只腳都進了棺材還這般囂張。楊將軍說得果然沒錯,要想拿下遼東,非得把你另外一只腳也給挪進去!” 蕭乾摸摸下巴,決定有空了先一步把這個狗玩意兒挪進去,并且釘死棺材板。 他又蹲了會兒,只聽見石康原將各種陰險惡毒的法子罵了一遍,再無其它,便悄無聲息地摸進了太守府的柴房。 柴房四周無人,黑漆漆一片。 蕭乾在柴房里掀了個遍,也未見什么不妥。這與其它任何一間柴房都無甚兩樣,甚至連草垛里都被蕭乾翻了遍,也一無所獲。 難不成這手腳動在了草垛上?干草涂了劇毒?然后朱昆吃草的時候中毒,方明玨自裁謝罪,南越一舉亡國? 這情節可比南越說書的話本還要離奇。 饒是一貫沉穩周密的蕭大將軍,此時也急了一腦門汗。 他有心要回去綁了石康原逼他說出來。但這次他要的就是一個神不知鬼不覺,把這鍋扣在遼東賊盜身上,不讓朱昆懷疑分毫。不然以朱昆的性子,一旦知曉是自己計劃敗露,必然魚死網破。 如今的南越,可是連張網都稱不上,最多就是幾根破線,還跑絲了。 “娘的……”蕭乾低罵了聲,深覺自己戰場十幾年,都活到狗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