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難為_分節閱讀_60
明湛再行一禮,禮數周全的退下。 外面坐著福親王世子,永寧侯,承恩侯等人,皆沾親帶故,魏寧魏安都來了,魏寧還好身有一等侯爵,魏安卻只是個五品小官兒,這等級容他送份禮已是恩典,偏他后臺夠硬,與鳳景南是實打實的親戚,在偏廳搶了個座兒,見了明湛一個勁兒夸,“這身衣裳真俊俏,你生的白凈,穿紅的好看,襯得人喜慶?!?/br> 明湛臭美的笑,“我也覺得英武,魏大人,你說呢?” 魏寧笑,“的確英武挺拔?!泵髡啃r候是個胖子,長大了抽條兒,那些虛rou褪下,倒是骨rou勻亭,有幾分英挺。 明湛瞧一眼永寧侯,笑著喚了聲,“舅舅?!?/br> 永寧侯的眼睛從魏安身上移開,魏寧的臉已經是烏去罩頂了,永寧侯臉皮生來厚實,半絲不見尷尬,溫聲道,“世子大喜。父親本欲親來,皆因年紀大了,近日頗是嗜睡,未能親往?!?/br> “外祖父好生保養,待大婚后我與世子妃去給他老人家請安?!泵髡啃?。 永寧侯代父致謝。 明湛拉著永寧侯到僻靜處兒,“您什么時候把子堯約出來,愿意怎么瞧怎么瞧,從里到外瞧個夠,偏要當著阿寧的面兒,您存心點他的眼呢?!?/br> 永寧侯道,“我看魏大人管的比先魏老侯爺都寬?!?/br> 此時人們成婚大多選在傍晚,新娘的嫁妝先一步抬入夫家,皇室的婚儀自有規制,肅穆多于嬉鬧。 明湛的婚禮極是煊赫,擺了里外上百席,明湛這個新郎倌兒一一敬過,雖入口的多是兌了水的酒,不過,仍是腦袋發暈。還是魏寧細心,喚人取了兩碗醒酒湯遞給明湛喝了。 明湛酸的直皺眉,魏寧淺笑,“今天是世子大喜之日,如今就醉了,耽擱了洞房可就罪過了?” 明湛將碗遞還魏寧,大婚時的禮服繁復,寬袍廣袖,明湛偷偷捻了魏寧掌心一記,魏寧仿若未覺,接過白紋玉盞擱至一旁。 鳳景南道,“去吧,別耽擱了時辰?!?/br> 迎親的儀仗浩浩蕩蕩,明湛騎馬在隊伍中間,前后左右都是侍衛隨從,鳳景南對小郡君的事始終心有余悸,死兒媳他倒是不擔心,給兒子另娶就是。若是明湛但有差錯,可是鎮南王府無法承受的損失。 故此,鳳景南給明湛安排了極為周全的保衛。 明湛聽著有些走調的音樂,不禁問身邊兒的范維,“內務府派的新人吧,調子不大對?!?/br> 范維輕聲道,“內務府的樂師不懂武功,安排太多親衛又有些打眼。王爺索性沒用內務府的人,這是世子的親衛隊,他們哪里會吹打,現學了半個月,不大熟練?!?/br> 怪不得這樣粗糙。明湛勾了勾唇角,想起自己身上的三層軟甲,笑道,“就差頂個龜殼在腦袋上了?!?/br> 明湛只是隨口一說,誰知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阮家一行,卻是讓明湛丟了大臉。此事,甚至被記入史冊,千萬年的流傳了下去。 阮家也是世家,雖不比鎮南王府點據了皇城附近的一流地段,也離皇城不遠。換句話說,阮離鎮南王府挺近。 前面有吹吹打打的樂隊儀仗,阮家人早得了信兒,知道姑爺快到了,急忙進去回稟。 今日阮家也極熱鬧,去鎮南王府賀喜的是清一色的皇戚宗室,阮家則多是朝內重臣,阮侯爺出身翰林,如今又高居尚書之位,同年同科同僚,沾點兒邊兒的都來了。當然,阮家再昌盛也是皇子外家,內閣幾人不過是稍露面兒,備了份禮,盡到同僚之誼,打聲招呼便走了。更多的人都留了下來,熱熱鬧鬧的說著話兒。 明湛位尊,諸人皆要向他行禮,上前將岳父扶住,謙道,“岳父不必多禮,諸位大人也請起。