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兩個碳基人類表示自己自行前往,小灰灰留在這兒和大家一起磕花椒玩耍就好。 可小灰灰初生牛犢不怕虎,初生幼鳥不怕胎心石,大無畏地堅決表示,要載著鐘悠悠飛翔過去,嘗試一下真正的飛行坐騎。 領頭的灰燼鳥邁著優雅的長腿踱步,沉吟片刻。 雖然新生幼鳥說要報答送它回家的人類,陪人類契約幾十年,再徹底回來族群,但它也不能丟著幼鳥不管。 領頭鳥最后決定,陪著小灰灰送兩個碳基人類去石林所在的山腳下,再帶著小灰灰回來花椒小山包。 但是上去石林,就看兩個碳基人類自己的了。 灰燼鳥天生巨力,小灰灰本來拍著鳥胸脯說,自己可以一鳥載兩人,只要易柏收斂他的水系氣息! 但這會兒有長輩分擔,小灰灰也就不堅持了。 它乖乖往鐘悠悠面前一站,轉身,將火紅溫暖的鳥背沖著鐘悠悠,長翅展開,激動不已地“啾啾”中,示意鐘悠悠上來。 以后帶她上天帶她飛! 鐘悠悠坐上鳥背,摟住小灰灰的長長鳥頸,寬闊平穩,溫暖舒適。 她感覺待遇真是突飛猛進啊,比起以前,雙手緊抓鳥爪,時刻擔 心自己松手掉下去,感受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還能和一旁坐在領頭灰燼鳥背上的易柏在天上聊天呢? 她問水系異能的易柏說:“被兩只成年火鳥包圍,有什么感受嗎?” 兩只火系異鳥飛得實在太近了,易柏抬手,起碼花費了比以前多出四五倍的功夫,才凝出了一片小得不能再小的雪花。 晶瑩剔透的小雪花,顫顫巍巍地飛過來,輕飄飄地,落在了鐘悠悠揚著笑容的白皙臉頰上。 “哎呀!”鐘悠悠正要抬手去摸,雪花就融成了水。 然后她手還沒抬到臉上,水也蒸發了。 易柏眼帶笑意地搖搖頭,說道:“戰斗力急劇下降,除非異能刻意持續維持,不然冰錐估計出現就融化了?!?/br> 雖然最大的灰燼鳥為了配合最小的灰燼鳥放緩速度,而最小的灰燼鳥為了背上脆弱的碳基人類放緩速度,秘境石林依舊是不足半個時辰便飛抵了。 石林果然是位于這個通天島秘境的邊緣,與灰燼鳥涅槃繁衍的巖漿所在地,幾乎是處于整個秘境對角線的兩端,遠得不能再遠了。 之前還豪言壯語的小灰灰,在接近石林山腳后,立刻就放緩了速度。 它頭頂還夾雜著一絲灰毛的火紅冠羽警惕豎起,鳥頸后方更是緊張到緊繃,雙翅僵硬,恨不能立刻原路返回。 鐘悠悠趕緊摸摸它,安慰道:“就這兒吧,接下來我們自己上去就好了!” 兩只灰燼鳥立即降落,兩個碳基人類落地,小灰灰半聲“啾”都喊不出來,跟著領頭鳥,趕緊頭也不回地飛跑了。 鐘悠悠和易柏站在石林所在的山腳下,仰頭觀望。 他們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刻在血脈里的畏懼氣息,位面保護殼更是能護得碳基人類不受傷害,不會死亡。 石林里面除了石頭,別的什么都沒有,沒有任何強大的妖獸鬼怪。 這座石山不高,石林占地面積也不大,從山腰起,石質的樹林,好似圓錐,向著山頂方向聚攏,最終形成了一道寬逾百米的石階,向著秘境頂端無星無月的天空,直直捅了上去,沒入云霄。 這就是通天梯的秘境底座了。 而石林圓錐底盤的正中心,有一顆嬰兒襁褓大小的卵形石頭。 任務箭頭明明白白地指向它,告訴鐘悠悠,這就是胎心石。 她不用管未來是哪個門派最終能將位面之子收歸門下,也不用管后續修仙界的運道將走向何方。 走進去,取出來,啟動位面穿梭,帶回修仙界,將胎心石丟在通天島上,就算完成任務。 就這么簡單,她就可以回家了。 第049章 第四十九章 易柏的幻境 石林覆蓋的地面上, 不像其他位置, 是松軟的土壤, 而是質地灰色的巖石。 鐘悠悠抬腳往上邁了一小步。 她甚至都還沒有踩落石面,只是抬起的腳尖觸到了石林的范圍而已,眼前的一切景色,已經為之一空。 混沌霧氣包裹之后, 整個人好像忘了什么, 又好像記起了什么。 再沒有什么緩慢跳動的胎心石,沒有什么無星無月的蒼穹天幕,沒有什么沖天而起的石階。 鐘悠悠就坐在她朝思暮想的家里,是她和父母一起的那個家。 而不是每個月緊緊巴巴扣出工資和室友合租的房子。 是她自己的臥室, 有她從小到大愛看的書、穿過的衣、得過的獎,還有她隨心所欲的布置。 而不是盡量維持原狀,隨時保持可以被趕走狀態的出租屋。 