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_分節閱讀_42
推杯換盞,極盡其樂。 芩書仲最后醉了,頭歪歪靠在輪椅之上,穆長亭便道:“我送他回去吧?!?/br> 第55章 棋差一招 邢玉笙一直疑心芩書仲有問題,此刻自然不會放任穆長亭一人送他回去。 他的目光在芩書仲身上轉了一圈,見他呼吸沉穩,臉頰泛著酒態的坨紅,一時分辨不出他是真醉還是假醉,他站起來道:“我與你同去?!?/br> 穆長亭推著輪椅走在前頭,將芩書仲送回房間之后,邢玉笙搭了把手,兩人合力將人抬到了床上。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也許是為了方便芩書仲進出,房間里的擺設可謂簡單至極。穆長亭正準備扯過被子幫芩書仲蓋好,邢玉笙卻伸手阻止了他。 只見他側身坐在床邊,修長白皙的手指搭在芩書仲無力低垂的手腕上,診脈完畢,他微微抬眸看向穆長亭。 ……這是什么意思? 穆長亭睜大眼睛看著他,緊張道:“有什么發現么?” 邢玉笙一語不發,站起來抬腳就往門口走。 穆長亭知道他這是有所顧忌,不愿在此處詳談,連忙扯過被子替芩書仲蓋嚴實了,他一路追出去,見邢玉笙走得飛快,急道:“哎,你等等我呀,到底怎么樣???” 見離房門有些距離了,邢玉笙才停下腳步,沉聲道:“他的脈象正常,并無不妥?!?/br> 穆長亭笑道:“那你因何這個神色?” 邢玉笙望向那扇緊閉的房門,眼眸深處含著一絲冷意:“一個常年久病的人,脈象卻平穩有力,與常人無異,你覺得是什么原因?” 穆長亭眉頭緊鎖,有些想不明白:“可是我們在竹屋第一次碰見他,他的臉色還十分蒼白,我原以為他的病情該是加重了的?!?/br> 邢玉笙道:“魔域東部盛產鶯草,涂之在面部,可令人臉色蒼白,這倒不稀奇?!?/br> 東部乃是域主蕭運洋所管轄之地,這個笑面狐貍,難道與秦飛瓊有所勾結?邢玉笙此番離開魔域甚久,蛇癭自從追擊秦飛瓊而去,也不知所蹤,如今魔界無人鎮守,也不知他底下的人會如何作亂? 他可記得,邢玉笙這個位置現在坐得也算是搖搖欲墜啊…… 穆長亭看向邢玉笙,見他面色平淡,似乎并沒有太過在意此事,只好專注眼前,分析道:“他如此遮遮掩掩難道是秦飛瓊授意的?可是他們兩兄弟既要聯手,又何必等到今日?據我所知,當年仙魔大戰,芩書仲至始至終是站在了清心派一邊,對秦飛瓊而言,也算是背叛了。這么大的‘恨’隔在兩人中間,我就不信以秦飛瓊的性子,真能做到相逢一笑泯恩仇了?!?/br> 邢玉笙道:“且不管他們是否聯手,此刻敵在暗,我在明,局面頗為不利?!?/br> 穆長亭笑了笑:“依我說,也不必這么悲觀,至少那個引我們前來之人,必不是他的同伙?!卑滓氯说谝淮纬霈F是引他們進入幻境,看到秦家往事,第二次出現是幫助他們離開山洞,找到這個竹屋。雖然尚不能確定那個白衣人到底是誰,但師尊說不定就在秦家兩兄弟手中,就沖著這點,他也一定要徹查到底。 正在低聲說著話,芩書仲的房間里忽然傳來巨物挪移的響聲。 這個聲音本不算大,但夜色寂靜,他們兩人耳力又極佳,此時臉色一變,半刻也不敢耽擱就朝芩書仲的房間飛奔而去。 穆長亭用力將門推開,床上空蕩蕩的,哪里還有芩書仲的影子? 他們在屋內搜尋一番,卻一點線索也沒有,舉目四望,能看見的東西他們都檢查過一遍了,可是根本就沒有任何機關。 活生生的人到底是怎么在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在竹屋四處都找了一遍,別說人影了,連鬼影都沒有一只。 實在沒辦法,他們又來到了書房,上次搜查得太倉促,難免有遺漏。 況且夢中那個房間分明就是這個書房,背后之人如此大費周章的控制他的魂魄,那個夢斷不可能一點意義也沒有。 穆長亭在書房里翻來找去,邢玉笙卻對著花瓶里的臘梅花沉思。 穆長亭一邊找,一邊回頭看他:“那個花瓶我看過了,沒什么特別的,就是臘梅花居然在這個時節出現,有些奇怪。