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_分節閱讀_20
穆長亭看著滿桌子的佳肴實在開心,對付息烽笑道:“真是難得,辟谷之后你再也不食五谷雜糧,我們也很久沒在一起喝酒吃rou了?!?/br> 付息烽似乎也被他這句話勾起了往事回憶,忍不住笑了笑,道:“是,最快樂的日子還是在家的時候,那時候我們走到哪兒都形影不離,半夜摸到廚房偷吃的,偷酒喝都是常事,我以為那樣日子會一直……” 說到這里,他猛然一頓,臉色也微微沉郁。 穆長亭吃了一口菜,抬頭看了他一眼,笑道:“哎喲,以前經常罵我偷雞摸狗,帶著你干壞事,現在怎么還懷念起來了?!?/br> 付息烽垂眸笑了笑:“人長大了,煩惱多了,自然而然會懷念以前無憂無慮的日子,可惜啊,再無歲月可回頭?!?/br> 穆長亭替他倒滿一杯酒,笑道:“那有什么,未來只會比現在更好?!?/br> 付息烽深邃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一寸寸看過去,看得格外仔細,表情有些恍惚。 穆長亭想要舉起酒杯與他敬酒,付息烽的手卻忽然按住他的杯口,靜默半晌,低聲道:“長亭,若有一日,你發現我變成了你所不認識的樣子,還會……還會待我如初么?” 穆長亭怔了怔:“這是什么話?你會變成什么樣子?” 兩人久久對視,付息烽笑了笑:“玩笑話而已,能變成什么樣子。人長大了,多多少少總會變的,不是么?” 穆長亭心里隱隱約約覺得他不是在說這個,忍不住皺眉道:“阿烽,你……” 付息烽收回按住他酒杯的手,舉杯相敬:“放心吧,我隨口一問,會一直做你熟悉的那個阿烽的,要想長歪,有你看著哪兒那么容易?!?/br> 穆長亭這才笑起來:“我看你最近悶悶不樂的,忽然說起這個,嚇我一跳?!?/br> 付息烽也笑了笑:“喝酒?!?/br> 兩人一飲而盡,付息烽又給他倒了幾杯,穆長亭喝著喝著就覺得腦袋暈暈的,他晃了晃腦袋,撐著頭笑道:“你這酒挺厲害啊?!?/br> 付息烽嘴唇動了動,似乎是在說些什么,然而穆長亭耳朵里嗡嗡作響,只能看見他的薄唇開合,卻聽不到聲音。 身體軟倒之時,付息烽及時伸手扶住他的腦袋,輕輕放在桌上。 蟬聲鳴叫,月光孤寂,夜風吹得山林簌簌作響。 略帶薄繭的手指沿著穆長亭白凈俊逸的臉龐輕輕滑動,付息烽低聲道:“你熟悉的阿烽會一直在,因為你不熟悉那一面將永遠不會有機會看到?!?/br> 細碎的話語吹散在風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穆長亭消失了,一向準時出現在廣場督促他們練劍的人,第二天早上卻不見蹤影。 他們翻遍了整個清心派,又耐著性子從白天等到晚上,還是杳無音信。 付息烽皺著眉頭,對他們說道:“昨夜他喝醉了,我送他回房之后也回去歇息了,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見了呢?” 周稚憂心道:“二師兄,我們要不要去稟告師尊?” 付息烽搖了搖頭,道:“不行,師尊在閉關,我們不能隨意打擾,這樣吧,我們再分頭找找,說不定他醉倒在哪個角落里了,實在找不到就去稟告執戒長老?!?/br> 三人分頭行動,邢玉笙走得飛快。 他偷偷摸到師尊房里,找到了冰凌鏡,然而不管如何動用法術,冰凌鏡始終探查不出穆長亭的位置。 邢玉笙冷下臉來,這可不再是喝醉失聯的事了,說不定穆長亭遇到了什么麻煩。 邢玉笙握緊驚鯢劍,剛想繞道去執戒長老處,一個師弟慌慌張張地撞上了他,臉色煞白煞白的,見到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抖著聲音道:“邢、邢師兄!我剛才……剛才看見大師兄進去禁地了!這、這可怎么辦是好?” 所謂的禁地是一處高聳的樓閣,清心派門人世代看護,將它稱之為“虛天之境”。 百年之前,仙魔大戰,魔君身受重傷,被打落魔域一蹶不振,逃竄遠走,清心派趁機扣押了他的膝下坐騎,并將之封印在“虛天之境”。 據聞那是一個法力相當高深的魔物,魔君失去它,如重斷一臂,難以再與日漸鼎盛的仙派抗衡。 如今道長魔消,正是如此。 