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_分節閱讀_31
穆長亭躺在床上,輕輕喘息著,察覺到邢玉笙的目光,他反而翻身以對,將被子往身上一蓋,低聲道:“滾出去?!?/br>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緊跟著房門吱呀一聲響了,邢玉笙腳步輕輕地走了出去。 穆長亭猛地從床上翻坐起來,雙手狠狠扒拉自己的頭發,瞬間煩躁得不行。 這么多年來,他從未喜歡過什么人,不明白邢玉笙為何會對他抱有這樣的心思。 姑且不論他們兩人都是男子,就光是邢玉笙墜魔之時做出的那等喪心病狂之事,他沒有像以前一樣見到他就恨得沖上去打打殺殺,已算是經歷生死,看淡風云過后的一種進步。 唇上似乎還殘留著那人狠狠親吻的觸感,穆長亭仰倒在床,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翌日,穆長亭洗漱完畢,再次嘗試著出門的時候,發現結界已經撤了。 莫離坐在他門前打盹,穆長亭看他睡得呼呼作響,不禁笑著搖搖頭,伸手推了推他,笑道:“你為何在這里睡覺?要睡回房睡去?!?/br> 莫離揉揉眼睛,一邊打呵欠,一邊道:“不行的,魔尊讓我照顧好您?!?/br> 穆長亭笑了笑:“我不需要人照顧,你趕緊回去?!?/br> 莫離還是搖頭,有些忐忑地看著他,小聲道:“該吃早飯了,您跟我過去吃早飯吧?好不好?”見穆長亭臉色微變,他想起魔尊的囑咐,又飛快地補充道,“這么多年您都是跟我們一起吃早飯的呀……” 那叫吃早飯么? 穆長亭想起邢玉笙對待尸身關懷備至,儼然將他當成一個活人對待的態度,心里竟微微覺得有些酸澀復雜,他想了想,嘆道:“走吧,一起去?!?/br> 莫離這才笑起來,手腳并用地爬起來跑到前面去了。 進門之時,邢玉笙正拿著碗筷,呆呆坐著,似乎并沒有習慣身旁空無一人。 視線甫一交錯,穆長亭先撇開了目光,邢玉笙卻眸光微動,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 淺色金瞳褪去,邢玉笙刻意將眼睛的瞳色變幻成了從前墨黑如漆的樣子,仿佛這樣做就能離過去年少的樣子近些,離穆長亭近些。 刑玉笙想著想著有些出神,下意識地伸筷子夾了一個包子放在穆長亭的碗里,做完這個動作,就連他自己也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后身體霎時有些僵硬。 穆長亭手上動作一頓,抬眸看了他一眼,低頭默默吃起來。 邢玉笙松了口氣,嘴角不自覺輕輕翹起,連目光也漸漸溫柔下來。 莫離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有種自己非常多余的感覺,胡亂扒了幾口,他嘴里含著東西口齒不清地說道:“魔尊,穆掌門,我先去忙了?!?/br> 說完,也來不及看他們的反應,飛快跑了。 穆長亭見莫離跑遠了,收回目光,將碗筷放下,低聲道:“我有事問你?!?/br> 邢玉笙仿佛知道他想問什么,點點頭,道:“你問吧?!?/br> 穆長亭皺了皺眉,道:“我尸體詐尸這件事,跟你的還魂之術是不是有關系?” 邢玉笙搖了搖頭,沉吟道:“不清楚,此事我尚在調查。還魂之術……其實是我在殘書古卷中推敲出來的一個秘法,這些年我施展多次,可沒有一次成功。能夠做到的極限,就是最近這一次將你的尸身召喚清醒,也不知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錯,你的魂魄回來了,卻沒有歸位,反而魂附到了別人身上?!?/br> 施展多次是因為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更讓人心驚的是他居然是靠殘卷自己推敲出來的法子,這要怎樣瘋狂的執念才能做到如此,穆長亭心頭微顫,面上卻裝作沒有聽到,轉而思索道:“這應該不是巧合,我的尸身似乎有被暗中cao控著,那日幕后之人cao控尸身刨墳之時,我見你收下了那枚玉佩,是有什么古怪之處嗎?” 邢玉笙從懷中掏出那枚羊脂白玉佩,穆長亭接過來又細細翻看了一次,并沒有看出什么特別之處。 