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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盤子給我?!?/br> 陳景煥的聲音聽上去仍舊平靜,仿佛剛剛的怒火只是男孩的錯覺。 易澄怕了他的陰晴不定,小心翼翼把盤子端起來,繞了半張桌子放在陳景煥面前,他低垂著腦袋,指尖搭在盤子上因為緊張而泛起粉紅,他又小聲念了一句:“對不起?!狈路疬@是他唯一會說的中文,反反復復說個不停。 “閉嘴?!?/br> 陳景煥不想聽他道歉,因為本來這件事男孩也沒什么錯,一個勁兒的道歉,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在多嚴厲地對待他。陳景煥執起刀叉,將盤子里面的rou排切成小塊,動作嫻熟而優雅,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易澄目光落在男人節骨分明的手上,心中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同樣的刀叉換在男人的手里仿佛就跟變了一樣,他偷偷打量著自己的手,嫌棄它為何如此笨拙,就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陳景煥將切好的rou排重新放到易澄面前,自己一個人先回了屋子。 男孩坐在空蕩的餐桌前,用叉子將rou排放進自己的口中,仔細咀嚼,那樣子像是在品嘗什么人間美味——對于他來說,也確實如此,饑一頓飽一頓的時候,就連一塊蒸土豆都是難得,這么多豐盛的食物在他眼里是夢里才會有的。他已經無心思考陳景煥究竟有沒有生氣的事,一心一意解決盤子里的食物。 女傭在收走陳景煥的餐具后,才踱步到易澄身邊,她憐憫地看著男孩用餐時那副模樣,小聲安慰了一句:“陳先生說了,以后再做牛排要把你的那份提前切好,你別擔心……”轉而看到易澄抬起頭,疑惑地看向她,才反應過來。 “哦,忘了你不會說英語?!?/br> 女傭歉意地回給易澄一個笑容,男孩雖然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但感覺面前的女人對他很友善,于是也沖著她露出一個笑臉。 …… 接下來的幾天里,陳景煥很少出現在易澄面前,他正在忙最后和學院遞交的文書,他已經答應了自己的母親進入“喬伊斯”的事情。本來,母親的意思是讓他在進入“喬伊斯”之后先從普通設計師做起,再慢慢往上升,但是他拒絕了這個提議。 “進公司,就是為了最大限度實現我的設計,這樣我需要很多資源?!泵髅魇呛馨谅脑?,但是放在他的語氣里仿佛只是在聊今天的天氣,“我要首席設計師的位置,本來這也是‘喬伊斯’家的產業,不是嗎?” “喬伊斯”的現任董事長兼首席設計師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母親,只不過她的主攻方向和自己的兒子不太一樣,她的代表作品都是珠寶設計相關,在服裝設計上,“喬伊斯”只能算是有潛力,但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有野心是好事?!标惥盁ǖ哪赣H是法國人,說著一口流利的法語,“柯林,你得證明你的能力,畢竟我們誰都不希望敗壞公司的名聲,你知道的,新人經常會出現各種意外,無論他多有天賦?!?/br> “下一季度的發布會,把主設計師的位置留給我?!标惥盁ê妥约耗赣H的說話方式一向很簡潔,不愿意花費時間給設計以外的事上,這或許是藝術家的通病,“我保證它會成為春秋季里所有媒體的焦點?!?/br> “可以,那么期待你的作品?!?/br> 第6章 第二年喬伊斯春秋秀場發布的要比歷年推遲了將近一個月,雖然錯過了市場最佳宣傳時間,但任何一個關注時尚圈的人,都不會遺忘這場秀。直到很多年以后,人們還是在不斷將錄像放出來討論,有人說,這應該會是陳景煥一生中靈感的頂峰。 藝術家的生命是有限的,被繆斯之神眷顧的只有少數。而這種極為玄妙的提示往往僅來源于一瞬,也許下一秒,靈感就會如同指縫間的細沙流逝,無論再去怎么復制先前的步驟,都會卡在某一個臨界值,直到凡俗的壽命令其軀體腐爛,不再向上掙扎。 所以他們這樣評價:那天去到現場的人,見證了一個天才的誕生,他們是榮幸的,因為他們曾短暫接觸過神跡。 在這場秀將近半年的準備時間里,易澄并不知道陳景煥在從他身上汲取靈感,對他而言,這只是他在陌生國度常居的最后一段日子,也是他最開心的時候。 因為在這個時候,陳景煥似乎又的確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陪伴他,就像是……一對真正的愛人。 起初,他對于剛剛脫離苦海的生活還不算適應,每天可以在舒適的大床上一覺睡到自然醒,吸進去的每一口空氣都是潔凈的,還帶著淡淡的花香。不但不用做力氣活,而且身邊還有傭人隨時幫忙。這種生活與他從前的日子簡直天壤之別,在逐漸習慣之后,這種生活就開始變得有些無聊。 陳景煥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三層,空蕩的別墅里,仿佛只有易澄和下人們。 沒有人陪他說話,也沒有人告訴他未來應該做什么,他經常對著窗外的天空發呆,看著灰藍色的天上,偶爾途徑的鳥。男孩從醒來開始,就期待著睡覺時間,因為無論多晚,陳景煥都會回到二層和他一起睡覺。 男人不會碰他,只是遠遠睡在另一頭,但易澄總能感覺到背后灼熱的視線,這種感覺有點微妙,就像是被叼住頸部的食草動物,但偏偏身后的猛獸是最親近的人。 在獅子身邊長大的兔子。 “我能去街上轉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