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太拘謹倒少了喜氣?!?/br> 明湛這種派頭兒,自然敢沒有民間逗女婿那一套了。 阮家人引著他又去拜會了岳母阮夫人,這夫妻二人內心無比緊張與欣慰,只要過了今日,生米做成熟飯,也就無需擔心了。 明湛還挺會說客氣話兒,“您二老瞧著有些憔悴,可是為我們大婚的事兒勞累了?” 天可憐見,俺們是給嚇的,昨兒一宿沒睡好。阮夫人修行尚淺,一時間嘎巴嘎巴嘴竟不知該說啥,還是阮侯爺經年歷練,面不改色,一臉慈愛,“三丫頭是小女兒,難免多記掛她。她在家里受寵慣了,以后過日子若有什么不到的地方,還得請世子多包涵?!?/br> 明湛笑,“我聽姐妹們說三姑娘賢德美貌,十分難得。您放心吧,我并不是難相處之人?!?/br> 阮侯爺心里漸漸有了些底氣,笑容更加熱絡,對阮夫人道,“吉時快到了,你去瞧瞧三丫頭可收拾好了?!?/br> 明湛和阮侯爺說了幾句知心話,吉時將近,阮探花親自將meimei從閨房抱出來,一路要送到禮車之上。 方走到一半,忽然從一旁人群躥出一位年青的藍衣公子,阮探花抱著meimei的胳膊一緊,后退兩步,吼道,“抓刺客!”眼神凜冽,殺機一閃而過!很好,他以為此人不敢出現在阮家,不過為了萬全,阮家也做了萬全的準備。 不過阮家人未來得及動,明湛身邊的人先動了,一個普通的侍衛打扮的中年人閃電般一擊而中,明湛幾乎沒看清保鏢的動作,那藍衣年輕人已被按跪在地上,兩臂垂軟,連下巴也被卸了下來。 只是這人目露祈求,明湛看他衣飾不算差,便道,“讓他說話,別是誤會?!?/br> 侍衛先將手指捅到那年輕人嘴里攪活了一圈兒,覺得沒啥危險東西,便給他接上下巴,明湛皺眉,“你橫沖直撞的做什么?” 阮探花心里一緊,此人已落在明湛的手里,定是有備而來,他長眉微擰,附和道,“是啊,世子跟前兒,這樣不穩重,沒的嚇人一跳?!?/br> 這人冷冷一笑,并不買阮探花的帳,抬頭望著明湛,揚聲道,“草民李麟,原鎮國公朱衡幼子,剛自嶺南獲赦回帝都。今日冒犯世子不為別事,只是想對世子說一聲,世子前有迎娶郡君主牌的美德,如今被人欺瞞,卻是要稀里糊涂的做下奪人妻室的惡名嗎?” 阮探花大怒,“你胡說什么!家妹得萬歲賜婚,與你有何關系?你為何要壞我meimei的聲名?”一副不知情的為meimei打報不平的兄長模樣。 李麟并不為懼,他眼角眉梢化出一股狠戾,憤然問道,“你才幾歲,又知道什么?不如請阮侯爺出來對質,問一問他,是不是在十五年前曾將你家三姑娘許配與我?當年我家獲罪,我因年幼僥幸活了下來,卻也遠放嶺南。如今得天大赦回到帝都,想迎娶嬌妻正經過日子,方得知阮侯已將女兒高攀王府。素聞阮家是有禮的大家族,怎辦出這樣一女二嫁的丑事?縱然你家嫌我貧困,也該先與我寫了退婚書……” 阮晨思的身體已經不可抑制的輕輕顫抖,阮探花緊緊抱著meimei,周圍人竊竊私語。明湛臉色淡淡地,“可有證據?” 李麟譏誚一笑,“我懷里有當年阮侯寫給我父親的親筆書信,更有阮家三姑娘的庚帖。其他信物在抄家時都遺落了?!?/br> 有侍衛搜了書信出來,明湛并未接過,吩咐道,“請阮侯爺過來對質?!?/br> 幾句話工夫,稱呼便從“岳父”變成了“阮侯爺”,阮探花又是急又是熱又是累,出了滿臉的汗,阮晨思已經小聲啜泣。明湛看一眼,“搬一把椅子來?!?/br> 可憐阮探花也不能把meimei擱地上,只得抱著meimei坐在椅中歇腳,都是有眼色的人,多搬了一把請明湛坐。 