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_分節閱讀_8
好歹還有點油。 臨清心里也懊惱不已,辛苦了一早上,就得了這一鍋半生不熟的白米飯,他既心疼糟蹋的白米,又羞惱自己竟連炊米都學不來。 埋頭死命往嘴里扒著飯,眼眶都氣紅了一圈。 不算愉快的早飯過后,臨清在廚房洗碗,沈絮在堂中烤火。待到臨清擦干雙手從廚房出來,見到的便是一副瞇著眼頻點頭昏昏欲睡的景象。 臨清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片刻之后,一陣慘叫伴著一聲怒吼自堂中傳來。 “你怎還不去找活!” 沈絮摸摸被踹的屁股,頗是委屈地看著他,“不是找不到么……” 臨清一滯,昨日去鎮中,采購物什的同時,也詢問了好幾處招人的地方,不是酒樓招小二就是碼頭招扛包,一看沈絮這文弱書生模樣,連問都懶得問,直接擺手拒絕。 可是也不能整日呆坐家中悠閑度日啊。 臨清陷入沉思。 眼下隆冬,就是想學左鄰右舍種個地,也不是時節,兩人均是被人伺候慣了的閑散人,此刻離了優渥,方知生活之艱難。 不,只他一個人知,沈絮那榆木腦殼根本不知如今境況艱難。 臨清捧著臉,看著炭火發愁。 一旁的沈絮靠在椅背上,又瞇起眼會周公去了。 臨清瞥他一眼,自己怎就看上個這么不中用的人呢。 沈絮補了一覺,只覺通體舒泰,伸了個懶腰,四下望望,竟不見臨清。 穿堂過室找了個遍,最后發現臨清竟蹲在后院井邊蹲著身子洗衣服。 冬日井水冷冽,臨清雙手凍得通紅,盆里的衣服好似千斤重,揉幾下便得捂捂手,才不至于叫手凍僵了去。 沈絮看了一陣,眼眶有點發酸。 他想到自己十六歲的時候,正是少年好時光,牽燈走馬,招搖過市,懷里揣著幾兩銀子,看見什么買什么,遇上幾個公子哥,還能湊一起喝個花酒,好不快活。 眼前的少年也就自己當初那般年紀,纖瘦的身子,單薄的衣裳,一頭烏發束成團冠,如女人一般浣洗衣物,還是以冰冷的井水。 他忽然就有些看不下去。 臨清揉了幾下衣物,再次將手從水里抽出來,舉至唇邊正欲呵氣,一雙暖和的大手忽然從身后覆住他冰冷的雙手,那人輕輕抱著他,一動不動,沉默無言。 臨清一怔。 紅暈自兩頰慢慢燒起,他繃直了身體,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咚,每一下都是如此震蕩心扉。 他想起那日張家管事對他說:“沈家少爺看上你,快些收拾衣物,莫叫人等久了?!?/br> 琴弦錚斷,他自榭閣望去,六月時分,芙蕖艷艷,暑氣蒸騰之下,岸邊樓閣里那人展袖而書,一身錦繡華服,眉峰間全然紈绔的舒朗。 倉惶收回視線,一顆心跳得飛快,不敢再望,抱了琴落荒而逃。 是了,胸中的情意恰應了那日的張皇,兩相重合,方知自一開始,自己便跌進了此人布下的深淵。 臨清閉了眼,那本已盈盈欲滴的水光沿著臉頰滑落。 抱了一會兒,沈絮道:“有點冷?!?/br> “……” 臨清甩開他,“堂中有火,你到這里做什么?” 沈絮望一眼他的手,“會生凍瘡的?!?/br> “那換你洗?” 沈絮連忙搖頭,“不,不,客氣了……”又道:“燒些熱水罷,不至于凍手?!?/br> 臨清睨他一眼,“你當柴火不用錢嗎?” “那……”沈絮露出為難的神情,糾結了一番,鼓起勇氣蹲到他旁邊,挽起袖子,“我幫你一起——啊啊啊啊啊好冰!” 沈絮舉著雙手往臨清脖子里塞,“好冰??!” 臨清避之不及,“你冰不要往我身上貼??!” “真的好冰??!” “都說了不要冰我??!” 沈絮挨了一腳,這下不止手凍,腿也疼了。 兩人面對面蹲在堂中烤火,臨清一臉鐵青,沈絮一臉委屈。 “你怎么能這么對我?”沈絮控訴。 臨清暴跳,“活該!” “好心幫你一起洗衣服,你不感激,還要打我,哼,連我爹都沒打過我——嗯?我爹長什么樣來著……”最后一句自是用極小的聲音說的。 “沒人要你幫忙!再說那衣物里沒有你的嗎?” “自是有,可浣衣這等事,都是婦人分內之活,豈有男子動手的道理?” 臨清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個男的!” 沈絮無辜地看著他,“你不是我娘子么?” “……”臨清一口氣梗在喉頭,瞪大了眼睛。 “你看,是我討了你,雖然我們都為男子,但按常理,應是我為夫你為妻,所以這類家務瑣事應由你來做,是也不是?” 臨清秀氣的臉上憋得通紅,硬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怎么不說話?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 臨清咬著嘴唇,揪著眉頭,不知在極力忍耐著什么。 沈絮見他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以為他在醞釀怒氣,縮了縮脖子,閉了嘴。 好一會兒,臨清才恢復如常,他看了一眼沈絮,小聲道:“你……” “嗯?” “你不是要跟我和離么……” 沈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所指何事,驚喜道:“你想通了?呼,我說嘛,但凡男兒,哪個愿意屈就自己伺候別個男子呢,我這就還你自由身,天色尚早,不若今日就去縣衙,你的契書怕是抄家時弄丟了,就讓縣老爺下個判書,證明你恢復——” 臨清拂袖而去。 沈絮又呆掉了。 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