之前我被困在梅見宮地下室,居住的房間里也有這種花……說起來,他們兩兄弟的品味也挺相似的……” 邢玉笙將臘梅花取出,走到穆長亭身邊,沉吟道:“此花莫非是用魔氣豢養的?它永不會凋謝,是因為日日有人給它輸送魔氣?!?/br> 穆長亭愣了愣,突然一個有些大膽的推想在他腦中浮現。 穆長亭抿了抿唇,道:“試試便知?!?/br> 凝聚靈力于指尖,金色的光芒滋滋纏繞著,他的手指輕柔的觸碰花瓣,然而就在那一瞬間,黑色的魔氣飄泄而出,臘梅花轉瞬枯萎凋零,化作齏粉,只徒留一根枯枝握在邢玉笙的手中。 鼻尖縈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梅花香氣,穆長亭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聽到邢玉笙的聲音在耳邊低沉地響起,隨即,撲通一聲,他軟倒在地。 邢玉笙伸出手似乎想去扶他,可是手伸出去,他卻猛地皺緊了眉頭,退后兩步晃了晃,也跟著暈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慢慢從屋外的黑暗之中踱步而出。 男人面帶金色面具,唇邊若有似無地勾起一抹笑意,他一步步走進暈倒在地的兩人,微微彎腰,伸手欲從邢玉笙的手中取走枯枝。 怎料才剛剛拽到手中,凜冽的劍氣突然襲來! 驟亮的劍芒在男人眼底一閃即逝,反射出森冷詭譎的光,他眼眸微瞇,腳步一錯,瞬間退后數米,游刃有余地避開殺招。 穆長亭笑吟吟地站起來,掂了掂手中的長生劍:“師叔,我們可是找了你很久了?!?/br> 邢玉笙目光冰冷,右手一伸,魔劍憑空出現在他手中,一副隨時準備決戰的模樣。 這兩人神態清醒,沒有絲毫中毒的跡象,秦飛瓊瞬間明白了,他很快笑起來:“穆掌門說笑了,我與清心派既不沾親也不帶故,又怎會是你師叔呢?倒是這姓邢的小子得我卷宗,神功大成,若是叫我一聲師父,我勉勉強強可以應下來?!?/br> 邢玉笙冷哼一聲:“休想!” 秦飛瓊勾唇一笑:“果真是忘恩負義之徒,怪不得你小師弟會慘死在你手中了?!?/br> 他字字誅心,邢玉笙的臉色一下青白交錯,握著魔劍的手微微顫抖著,指節突出,用力到幾乎泛白。 穆長亭微微一笑:“師叔也不必逞口舌之快,當年之事,若沒有您其中作梗,事情又怎么會發展到今時今日這個地步?” 穆長亭好歹是護著他的,邢玉笙轉頭看了他一眼,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秦飛瓊笑:“奇了,穆掌門一句一口師叔,倒是說說,我哪里像你師叔?” “師叔,”穆長亭笑起來,眸光清亮,“當年草草下葬令弟尸身,不知您可還時?;厝ゼ腊??我想……您對他必是又愛又恨吧,否則又怎會給他準備一副上好的金絲楠木棺,可又絲毫沒有陪葬之物呢?” 穆長亭心臟狂跳,說這些不過是在詐他。 從臘梅花這件事推敲,養花者必是魔界之人。 能每日都用魔氣養花的,此處除了芩書仲別無他人,可是在幻境中所見的芩書仲就已是身子羸弱,雙腿癱瘓,根本無法修習術法,又如何能用魔氣養花呢? 當年仙魔大戰,秦飛瓊戰敗,他的確需要一個替身來證明他已身死,躲過重重追捕。那么,這世間還有什么人比他的孿生兄弟更能頂替他? 如今想來那具尸體也不太可能是秦飛瓊本人,他掌控魔界,成為一界魔君后,卻連秦家姓名都想一一掩蓋抹去,可見他恨秦軒是恨到了極致,又怎會到死還佩戴著秦家的玉佩? 再者,芩書仲當年就選擇站在了清心派一邊大義滅親,如今是腦子抽風,才又跟著他哥哥干壞事嗎?還是秦飛瓊大人有大量,又重新信任他弟弟? 怎么想,邏輯都不對。 那個臘梅花的出現,驟然讓穆長亭終于想通了其中關鍵。 他們確實是沒有中毒,當時梅花香氣尚未濃郁之時,邢玉笙在耳邊說的那句話便是:“閉氣!此花有毒!” 將計就計,不過是想看看引出來的是什么牛鬼蛇神。 