邢玉笙跑到“虛天之境”入口,只見樓閣高聳入云,雷電在云層之中縱橫穿梭,像是頃刻就要落下來將擅闖之人劈個焦黑。 邢玉笙再次取出冰凌鏡,嘗試著搜尋穆長亭的位置,然而還是一無所獲。 雙拳緊握,邢玉笙咬牙走上臺階,雷電噼啪落下,兩個手執銀槍的守境人在雷電閃現之后倏忽出現在眼前。 尖銳的槍頭直指來人,他們眸光冰冷,殺氣泠然:“清心派弟子,此乃禁地,不可擅入!違者格殺勿論,還不速速退下!” 邢玉笙從身上摸出一枚紫金令牌,低聲道:“見令牌如見掌門!還請兩位前輩退開,弟子乃奉掌門之令,身入虛天之境,向魔物問清楚一件事?!?/br> 兩人對視一眼,問道:“何事相問?” 邢玉笙抿緊嘴唇:“望前輩見諒,此事事關重大,恕弟子不能說?!?/br> 兩人心中依舊疑竇重重,其中一人伸出手來,道:“掌門令牌還請一看!” 邢玉笙點頭稱是,恭敬地將令牌雙手奉上,守境人伸手來接。 就在這一瞬間,邢玉笙低垂的眼眸猛地看向他們,透出刺骨的冷意。 他的身形一飄,甚至不需念咒,數十個影分身唰唰唰出現在眼前,將兩個守境人重重包圍!守境人反應也是極快,銀槍順勢出鞘,出手就帶雷霆萬鈞之勢,一槍刺破所有虛影!然而就在這一刻,邢玉笙的真身出現在他們身后,驚鯢劍一劈,虛天之境在強大的靈力沖擊下,綻放出一道刺眼的金光,竟生生破開一道裂隙,瞬間將邢玉笙吸了進去! 第26章 虛天之境 虛天之境內。 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白霧呈現在眼前,邢玉笙戒備地往前走,如同瞎子摸黑,就這樣毫無方向地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一個幽深的密林出現在眼前。 烏云蔽日,風過無聲。 詭異的靜謐在空氣中蔓延開來,邢玉笙走出一步,腳踩在枯樹枝上,發出清脆的斷裂聲。這片密林很大,邢玉笙走了很久很遠,看到的景物除了高不可攀的古樹之外,什么都沒有。 按理說,魔物大多喜歡陰暗潮濕的洞xue,可是虛天之鏡內看到的只有這片密林,是他還沒有找到它的巢xue,還是說它根本就是生活在這片密林? 腳忽然踩到一個硬殼軟物,邢玉笙蹲下身,將它從遮蓋住的枯葉堆里撈起來。 一條巨大的、白色的蛇蛻赧然出現在眼前! 莫非……這個魔物原身是一條巨蟒? 邢玉笙丟掉蛇蛻,仰頭去看古樹濃密的枝葉,也不知站了多久,身后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像是巨物爬行而過的聲音。 怪只怪這里實在是太安靜了,邢玉笙的手緊緊握住驚鯢劍,保持著仰望的姿勢一動不動,像是對身后的異象毫無察覺。 忽然,他猛地回身揮劍! 劍光閃過,巨蟒一下揚起頭顱,大半個身體凌空屈在空中,蛇頭微垂,一雙淺色金瞳的蛇目牢牢鎖定它的獵物,嘶嘶吐著火紅的蛇信子。 這條巨蟒渾身金黃,蛇紋呈網狀遍布其上。 密林內的古樹已是非常高大,似乎看不到盡頭,這條巨蟒半站起來,居然有古樹一半之高!邢玉笙毫不懷疑,它張大嘴巴,能夠輕松吞下整整一個人。 站在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人類實在太過渺小脆弱。 邢玉笙舉起長劍,冷冷道:“魔物!把你捉到的人放出來!” 巨蟒的淺色金瞳微微緊縮,也不知是否聽懂了他說的話,竟猛地張大血盆大口俯身朝他沖來!它的速度非???,快到邢玉笙只能堪堪避開,十分狼狽地滾落在地! 巨蟒蛇頭一扭,沒有絲毫停滯地轉身朝他咬去! 邢玉笙縱身一躍,跳上古樹,雙腳輕蹬,借著外力身輕如燕般地在密林間飛縱跳躍,巨蟒緊跟在后。 也許是太久沒有聞到人類的氣息,它表現得非常暴躁饑餓,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蛇身竟纏繞在若干個古樹樹干上無法動彈,只能愚蠢地張著嘴巴,沖悠閑站在不遠處樹枝上的邢玉笙憤怒地呲牙。 邢玉笙趁此機會,飛身跳上蛇頭,雙手握劍,想要兜頭刺個對穿!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蛇頭猛地甩動,邢玉笙站定不穩,仰身從蛇身上倒滑而下! 