刑玉笙道:“秦飛瓊的名字我曾在一處魔窟中看到過,也許cao控你的人只是想借你的手讓我們知道秦飛瓊此人,畢竟自從那次刨墳之后尸身就再無其他動作了?!?/br> 穆長亭遺憾道:“那我如今魂魄歸位,豈不是與cao控之人的聯系斷開了?” 刑玉笙沉默半晌,低聲道:“你不可能永遠魂附在顧子瀾身上,終有一日他的意識會歸位,到時候你又該何去何從?”頓了頓,他看著穆長亭,目光灼熱得快要把人燒起來,“不知道真相又如何?你能回來比什么都重要……” 穆長亭猛地站起來,抿緊嘴唇:“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僵冷,穆長亭深吸一口氣,補充道:“我想去一趟你說的魔窟?!?/br> 邢玉笙低低“嗯”了一聲:“我帶你去?!?/br> 兩人出了長思城,一路飛至北域的邊緣。 那是一處極高的山崖,河水匯聚到一塊,急速往下流動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瀑布。 魔窟就隱藏在瀑布的水簾之中,邢玉笙帶著穆長亭御劍穿越屏障,順利進入到了山體內部。 飛濺的水珠沾染得全身都是,穆長亭擦了擦臉,又拍了拍衣裳。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穆長亭正要催促邢玉笙帶路,抬頭之時卻忽然發現邢玉笙正不錯眼地盯著他看。人在黑暗之中,對視線的感知有時候反而更加敏銳,這是一種類似于野獸般的直覺。 穆長亭自然不會傻傻地出口詢問,他為什么盯著自己看。 這層窗戶紙雖然薄,但是捅破了,邢玉笙是樂見其成,進退兩難的反倒成了他。 一口氣硬生生憋進了心底,穆長亭握緊長生劍,轉身率先走了進去。 也是他倒霉,當顧子瀾一直當得好好的,誰叫他吃飽了沒事干,為了留下來,居然主動提議假扮“穆長亭”給邢玉笙解圍。 可話又說回來,誰曾想到長生劍那時也在魔宮,好心護主卻又把主人給出賣了。 穆長亭越想越郁悶,恨不得扇自己這個蠢人一巴掌。 邢玉笙這個魔尊也不是蓋的,兩人一路進去,暢通無阻,寄居在魔窟的低價魔物們紛紛避讓,一點兒也不敢造次。 他們走到魔窟深處,邢玉笙停下來,揮袖點燃了石壁上的火把。 石壁之上,是用劍深深鑿刻的一個草書“恨”字,右下角則是“秦飛瓊”三個字。 穆長亭細細摸著墻壁上的字,疑惑道:“這個秦飛瓊究竟是什么人?既然他能在魔窟出現,是否意味著……他也是魔族中人?” 邢玉笙搖頭道:“我沒聽說過魔界有這號人,之前我問過蛇癭,它也說沒印象?!?/br> 這就奇怪了,既然不是魔族中人,因何會在魔界出現,又為何會在這里刻上一個“恨”字,恨的人是誰呢? 又是誰在這個秦飛瓊死后,將他草草埋藏? 穆長亭思索著往后退了幾步,腳卻忽然踩到一柄匕首。 這個匕首上鑲嵌著幾顆細碎的藍色寶石,顏色純凈,光澤奪人,外殼更是用純黃金打造的。更難得是,這個匕首刀片薄如蟬翼,看起來十分名貴。 穆長亭細細看了下,指著匕首上的細碎寶石,道:“你看,這個寶石組成的形狀會不會有些眼熟?” 那是一個蓮花的形狀,邢玉笙微微皺起眉頭:“我想起來了,有一個修仙世家也是姓秦,很久以前,當秦家還是個大世家的時候,在江湖上的名聲其實不比清心派差,只是到了后來,不知為什么,他們秦家子弟不怎么在江湖上走動了?!?/br> 穆長亭緩緩道:“看來這個秦飛瓊是我們目前解開謎題的唯一一個線索了?!?/br> 當夜,穆長亭就叫邢玉笙去查了一番秦家所有的資料。 果不其然,秦家的確有一個小少爺,名叫秦飛瓊,只是秦家之人提起他,大多諱莫如深,穆長亭收到這個消息后,連夜想趕往秦家族地。 只是將要啟程之時,他的頭痛病又犯了,而且還十分嚴重。 邢玉笙給他梳理調氣之后,見他臉色好了一些,就將他按在床上歇息,冷冷道:“不行,你現在的狀況不適宜再奔波勞累,我看過了,你的脈象不穩,十有八九是還魂之術引發的后遺癥?!?/br> 穆長亭按著腦袋,皺眉低喃道:“什么后遺癥?我感覺我身體好像十分排斥我的靈魂重新進入體內?!?/br> 邢玉笙點了點頭,低聲道:“我所施行的還魂之術畢竟只是殘卷,所以有排斥現象也是正常的,你放心,我再想想辦法?!?/br> 穆長亭下意識地苦笑道:“別又給我喂你的心頭血就好了?!?