芩書仲剛剛消失,秦飛瓊就出現了,穆長亭少不得要拿這些推測詐一詐他。 果然,秦飛瓊聽到他提及尸體之事,唇邊的笑容倏忽消失,聲音冰冷:“你怎么發現棺木的!誰允許你撬開棺木的!你找死!” 怒從心起,他猛地欺身而近,五指成勾,狠狠朝穆長亭身上抓去! 邢玉笙揮劍而上,替穆長亭擋下一擊! 秦飛瓊是突然發作,速度又極快,若不是邢玉笙早有所戒備,只怕穆長亭胸口當時就要被抓出個大窟窿。 兩人很纏斗在一起,穆長亭提起長生劍,縱身加入戰局! 兩個對一個,且這兩個還都不是泛泛之輩,饒是秦飛瓊再厲害,也不能與之久戰。 秦飛瓊開始有意引導站位,他左掌掌風掃向他們二人之時,右手忽然張開,被他一直拽在掌心的枯樹枝瞬間飛射而出! 穆長亭與邢玉笙以為他是射出了什么暗器,皆仰頭躲避,卻見那枯樹枝直直朝架上安放著一個玉麒麟,他這么一射,恰好射入玉麒麟的嘴巴! 玉麒麟微微轉動方向,穆長亭與邢玉笙只覺腳下一空,兩人一同往深淵墜去。 第56章 水牢 地下水牢陰暗潮濕,仿佛沒有穹頂,仰頭只能看到無盡的黑暗。 墻壁上鑿了不少的石洞,水流便從這若干個石洞之中緩緩淌入水牢閉合的空間之內,水位先是沒到了人的膝蓋,隨即漸漸上漲,沒到了腰身。 顧子瀾臉色煞白,扯著明櫟的袖子,哭喊道:“你快想想辦法呀,他這是要活活淹死咱們!好惡毒的心!” 明櫟伸手在墻上不斷地敲打撫摸,顧子瀾就跟個小尾巴似的緊緊貼著他,又吵又鬧,被他煩得沒法子,明櫟耐著性子勸道:“師弟,你安靜一會兒?!?/br> 那日他追蹤秦飛瓊而去,原以為有蛇癭助力,必會事半功倍。 可臨陣對戰,平日子威風凜凜的巨蟒蛇癭居然僵在原處,遙遙與之相望,非但不幫忙,反而蛇頭微縮,作出一副臣服的模樣。 明櫟氣結,可他不是邢玉笙自然無法強制命令蛇癭做些什么。 劍花一挽,他飛身而上,用盡全力持劍攻擊!他的修為在清心派弟子當中位列翹楚,自然算不得差,然而秦飛瓊卻一直唇角含笑,斡旋之中仍顯游刃有余。 幾個回合下來,明櫟漸漸不敵,被秦飛瓊一掌劈暈,連同顧子瀾一起帶了回來。 醒來之后,他們就被困在了這暗無天日的水牢之中,至今已三日有余。 秦飛瓊把他們丟在這兒以后,就沒有過來看過他們,仿佛早已將他們遺忘。 明櫟也不是沒有想過法子逃跑,可是這石壁厚實,仿若銅墻鐵壁,砸開基本是無望了。而他好不容易御劍飛至水牢頂端,卻發現那處也被堵死,壓著的是重若千金的鐵板。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 水牢之中本來是沒有水的,他們在這里相安無事過了三日,原想隨機應變,哪知這石壁暗藏玄機,竟忽然涌出水來,且越漲越高,嚇得顧子瀾哇哇大叫。 生死攸關,哪怕再沒辦法,也不能坐以待斃呀。 明櫟當即在水牢之中再次搜尋起來,顧子瀾被他說了一句,倒是安靜了片刻,見他忙忙碌碌,也依樣畫葫蘆在墻上敲敲打打,忍不住問道:“這樣有用?” 明櫟思索道:“這里暗含機關,肯定會有破解之法?!?/br> 顧子瀾撇了撇嘴,伸手在濕滑的墻上摸了摸,五指攥握成拳,低頭沖拳頭上哈了一口氣,他往后退了兩步,凝聚靈力,掄起手臂如風火輪一樣朝墻上砸去! 只聽“轟”地一聲,顧子瀾痛得嗷嗷大叫,石壁卻紋絲不動。 明櫟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正要轉過頭去繼續做自己的事,身后卻接連傳來“撲通撲通”兩聲巨響,水花飛濺,砸得人滿臉都是,一時什么都看不清。 顧子瀾大叫著躲到明櫟身后,聲音含著哭腔,氣急敗壞地說:“什么東西??!是我一拳砸下來的嘛!” “……別慌?!泵鳈党练€淡定,戒備地走過去將疑似人形的東西提溜起來。 那人微微抬眼看他,眼神還有些迷茫,明櫟的聲音忽然變調,驚喜至極:“師尊?。?!” 耳朵里進了太多的水,穆長亭此時聽什么都像隔了一層紗,嗡嗡的,不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