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_分節閱讀_85
王子騫將自己關在房間,任王潸然如何敲門也不肯打開。 王潸然道:“把門打開,我平時如何教你的,拿出男子漢的氣概來?!?/br> 王子騫沉默半晌,道:“jiejie,我不怕落榜,我是不想聽到外面的人說話?!?/br> 王潸然頓住,“為什么?” 王子騫囁嚅道:“他們說,我能得舉薦,是jiejie……jiejie找夫子……” 王潸然良久不語。 王子騫續道:“王嬸說,臨清哥哥是被氣走的,大家都說,夫子不要他了,要和jiejie……” “那你呢?”王潸然問,“你相信他們的話嗎?” 王子騫垂著腦袋抵著門,很久才說:“jiejie,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你把門打開,jiejie有話跟你說?!?/br> 王子騫猶豫了一下,把門打開了。 王潸然紅著眼眶,蹲下身握住王子騫的手臂,表情十分嚴肅,“子騫,爹娘早逝,家里只剩我們兩個。你若信我,那些話便是假的,你若不信,我說什么都沒有用?!?/br> 王子騫看著她濕潤卻堅定的眸子,最終撲入她懷里,“jiejie……” 王潸然心里一片苦澀。 她非無辜,但也沒有大過。伯牙遇子期,焉能不動心動情,只是她明白,有些事想的卻碰不得,縱使心里做著一個旖旎的夢,卻遏制著自己不去跨那一步雷池。 可饒是如此,還是xiele心意。去給沈絮做飯,是出自一番感激,卻讓他人編成一分真九分假的謠言,將事情鬧至她小心避卻終也避不過的地步。 她緊緊摟著王子騫,此時此刻,只有這至親之人的體溫才能稍稍緩解內心的寒冷。 許久,王潸然輕道:“子騫,那些話是假的,從前是假的,現在是假的,以后,也不會成真?!?/br> 王子騫迷茫地望著她,伸手擦她臉上的淚水。 王潸然再也忍不住,將頭埋在王子騫的頸間,無聲顫抖。 時至午后,安寧的村莊突然響起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好奇的小孩子紛紛跑出來觀望,只見一個婆子領著幾個樂班的人熱熱鬧鬧進了村口,臉上喜氣洋洋,一路往王家去了。 “恭喜小少爺,賀喜小少爺!”婆子對著院里揚聲喊道。 王潸然聞聲推門出來,見自己院里已圍滿了看熱鬧的村人,更有樂班子一刻不停地奏著喜氣的曲調,那婆子捏著帕子,笑得臉上的皺紋都堆成了花。 “什么事?” “恭喜小少爺,張少爺要我過來道喜,小少爺中舉人啦!” 話一出,圍觀的人群立刻嘩然,那鑼鼓奏得愈發賣力,一時周遭嘈雜嗡嗡,王潸然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婆子說了什么。 “小少爺,小少爺,張少爺要我過來給你道喜,你中舉人啦!”婆子迭聲朝里頭喊道。 王潸然急急回身,“子騫,子騫!” 王子騫揉著一雙微腫的眼睛出來,他上午才和jiejie一起抱頭痛哭過,午飯后便一直在睡覺,此刻被外頭吵醒,茫然地看著一院子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婆子的臉笑開了花,“小少爺,恭喜你,你中舉人啦!還是解元吶!” 圍觀的村里又是一陣嘩然,一個村里長大的,突然間出了這樣不得了的人物,各個都震驚壞了,交頭接耳,嘖嘖稱奇。 王潸然不可置信地喃喃:“你說什么?解元?” “是啊,正是取的頭一名,真金白銀的解元吶!”婆子舞著帕子,聲音高得連圍在最外層的人都聽得到,“這可是咱陸山鎮頭一回啊,十二歲中解元,上佐孫大人親自點的吶!” 王子騫覺得自己像在做夢,應試的人那樣多,個個都比他多讀了許多年書,解元卻點了自己,著實令人不敢相信。 “小少爺,恭喜你吶!張少爺讓我過來道喜,還捎了一句話,小少爺來日若是上京趕考,張少爺愿意傾囊相助吶!喏,這是張少爺給你的信,小少爺收著吧?!?/br> 王子騫接過信,仍然還在夢里出不來,怔怔望著一院子的人,像丟了魂一樣。 王潸然先回過神來,去屋里取了些錢,隨手包了個紅包,出來塞到婆子手里,感謝她過來報信。 那婆子又說了一通好話,樂班子將院子鬧了個徹底,才嗚嗚嚷嚷地離開了。 村人還圍在院里,各個都同王子騫道喜,陸山村久不出讀書人,一出就出了個少年才俊,可不成了大家討論的中心。 好不容易打發了看熱鬧的人,姐弟二人回到屋里,相顧無言,喜不自禁。 王潸然眼眶微紅,顫聲道:“你平日刻苦讀書,總算有了回報,爹娘泉下若有知,定為你高興?!?/br> 王子騫還拿著那封信,眨著有些失神的眼睛,“我答得不好,還以為考不上的?!?/br> 王潸然將他摟進懷里,欣慰道:“我知你非池中物,總有一日要到外面的世界闖蕩?!?/br> 王子騫的眼神慢慢有了焦距,這才接受了自己中了解元的事,嘴角忍不住往上翹,聲音都帶上一絲喜悅,“jiejie,我考上了,我中了解元!” 王潸然點頭,“嗯,你中了解元,鄉試的第一名?!?/br> 王子騫眼里充滿了得意,那是屬于小孩子的、因為努力得償而生出的喜悅和滿足。 王潸然摸摸他的臉,柔聲道:“少年得志,固而值得稱贊,但切忌洋洋自滿、踏步不前?!?/br> 王子騫用力點頭,“子騫明白!” “來報信的是你借住的那家人家,你之后要親自上門拜謝,知道么?” “嗯,知道?!?/br> “還有新老兩人夫子,你都不可懈怠。鄉長、縣令幾處也要登門道謝,感激他們舉薦之恩?!?/br> 王潸然一樣一樣囑托,王子騫認真聽了,仔細記在心里。 王子騫道:“張少爺捎了信來,jiejie看看寫了什么?” “寫給你的信,你當自己看?!?/br> 王子騫于是拆開信來,細細看了一遍,然后猶疑地望向王潸然。 他把信遞給王潸然,讓她看過。 短短幾句話,恭賀他中舉,而后希望他能一鼓作氣,趕赴明年的春闈。而這期間的半年多時間,張瀾愿意資助他上京求學。 王子騫猶豫道:“jiejie,你怎么想?” 聰穎如王潸然,豈不知張瀾是有意施恩,將來王子騫有所作為,也算有過知遇之恩,那之后牽扯的權勢,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道清的。 她沉吟片刻,道:“子騫,這是你自己的事,當有你來做決定。我能說的,只有一句話,滴水之恩,涌泉報之,而涌泉之后,你尚能做你自己與否,便不是我可以告訴你答案的了。你自己想清楚,應,還是不應,jiejie都聽你的?!?/br> 十二歲的孩子眼里透出無限迷茫與無助,手中一紙薄薄的書信,仿佛是決定自己人生的判書,應或不應,將未來的路生生隔成兩條。 他捏著張瀾的信,久久無言。 臨清走了快十日了。 原本尚有人氣的屋子,又變回冷靜模樣,那只兔子也被帶走了,沈絮守著一間空屋,暗自銷魂。 外邊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沈絮望了一眼,又興趣缺缺地收回視線,繼續望著那一方菜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