/br> 他言語之中零星的關心都足以讓邢玉笙心里頭竟泛出一點甜蜜的感覺,邢玉笙彎了彎唇角,眸光深處微微波動。 第41章 雙生子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忽然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 邢玉笙的眉頭緊緊皺到一起,囑咐穆長亭安心歇息,他推門出去準備看個究竟。 誰人不知現任魔尊性子喜靜,魔宮之內向來禁止大聲喧嚷,從未有人敢公然抗命。 少年色厲內荏地站在空地中央,舉起長劍胡亂揮舞,企圖逼退將他包圍成一圈的魔物們,聲音發抖:“滾開!滾!再靠近小心小爺我將你們剁成rou醬!” 莫離站在一旁,急得上躥下跳,眼角都微微泛紅,正苦口婆心地勸道:“子瀾,你放下劍,他們不會傷害你的!” 顧子瀾臉色蒼白,卻依舊口不饒人地罵道:“我才不信,你們魔物最陰險狡猾了!識相的趕緊放了我,否則清心派掌門不會放過你們的!” 脾氣如此之壞,一看就是顧子瀾本尊。 邢玉笙站著看了半晌,輕輕伸手一揮,顧子瀾只覺鼻尖一股若有似無的梅花冷香襲來,整個人忽然就暈乎乎的,眼睛一閉,撲咚一下就倒下了。 莫離驚得低叫一聲,連忙跑過去推了推顧子瀾,有些怨念地抬頭看向邢玉笙。 邢玉笙被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看得無奈,淡淡解釋道:“他沒事,只是暈了,拖回他的房間好好看著?!?/br> 傻傻的莫離將如今的“顧子瀾”當成了他以前的好朋友顧子瀾,哪怕對方性格大變,他也從未察覺有何不對。 以前穆長亭還魂附在顧子瀾身上之時,他甚至以為穆長亭是尸鬼。 作為一個魔物,莫離的一生實在活得太過單純。 穆長亭聽完邢玉笙講述方才發生的事,忍不住笑道:“傻人有傻福,莫離能夠活在長思城,有你庇護是一件幸事?!?/br> 邢玉笙的目光久久落在穆長亭臉上明亮飛揚的笑容上,就連神情也漸漸柔和下來,他低聲“嗯”了一聲算是作答。 穆長亭想了想,低聲說:“顧子瀾既然醒了,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邢玉笙反問道:“你想怎么做?” 穆長亭沉吟道:“我還魂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影響將會很大,首先波及的就是清心派,天下人對此也會議論紛紛,不利于接下來調查尸身cao控之事。但是,顧子瀾既然已經醒了,他就必須回到清心派,一來他靈力低微,在魔界尚不能自保,二來他如果消失太久,某人應該會心急?!?/br> 為這個想法逗樂了,穆長亭笑了笑,又道,“我頭疼的是……顧子瀾失去了魂附之后的記憶,回到清心派,遲早會露出馬腳?!?/br> 邢玉笙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怎么做了?!?/br> 穆長亭抬頭看他,兩人對視之時,似乎都在彼此眼中無聲確認了想法是否一致。 這種感覺有些微妙,如同年少時兩人一起斬妖除魔,幾乎不用言語就能知道如何配合對方,那種難得的默契真是叫人懷念。 穆長亭將目光收回來,垂眸看著自己搭在被子上的那雙手。 氣氛一時有些沉默,邢玉笙坐了一會兒,就默默起身出去找顧子瀾了。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魔界有種詭術,叫做迷魂大法,能夠顛倒和篡改人的記憶。 現在他們只需將顧子瀾催眠,填補他被魂附以來發生的各種事,并讓他相信這些事情就是他曾經經歷過的,就萬無一失了。 不會有人知道顧子瀾曾經被魂附過,穆長亭自然也會低調行事,確保清心派前代掌門死而復生的事處于一種似是而非的模糊狀態中。 這樣一來,魔界就能因為相信穆長亭的存在而保持與邢玉笙之間的平衡,而仙界則會因為顧子瀾的口供,而認定這事純屬子虛烏有。 畢竟在顧子瀾的記憶當中,他確確實實是被魔尊“威脅”,留下來假扮過穆掌門。 邢玉笙的食指點在顧子瀾的眉心,魔氣如同有意識一般探入顧子瀾的神識之中,繞了一圈又很快退了出來。 邢玉笙收回手,等了一會兒,顧子瀾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