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從洲氣道：“你這是請嗎？你這是綁架！”

    賀彥大笑：“我懶，喜歡最省事的辦法?！?/br>
    葉從洲閉眼倒向車座，腦袋往右一偏，懶得理他了。

    賀彥從后視鏡里看他，開口道：“我是真的要謝你，我爸生病我都不知道，心里慚愧得很?！?/br>
    葉從洲哼道：“你這種謝法我還是第一次見?！?/br>
    賀彥笑：“那等年夜飯的時候我敬你三杯?！?/br>
    葉從洲：“你剛才干嘛騙我說要送酒過來？”

    “不是怕你不肯告訴我地址么?！辟R彥說完又細細打量葉從洲，慢慢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對我爸這么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嗎？”

    語氣雖慢悠悠的，卻帶著一股調笑。

    葉從洲眼睛不自在地眨了幾下，睜眼冷冷瞥他一下，“賀名璋還需要借你賀彥的面子？”

    賀彥是最不喜歡別人用父親的聲望來打擊他的，可這次他聽完，不僅沒惱，唇邊還一直掛著笑，眼睛從時不時往葉從洲臉上看。

    葉從洲心里暗罵，選擇繼續閉上眼。

    到了賀家，賀彥本以為葉從洲會冷臉，沒想到他對賀名璋，比對自己和顏悅色太多了。兩人隨口聊幾句后，賀彥甚至覺得他們倆才比較符合父慈子孝四個字。

    賀彥在一旁插不上話，沒注意剝開了一個青桔，他從前覺得這桔子有股苦味，此時卻覺得從舌根到心里都泛著甜味。

    保姆將一些需要提前燉上的菜做后走到客廳，對葉從洲道：“小葉你愛吃什么？待會兒也得給你炒幾個菜呀?！?/br>
    葉從洲突然想起賀名璋很喜歡吃他炸的一種素丸子，那還是小時候他跟父親學的家鄉菜，做法簡單，味道卻很特別。他站起問保姆：“陳姨，家里有長條的白蘿卜嗎？我會做一種素丸子，正好做給你們嘗嘗?！?/br>
    保姆高興道：“有的有的，你居然還會做菜？”

    葉從洲：“就會一兩個，小時候學的?！?/br>
    于是幾個人全去了廚房，陳姨快刀切蘿卜丁，葉從洲調醬料，見賀彥閑著，指揮他去拿面粉。

    賀名璋原本端著茶杯，見三個人都有活干，他也閑不住了，洗干凈手和他們一起團丸子。賀家的廚房大，四個人全圍在灶臺前也不顯得擠，原本是葉從洲要做菜，現在成了四個人一起往油鍋里放丸子。

    炸出第一盤后，葉從洲端到賀名璋面前，“賀老師嘗嘗？”

    賀名璋吃下一個立即豎大拇指，“好吃好吃！”

    幾個人邊做邊吃，第一盤丸子很快就被瓜分干凈。

    “記得我小時候家里過年也是這樣，我媽做菜，其他人圍著吃，前幾盤根本上不了桌?！标愐虡返煤喜蛔∽?，“老先生和賀彥這些年過年都是甩手掌柜，從來不進廚房，家里好久沒這么熱鬧了?！?/br>
    賀彥立馬道：“陳姨您這是趁機埋怨我??？那等從洲炸完丸子我也露一手?！?/br>
    賀名璋挑眉：“你會？”

    賀彥咧嘴：“拍戲學的?！?/br>
    幾盤丸子炸好，窗外已是傍晚，廚房里混合著燉湯與鹵味的rou香，還有剛出鍋的素丸子的鮮香，陳姨開始清洗一些快手菜的材料，葉從洲見狀給她幫忙。

    賀彥說話算話，一個人霸占了一半的cao作臺，挽起袖子和面。

    素丸子十分合賀名璋的口味，但是他又不敢吃太多，便拿著一個小口小口的咬?？恐鴆ao作臺圍觀賀彥和面。

    賀彥和好面團放一邊，然后開始剁牛rou餡，一板一眼和真正的廚子差不離。

    賀名璋：“演的還行?！?/br>
    葉從洲忍笑。

    賀彥：“謝謝賀老師，我會再接再厲的?！?/br>
    有人幫忙，陳姨做起來比往年快，所有菜上桌才七點。

    賀彥端著一盤牛rou盒子最后上桌，賀名璋夾起一塊嘗了一口，“還不錯?！?/br>
    賀彥朝葉從洲飛眼，“跟從洲的素丸子比呢？”

    賀名璋剛剛才往嘴里塞過一個丸子，“那還是差了點?！?/br>
    賀彥笑：“我也這么覺得?！?/br>
    吃過年夜飯，四個人圍著麻將桌打了一會兒牌，賀名璋剛出院不能熬夜，十點鐘一到就被保姆催促去睡覺。賀名璋叮囑葉從洲，“從洲今晚留下來，明天咱們一起吃餃子?！?/br>
    葉從洲：“不了賀老師，我爸……我想回去給他上柱香?！?/br>
    賀名璋一聽頓時說不出挽留的話，指著賀彥道：“你把從洲送到家再回來，哦還有，家里包的餃子給帶上幾盒?！?/br>
    葉從洲：“謝謝您。您早點休息，以后有空我再來看您?！?/br>
    除夕夜打不到車，葉從洲沒有拒絕賀彥送他回去。上車后，葉從洲尋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

    賀彥摸不清他是不是睡著了，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沒聽到回答，便將車內空調溫度調高，放緩車速往九南路開。

    遠處有隱約的炮竹聲，傳進車里有種熟悉的親切感。

    自從母親去世后，賀彥的除夕都是在冷清安靜中度過。青春期時他與父親關系惡化的像一對仇人，即便后來有所改善，始終回不到童年親昵無間的狀態。

    很多次除夕夜，就在父子倆不咸不淡聊幾句工作中過去，電視節目看無可看后各自回到臥室，賀彥總要帶上耳機聽著音樂入眠。

    廚房里一家人你做我偷吃、飯桌上熟稔的說笑、屋外此起彼伏的炮聲，這些獨屬于過年的聲音和場景，已經久到快忘記了。

    賀彥偏頭看了一眼葉從洲，他從前覺得葉從洲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他失去的依靠與情感，葉從洲補償過他一次，沒想到時隔多年，又來補償第二次。

    車開到九南路口，賀彥叫醒葉從洲，問清具體的地址后將他送到小區單元樓下。

    葉從洲解開安全帶，車座的安全帶扣不知怎么往外凸出一點，葉從洲的衣角正好夾進縫隙里，他拗著上半身摸索，賀彥見狀伸手過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