巨蟒蛇頭靈活地一擰,尖銳的牙齒正好咬中邢玉笙的肩膀! 那是比利劍刺穿還要痛十倍的感覺,邢玉笙痛叫出聲,幾乎能感覺到肩胛骨碎裂的感覺!驚鯢劍爆發出強大的靈力,重重砍在蛇頭之上,竟逼得它猛甩蛇頭,將入口的獵物大力甩了出去! 邢玉笙摔落在地,臉色慘白,大半個肩膀都被鮮血染透。 蛇毒入身,麻痹的感覺漸漸滲透四肢,到最后竟連意識也有些恍惚。 眼前忽然晃過少年像月牙兒一樣微微彎起的明亮笑容,邢玉笙猛地咬住舌尖,逼迫自己強制打起精神。 邢玉笙重傷,巨蟒也好不到哪里去,剛才那一擊距離太近,它的蛇頭飽受創傷,鮮血不斷滴落著,空氣中彌漫著腥臭腐朽的味道。 一人一蛇各自靜躺了一會兒,巨蟒率先匍匐而來,一點一點的用蛇身將邢玉笙卷在里面,邢玉笙想要掙扎,奈何他如何連握劍之力都沒有。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厲害,邢玉笙迷茫地睜大眼睛,微微張著嘴巴。 就在這時,蛇頭上的鮮血“滴答”一下滴落下來,正好落入他的嘴中! 邢玉笙渾身一震,巨蟒盤旋的動作也猛地停住,蛇目微微緊縮。 炙熱的氣息在體內激烈沖蕩,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撕裂開來,邢玉笙仰頭大叫,目呲欲裂,額頭上青筋崩現! 嘶啞痛苦的聲音久久回蕩在寂靜的密林深處。 穆長亭悠悠轉醒之時,夜幕四合,他正躺在一個山坡上。 一時半刻,他竟然想不起來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難道昨天他喝酒喝了這么多么? 穆長亭爬起來,拍掉身上的雜草,起身往首陽宮的方向走去。 他頭暈腦脹,根本沒有注意到,在他的雙腳邁過某一條隱形的界限時,空中撐起的隱身結界悄無聲息地瞬間破裂。 回到首陽宮,師兄弟們見到他都驚喜得往里頭跑,一邊跑還一邊大叫:“大師兄回來了!大師兄回來了!” 穆長亭莫名其妙,還未走到房間,小師弟就撲了上來,垮著臉哭道:“大師兄你去哪里了!我們找了你一天一夜!” 穆長亭愣了愣,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我昏睡了一天一夜?” 周稚抹了抹眼淚,淚眼婆娑地說:“對啊,二師兄說你昨晚喝醉了,他把你扛回房間就回去睡了,怎么知道第二天早上大家就發現你不見了!” 穆長亭皺了皺眉,迷惑道:“我……我沒什么印象了,難道是我發酒瘋自己跑出去的?”頓了頓,他見周稚哭成那樣,不禁笑道,“你個小哭包,哭什么呀?大師兄這不是好好回來了么?又沒受傷,也沒缺胳膊斷腿?!?/br> 周稚一邊搖頭,一邊哽咽道:“不是,不是的,三師兄不知道為什么闖進了禁地,執戒長老氣壞了,說要嚴懲他,可是、可是三師兄現在生死未卜,守境人又不肯放我們進去,師尊也不在,怎么辦啊……” 穆長亭整個人都蒙了:“他去禁地做什么!你二師兄呢?” 周稚搖頭,抽噎道:“二師兄在禁地門外守著,我、我說去告訴師尊,可是他們都不讓,說會打擾師尊靜修?!?/br> 穆長亭想了想,說:“這樣,你也別太擔心,師尊正在緊要關頭,確實不好打擾。我知道師尊把紫金令牌放在哪里,我去取來?!?/br> 穆長亭轉身朝梅見宮跑去,這是醫師長老芩書仲所執掌的宮殿,傳言他喜歡獨處,故而梅見宮里,除了他自己,就只剩下一個他收的雜役弟子,再沒其他人。 穆長亭跑進去的時候,大殿里空蕩蕩的,他急得大喊:“醫師長老!弟子穆長亭有急事求見!” 一個雜役弟子端著微弱的燭火走出來,“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穆師兄,萬不可喧鬧,醫師長老會生氣的?!?/br> 穆長亭向他行了一禮,謙遜道:“是,勞煩師弟幫忙通傳一下,我真的有急事?!?/br> 雜役弟子回了一禮,輕聲道:“好,那穆師兄稍等片刻,我去看看長老睡了沒有?!?/br> 穆長亭在原地焦急等待,好不容易見到雜役弟子出來,只見他招了招手,示意穆長亭跟著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