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難為_分節閱讀_70
衛王妃笑,“法理也要兼顧人情,既然王爺同意,就這樣辦了?!?/br> “那把明菲留在帝都了?”一個女孩子,到底不方便。何況明菲如今病著,也不好往宮里太后跟前兒送。鳳景南頗有幾分為難。 衛王妃道,“我是她的嫡母,就留下照顧她吧。待她好了,我再攜她回云南?!?/br> 鳳景南自然知道衛王妃與明菲的關系平平。不過,衛王妃是個稱職的嫡妻,她的建議,并非出身感情,而是由于立場。 她是鎮南王府的正妃,應當負起相應的責任! 鳳景南卻道,“不是什么大事兒,讓明義夫妻留下吧。這會兒天熱,入了伏更不適宜趕路遠涉,明菲在帝都多住幾日無妨。府里那一攤事兒也離不開你?!?/br> 衛王妃簡單的應了是,又喚人來安排明菲院兒里的事兒。從近身服侍的人,一直到明菲院里小灶兒上的廚子,院里侄班的嬤嬤……林林總總,細致周詳。 衛王妃特意命人喚了明義夫妻叮囑,“明菲身子不大好,我本來想留下照看她。不過府里事多,你父王的意思是,讓你們照顧明菲,待她好了,你們再一并回云南?!?/br> 明義夫妻自己只有應是的。 “明菲不比以前,如今她已身有婚約,身子嬌弱,你們做兄嫂的要仔細的讓她將養身子?!毙l王妃不急不徐道,“父母不在帝都,你們兄嫂便要代父母之職,要知道,這世上,女子名節重逾性命。我將明菲交給你們,她有半分不舒坦,我只找你們說話?!?/br> 明湛要回云南,屁顛兒屁顛兒的跑到承恩侯府找魏寧告別。 魏寧倒覺有幾分好笑,“表哥走的時候,我會去相送的。你也不必特意來說一聲?!?/br> “哪里……”明湛斜著眼睛瞥魏寧一眼,意味深長嘆口氣,“我是特意來看阿寧的?!?/br> 魏寧笑著摸明湛的頭,“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別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招人討厭?!?/br> 明湛抓住魏寧的手摸啊摸,“你也不大我幾歲啊。阿寧,你跟我回云南吧?!?/br> “我是在朝廷做官,又不是鎮南王府為官,去做什么?” 做世子妃唄。明湛嘴巴嚅了嚅,沒敢說出口,便道,“哪兒能沒事兒呢?鹽課燙手,總有些事得跟帝都商量著一道兒來才好。你說,除了你兩頭熟,還有誰是好人選呢?” 魏寧抿一抿唇,“北威侯退了,阮鴻雁年輕,皇上怕是有心提攜?!?/br> 相對于魏寧,阮鴻雁更年輕。 年輕,便更好控制,更好用。 而且,阮鴻雁與明湛的關系同樣親近。 “他?”明湛有些驚詫,不過,他并非沒有考慮過阮鴻雁,因為只是微微的吃驚,隨即搖了搖頭,“他不行?!?/br> 阮鴻雁剛中探花,論理還要在翰林院呆一年養資歷,哪怕他從翰林院熬到六部衙門,短時間內想接觸鹽課,那是做夢。 魏寧笑了笑,“你還是不夠了解皇上,明湛。如果什么事都能讓你猜到,皇上也就不是皇上了?!?/br> “皇伯父總會問我的意見,如果我不喜歡,誰來也是白來?”明湛學著魏寧的樣子笑了笑,“我不是誰的提線木偶。我要做事,不論誰都得按我的規矩來?!?/br> 魏寧含笑的望著明湛,“你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明湛攤攤手,無辜道,“阿寧,你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利用我對你的感情也不算什么不光彩的事兒,誰叫我喜歡你呢。