鐘悠悠開心地往自己干凈整潔的床鋪上打了個滾兒,聽到了客廳傳來些許低低的說話聲。 她一躍而起, 拉開臥室的門,打算和爸爸mama打招呼。 客廳里坐著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沒人注意到臥室傳來響動, 也沒人抬頭看鐘悠悠。 沙發上那位年逾五十的胖胖男人, 是爸爸單位的領導, 她認識, 見到時通常喊人家張伯伯。 張伯伯從客廳茶幾上推過來一個白白的信封,壓低聲音,盡量擠掉話中所帶的一切情緒, 沉沉地道:“老鐘,這是單位的一點慰問金,節哀順變吧……” 鐘悠悠沒見過mama發出那么歇斯底里的尖叫,她掀了茶幾,叫所有的人都出去!滾出去?。?! 她這輩子都不要聽到什么“節哀順變”?。?! 鐘悠悠急急忙忙想往客廳沙發那邊走,眼前的一切都扭曲混沌了,她又被扯去了…… 鐘悠悠茫茫然地環顧四周,這里綠樹成蔭,蟲鳴鳥叫,環境好像很好。 明明人很多,卻都很文明,沒人高聲驚擾,都是壓低嗓音,低頭私語。 她好像沒有腳,只是意識在飄,掠過芳草萋萋,遠遠看到一個一個素雅簡潔的小廳,門口擺滿了花。 鐘悠悠飄蕩的身形急速剎車,停了下來,畏懼不前。 追思廳、千秋廳、萬古廳、壽和廳… … 白色的菊花、黃色的菊花、小花籃、大花圈…… 隱隱約約的熟悉哀樂結束,不知是誰,身影熟悉,聲嘶力竭,撕心裂肺,撲了上去。 又被旁的人一把攔腰抱住,親戚朋友們趕緊擋住,揮手叫工作人員趕緊把裝著棺木的遺體拖走去火化。 只剩下恨不能哭出心、掏出肺的嘶啞嗓音,盤旋在這黑白色打底、卻又有鮮花點綴的追思之處。 被旁人攔腰抱住的那人,委頓在地,伸著手向著棺木痛嚎:“我女兒?。。?!——” 鐘悠悠的身影徘徊不前,不敢上前去仔細辨認那些面孔,又被一把吸回了自家的客廳。 安靜,卻又有股死氣沉沉的感覺。 客廳里不知是不是刻意,擺滿了鐘悠悠從小到大照過天真爛漫活潑可愛的彩色照片,一張黑白也無。 不知老了多少歲的父母,你拉著我的手,我拽著你的手,四只眼睛死死盯著茶幾上的手機,點開公放,撥打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 那頭反復傳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br>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br>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br> 爸爸都不像爸爸了,老得跟爺爺似的他,顫顫巍巍地摸出自己的手機,好像委屈地在自言自語一樣。 他嘮嘮叨叨地說:“我再給悠悠充點話費,萬一孩子沒錢花,手機欠費了呢?” 一夜蒼老的mama,滿臉皺紋,跟著點頭,滿含期盼地盯著老伴充話費。 她嘀咕說道:“就是。咱過半個小時再打,萬一就是工作太忙,沒空接呢?!?/br> 有人按門鈴,說是什么社區工作人員來慰問失獨家庭,送溫暖。 一旁還帶了位不知是誰,穿得像是個上門推銷的業務員似的。 他笑得十分討好又油滑,塞過來一沓廣告紙樣的小冊子,說什么“再生一個就好了?!?/br> “二位才四十幾歲,年紀輕著呢,好多二胎的,那都是這個年紀再拼一把?!?/br> “其實可以來我們這兒做試管,您看看我們這宣傳冊,新開的私立,服務可好了,十萬塊包生一條龍,不成功退款一半……” 一聽失獨二字,mama就歇斯底里地尖叫,叫他們滾!喊著失蹤不是失獨! 爸爸拎起門邊的雨傘,揮著去趕人 …… 鐘悠悠…… 鐘悠悠那飄蕩的身體,終于觸到了實物,摸到了人的溫度。 來自于她的手心。 有人握住了鐘悠悠的手,溫暖且有力,將她往后帶了一把。 她幾乎沒站穩,向后倒去,被結實但溫柔的懷抱接住了。 鐘悠悠緩過神來,才發現,這不過一瞬而已。 她連抬起邁步的右腳,都還沒有踩落到石林的地面上,只是踏入了它的空間范圍而已,所以才站不穩。 鐘悠悠沒抬頭,但一小捧水,突然出現在她臉前。 易柏在她頭頂,沒說讓她仰頭,只是輕聲說道:“眼睛閉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