阮侯爺已聽聞風聲,急忙趕來。 明湛以為阮家會狡辯幾句,實際上阮侯沒那樣蠢。他先是接了書信與庚帖,仔細閱過,臉色雖然蒼白憔悴了些,仍求明湛放了李麟,扶起李麟嘆道,“當年你家都去了嶺南,十幾年未有音訊,我以為……賢侄既然回來,怎不早給老夫個信兒呢?” 李麟譏誚道,“我倒是想進門給世伯請安,耐何宰相門前七品官,小侄無甚來歷,自然是見不到世伯的?!?/br> 阮侯表現出強大的表演功力,很是感慨的流了幾滴鱷魚淚,拉著李麟的手道,“僥天之幸,賢侄回來了。這事都怪我,我一味心疼女兒,賢侄久未有音訊,我不忍女兒耽擱花信。三丫頭得世子青眼,萬歲賜婚,如今就要嫁予世子為妻?!?/br> 阮侯容貌不差,正經國字臉,三寸美髯,此時眼圈兒微紅,滿臉愧色,竟膝蓋一軟跪在李麟面前,“陰差陽錯,至使賢侄問罪,我愧對賢侄,失了信義,如今給賢侄賠罪?!?/br> 李麟側身避開,不受阮侯之禮,也并不去扶阮侯起身,冷聲道,“看來侯爺是要退親了?!?/br> “君父君父,皇上即是君也是父,如今萬歲賜婚,不說是老臣,便是世子也沒有不遵之理?!比詈顪I流滿面,著實讓人不忍,“我愧對世侄在先,沒有顏面求世侄寬諒。若是世侄以為我阮家嫌貧愛富,就看低了阮家的家風。如今萬歲已經賜婚,世侄與三丫頭有緣無份,若世侄愿意,我愿將嫡長孫女嫁予世侄為妻,以續兩家之好?!?/br> 此話一出,饒是明湛也得贊一聲阮侯皮厚手狠,當即立斷。 甚至阮侯成功的扭轉了臣僚對自己的一些看法兒,是啊,如果嫌貧愛富,怎會忍心將孫女下嫁?更有人覺阮侯禮義周全,不愧是詩書傳家之人,低語贊了幾聲。 哪知李麟能鬧到阮家來,也不是吃素的,轉而看向明湛道,“世子可愿做下奪人妻室的惡行?” “李公子不愿退親?”明湛聲音清冷。 “如果世子預知三姑娘有婚約在身,是否會結這門親事?” “自然不會?!泵髡恳褜θ罴野侔銋挓?,不過,對這個李麟也沒什么好感就是,反問道,“我先前并不知你與三姑娘的婚約,你既然來了,定是有什么打算的,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 “早聽說世子是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草民來只是想來討一個公道……” “你的公道不是在我這兒來討的!”明湛勃然大怒,打斷李麟的話,厲色質問,“你與阮家的婚姻是你們兩家之事!你是剛從嶺南回來嗎?別跟我說廢話!你既登不起阮家的門,今日又怎會在此出現!早不說晚不說,非要在本世子大婚時鬧一場,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我看,你不是與阮家有親,你是與阮家有仇吧!” 阮侯不知何時已從地上起身,聽明湛此言,深覺大有可為之處,忙上前低聲勸道,“世子息怒?!?/br> 可惜阮侯畢竟不大了解明湛,明湛冷冷一笑,將矛頭轉向阮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哪怕李家都死絕了,先前既有婚約,侯爺也該跟本世子提一聲!” 起身離開。 一個個的想拿他做槍使,沒這么便宜! 101、成交 鳳景乾不便去參加明湛的婚禮,不過他早命內務府備了賞賜,著人打聽了行禮的吉時,掐著點兒的派下內侍行賞,以示恩寵。 下午還特意去了麟趾宮跟阮貴妃說話兒,阮貴妃難得有此機會可光明正大的在皇上面前說自個兒娘家的事兒,圍繞著阮晨思便展開了一系列的從阮侯爺到阮探花的夸贊。 