我是實誠人,莫非你還叫我說出來?” 魏寧勾著唇角,倒了兩盞茶,“既然你都知道,那就不必說了?!?/br> “總得有我的好處吧?” 遞與明湛一盞茶,魏寧輕聲問,“你想要什么好處?” “你說呢?” “我不知道,”魏寧呷了口茶,溫聲道,“明湛,對于我而言,這世上沒有不可用來交換的東西?!?/br> “阿寧,你覺得我哪里不好么?” 陽光下,魏寧的瞳孔顏色很淡,雖然在笑,卻給人一種冷意,他轉頭看向園中小橋流水,“明湛,我在朝為官,你的身份卻是鎮南王府的世子。我與你之間的糾割,對于我的仕途沒有任何好處。你該明白這一點。再者,我們是親戚,我又比你年長,如今不顯,再過二十年,隨著你見識增長,我想,你不會再執著于一個老男人身上?!?/br> “這世間的感情與每個人的地位權勢是有分不開的聯系的,拋開感情,我也不想有什么難聽的流言出來?!蔽簩幍?,“流言這個東西,對于真正的上位者是不會有任何實質性傷害的,甚至可以成為一段風流韻事流傳古今??蓪τ谌鮿莸囊环?,這種逆倫的關系,足以讓我十幾年的心血經營毀于一旦?!?/br> “在我看來你的感情并不可靠,我怎么可能冒這樣大的風險去接受你的感情?”魏寧淡定的道,“明湛,你不該問我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br> 明湛泄氣,“什么叫逆倫哪?又不是什么很近的血緣。一表三千里的表叔,現在不是常有表兄妹做親的嗎?” “我也不是要跟你舉行大婚,小心一點兒,誰會知道?”明湛腦中靈光一閃,忽然賊兮兮的笑起來,湊近魏寧,小聲問,“如果我跟皇伯父說我喜歡你,估計他不會反對?!?/br> 魏寧眨眨眼。 明湛道,“我跟皇伯父說,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不要子嗣,日后過繼皇孫為嗣。就算他表面兒不肯答應,你說心里會不會意動呢?” “你可以去試一試?”魏寧仿佛并不在意明湛話中之意,只是淺淺的笑,這種程度的威脅并不足以讓他動容失色。 明湛也覺得自己有些小兒科了,無奈魏寧油鹽不進,搔搔頭道,“算了,我連口頭便宜都占不來。誰叫我喜歡你呢,如果有需要與帝都協商的事情,我盡量爭取你來鎮南王府?!?/br> 得此一諾,魏寧斂色正容道,“我欠你個人情,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做什么,可以直接來跟我說一聲?!?/br> “知道了?!泵髡科鹕?,“那我先回了?!彼觳辉俣嗔?。 是人便有欲望,魏寧年紀輕輕便居大理寺卿一職,才干不可謂不出眾。這樣的人總不甘心被埋沒。 北威侯一退,留下了戶部尚書一職。鳳景乾只命左侍郎暫代尚書職,并未任命新尚書,之前魏寧對帝都鹽課一事頗多用心。 云南鹽課改革在即,那么帝都鹽課的變革也不遠了。 鹽課并非小事,定要一部尚書主持方夠份量。 戶部尚書空缺,便是鳳景南一直在權衡,誰才是最佳最適當的人選。 魏寧雖然從未有六部當差的資歷,不過,他有一大優勢,他與明湛相熟,合作起來自然比別人更順手。 明湛便是抓住了魏寧的野心,才來試探一番。哪曉得魏寧油鹽不進,令明湛失望而歸。 安頓好明菲的事,便到了啟程的日子。 明湛早八百年前就讓人收拾了,如今有條件,自然要奢侈一把,他將自己用慣的枕巾被褥都帶在身邊兒,看的鳳景南直問他,“莫非回家后能少了你的被褥使?還是本王苛待過你?你這小氣不開眼的脾氣跟誰學的?” 明湛慢吞吞的看鳳景南一眼,再慢吞吞的開口,“我用慣了,回去就省的再做新的,我這是省錢呢?!?/br> “說到銀錢,”鳳景南老實不客氣的占據明湛車廂正中間的位子,明湛識趣的抬抬屁股坐在一旁,聽鳳景南問,“你那個鹽課到底怎么著了?” “您沒問老朱???”那不您派給我的人么? 鳳景南道,“有你在,我為什么要問別人去?多此一舉?!?/br> 明湛沒精神,“就那樣,還沒開始跟那些鹽商談呢?哪里是一時一刻能說的清的?” “你這是怎么了,去阿寧家叨煩什么了?還是被阿寧拒絕了?” “瞧您說的,阿寧不知有多開心,對我好的不得了,我們是情比金堅,情深四海?!泵髡克酪孀拥拇蹬F?。 鳳景南好笑,“那我真小瞧你了?!?/br> “可不是么?!泵髡看笱圆粦M,男人嘛,輸人不輸陣,輸里不輸面兒,死要面子活受罪。 鳳景南道,“子敏為人不錯,又是朝中重臣,即便你有這心,嘴上也給我添個把門兒的,別到處瞎嚷嚷,你不要臉面,他還要臉面呢?!?/br> “我又不缺心眼兒,這種事能跟誰說去?!?/br> 鳳景南八卦幾句,還是將話題轉到鹽課上,明湛道,“我估計這會兒鹽商們已經到昆明了。到時,肯定要面對面談一下鹽課改革的事兒。這倒是不急,咱們云南與藏區的茶馬交易,他們定是眼紅。鹽課上改制就容易些。大方向定下來,還有一件事最是要緊,茶馬交易市場有關征稅條例,還有新的市場規則,軍隊駐扎,這個父王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你的意思呢?” “我想著,為了鼓勵商賈交易,前三年可以免稅。不過市場治安需要軍隊來維持,要有一定的治安費用,還有市場門面的租金,我們要暫且定出大概的數額?!泵髡棵济Ⅴ?,“另外與藏區方面的談判,我需要一個談判的隊伍。這些人,最好由王府屬官,還有鹽商、茶馬商組成?!?/br> 鳳景南點了點頭,“以前茶馬交易都由內務局主持,這方面,你吩咐他們做。至于鹽商,到底是商賈,給他們三分顏色就是了,倒不必特意執重。稅收呢,前三年不征稅,后面呢?” “按茶馬交易產生利潤的二成征稅?!泵髡靠聪蝤P景南,問道,“父王覺得這個數值如何?” 鳳景南笑,“那就是說,不產生利潤便可以不用納稅了?!?/br> 明湛點頭。 “商人生性狡詐,帳本子不是隨他們做的么?” “所以我們需要新的更加嚴厲的市場規則和監管制度?!泵髡康?,“以此為規范,天下商賈均按此交稅。國家有了錢,才能養兵。有了兵力,才能維持國家的穩定?!?/br> “另外,我們與西藏完全是兩個獨立的區域,西藏以藏汗為主,土兵各自為政。我們云南與西藏的交易必然要經過邊界線,可以邊界線上設稅所,商人交易的東西必須要經過稅所的官員檢驗才能過關交易。在過關交易時,也需納稅。這種稅率,我們必須要與西藏協議解決?!泵髡康?,“我們需要一個長時間的談判,制定關稅,為我國的商賈爭取最大的利益。另外,除了我們鎮南王府與西藏的茶馬交易,帝都也會與西藏有茶馬交易,這個談判,我希望帝都也能派出可靠的大臣。我們先與帝都取得一致的意見,然后再與西藏方面交涉?!?/br> 鳳景南想了想,忽然道,“帝都方面,你希望魏寧出面兒?” “當然不是?!泵髡抗匆还创浇?,斷然否認,“父王,你也知道我對阿寧有意,如果帝都派他出面兒,我會手軟心軟?!?