當然,阮貴妃說話極具藝術水準,并且無涉朝堂政務,完全是從人品上贊美,譬如,“別人家女兒都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多有不識字的。父親卻是相反,常說家里雖得祖宗余慶,兒孫也不可懈怠懶惰,連妾身姐妹自幼便要同兄弟們一樣晨起念書習字?!闭f著便笑了,“晨思那丫頭小時候進宮還會跟問我,說是不是我考中進士,被皇上留在宮里做官,才不能回家的?” “一晃眼,小丫頭也長大了,亭亭玉立,知書識理的?!比钯F妃說起娘家總有千百種牽掛,“妾身也備了幾件東西,想給孩子們做大婚禮,不知是否相宜?” 鳳景乾笑,“一會兒讓馮誠一道賞下去就是?!?/br> “謝萬歲?!?/br> 阮貴妃又說起兒子的功課,與魏太后比,阮貴妃就是個小才女,詩詞曲賦都略通一二,跟鳳景乾說的上話兒。 倆人正說到興處,馮誠一臉哀色的進來,俯身,輕聲稟道,“萬歲,世子的婚禮出事了?!?/br> 阮貴妃心臟一緊,臉色煞白,幾乎沒厥過去,莫,莫非是meimei出事了? 鳳景乾臉一冷,“快說,到底怎么了?” 馮誠簡單的學了一遍,阮貴妃這回是真的厥過去了。麟趾宮亂作一團,鳳景乾沒心思在這里多留,起身回了養心殿,一面問,“世子呢?” “世子……”略停了一停,馮誠覷著萬歲的臉色,才說道,“世子氣壞了,人沒接走,直接帶著花轎回鎮南王府了?!?/br> 馮誠補充一句,“北威侯遞牌子請求陛見?!?/br> 鳳景乾冷哼,“朕正有話問他?!眮淼牡箍?。 鎮南王府正等著明湛把媳婦接回來拜堂呢,不承想花轎自個兒回來了,一打聽,呵,人人倒吸涼氣,沒把媳婦接回來,自個兒倒折廟里去了。 當然,明湛讓人傳的話十分文雅,“若無世間愛念者,則無憂苦塵勞患;一切憂苦消滅盡,猶如蓮華不著水。兒子已經悟了,此去山上為國祈福。父王母親莫要記掛?!?/br> 鳳景南陰沉著臉,依明湛的性子,怎么著也不會出家,別的不說,他受不了廟里的清苦。估計是覺著丟人,躲到廟里去了。 賓客們都識趣的告辭,新郎要出家,新娘沒影兒,還結個屁的婚,再瞧鎮南王的臉色,一刻鐘之內全部起身告辭。 最后明艷夫妻留下,明艷勸慰著有些憔悴的衛王妃,馮紹明則自告奮勇的去廟里接明湛。 殊不知,明湛卻在廟里遇上了一位大熟人。 杜如蘭法師。 明湛并未將人認出,杜如蘭如今模樣還是那個模樣,只是氣質大變,那個多情軟弱的貴公子如今已是沉靜溫和,瘦削端凝,很有幾分高僧氣像。 “世子請用茶?!狈秸膳c明湛見過禮后,便退下了。不知因何,卻留下杜如蘭奉茶。 范維接過杜如蘭捧著的茶,瞧了這和尚一眼,眼熟,再一想,不禁問道,“可是杜如蘭,杜公子?” “貧僧孝真?!倍湃缣m雙手合什,念了聲佛號。 范維頓覺手里的茶燙手,放在離明湛稍遠的地方。他家世子把人家搞到廟里吃齋念佛,人家下點藥啥的也不是不可能。 范維以明湛的安危計,寧可叫明湛干渴著,也不能喝杜如蘭送來的茶啊。 明湛抬眼看過去,杜如蘭一身僧衣布鞋,眉目和煦,早不是先前那個軟弱多情的貴公子,可見廟里養人。明湛想了想杜如蘭的來意,問道,“你還好嗎?” “聽暮鼓晨鐘,看花謝花開,貧僧過的很好?!?/br> “那我也在這兒住些日子?!?/br> “佛門乃清凈之地,世子是非纏身,住在這里,并不相宜?!焙现思沂莵碲s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