/br> “再者,如果阿寧介入下西藏方面的茶馬談判,將來帝都鹽課改制,他就有天然的優勢,爭取到鹽課的差使。他現在是從一品大理寺卿,自北威侯下臺,戶部尚書的位子可還空著呢?!泵髡繙芈暤?,“帝都鹽課遠遠比我們鎮南王府的鹽課糜爛。父王,帝都鹽課的改革已經是迫在眉睫了?!?/br> “阿寧如果能拿到這個差使,皇伯父當以何相酬?”明湛淡定道,“戶部尚書的位子必然要落入阿寧的口袋。他已經是一品承恩侯,如果讓他得到戶部尚書之位,我得到他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br> “還有,他與大哥必竟是嫡親甥舅,在許多方面,我們可能會產生爭執與分歧,所以我怎么可能希望他來云南呢?”明湛輕輕一嘆,“只是我看他對戶部尚書一位勢在必得,就不知皇伯父是如何想的?!?/br> “我完全看不出你對子敏有半分的真心?!兵P景南不客氣的說。 “如果讓人看出來,我不是白活這么大了?!泵髡堪氩[著眼睛,“我有自己的立場,阿寧也是如此。我們首先是男人,若我因為感情相讓,那對于阿寧真是一種侮辱?!?/br> 鳳景南嗤笑,“子敏不會這樣想的?!鳖D了一頓,鳳景南道,“對于官員,拿到手里的東西才是最可靠的,至于是用何種方式得到,子敏不會在乎?!?/br> 明湛睜大眼睛,挑一下眉梢,一副絕不能信的模樣,搖頭道,“你真是白當人家表哥許多年,阿寧才不是那種人?!?/br> “我拭目以待?!?/br> “你覺得皇伯父會讓子敏過來?”明湛問。 鳳景南笑,“自然。這對皇兄百利無一弊?!?/br> 109、商賈 車隊的行程并不算慢,在二十天之后,明湛隨鳳景南總算到了鎮南王府。 明義帶領屬官郊外相迎,自然免不了一番請安見禮。接著鳳景南召見留駐官員,細問政事,一番恩賞,各自歡喜。 朱子政則成了大忙人兒,無他,老家親戚上門送禮,話里話外的打聽鹽課的信兒。 “叔,王妃千秋將至,家里父親長輩們備了些薄禮以賀王妃壽辰,只是我們商賈低下,沒福給王妃請安?!敝炖砻髋踔?,躬身奉上,笑道,“能不能勞叔將這些孝敬呈現王妃?!?/br> 朱子政一身湖藍薄紗家常袍子,坐的端直,笑著接了茶,眼珠兒一轉,看向朱理明,“你呀?!眹@一聲,喝口茶,咂摸咂摸嘴,晾了朱理明半晌,一指下首的紅木椅子,待朱理明坐下,方道,“孝敬王妃是假,想走世子的門路兒是真吧?!?/br> 養移氣,居移體,朱理明是朱家家主之子,朱子政的親侄兒,生于富貴,面上頗有幾分穩重,陪笑,“祖祖輩輩都指著鹽井吃飯,自打鹽課改制的信兒出來,這倆月,我爹沒睡一個安穩覺,飯都吃不下去?!?/br> “咱只聽說世子是個體面人兒,新官兒上任三把火。咱們心里都沒個踏實,就等著叔您回來給咱們拿個主意呢?!敝炖砻髯炖锇l苦,茶馬利再豐,他們對這行不熟,冒冒然的誰愿意舍近求遠呢。 朱子政把玩著腰間垂絳系的一塊兒羊脂美玉,半晌方道,“你也說了世子以往從未當過差,他頭一遭就經這種大事。斷不能辦砸的,所以,鹽課必然是要改規矩的?!?/br> “叔,”朱理明猶豫許久,湊到朱子政跟前兒,盯著朱子政的眼睛,輕聲道,“大公子他們兄弟三個都在呢,聽說王爺最寵愛的是大公子的生母魏妃娘娘,以往咱們也沒少孝敬?!?/br> “快閉嘴!”朱子政低喝,“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