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這些紙人個個都通主人心意。 霍震燁笑關上門,穿過馀慶里的長弄堂,鄰居跟他打招呼:“霍先生出門???” “嗯, 辦點事?!彼残χc頭回答,仿佛他也是俗世丈夫中的一員, 而白準是在家里等他下班的嬌妻。 小黃雀從白家天井里飛出來, 輕巧巧落在霍震燁肩上。 白準在床上翻個身,看見霍震燁笑得這么燦爛,心頭不爽, 這紈绔肯定沒想什么好事。 霍震燁抽口氣,伸手捂住耳朵,抓住啄他一下就要拍翅膀溜走的小黃雀:“你干什么?” 小黃雀伸伸翅膀,就像人一樣無奈的攤手,示意霍震燁它也鳥身不能自主,主人讓它啄,它不能不啄。 白準心情大好,笑完了又想今天要干什么。 一時竟覺得沒事可干,以前沒那紈绔在的時候,他都干什么了? 白準皺起眉頭,他坐起身來,讓紙仆將他抬到竹輪椅上,堂屋天井廚房轉了一圈,怎么連阿秀也不在? “阿秀呢?”他問紙仆。 紙仆捧來一張紙,是阿秀留的。 “我去書店,阿秀”。 白準舉著條子神色微妙,阿秀都會留條出門了?他隨手一揚,紙仆接住那張紙,還送到阿秀的房間里。 這么大個屋子,竟然只有壇子和紙人陪他。 白準先在師父師兄面前上香,換紙花和清水,然后……然后竟然沒事可干了,最近這么太平的嗎? 白七爺無聊了。 就在他無聊的時候,門響了幾下:“請問白七爺是不是住在這里?” 白準坐在輪椅上皺眉頭,阿秀不在,竟然要他自己開門? 石寬拎著禮物站在門外,聽里面沒聲音,又敲了兩聲,門輕輕打開一道縫,里面有道懶洋洋的聲音傳出來。 “進來?!?/br> 石寬推開門,就見白七爺坐在堂屋里,門里什么人都沒有,是誰給他開的門? 這疑惑只是一閃而過,石寬走進堂屋,他客客氣氣把禮物放下,行了舊禮:“給七爺請安?!?/br> 換作平時,白準才懶得搭理人,今天他實在無聊了,才愿意理一理這人:“怎么?” 石寬有些不好意思,他沉沉氣才開口,誠懇對白準說道:“我想請七爺,替我跟韓珠妹子說媒?!?/br> “我打聽過了,三門自來就與七門親近,韓三爺去后,也是您照應韓珠,我想請您作保說媒?!?/br> 白準手撐著頭,挑了挑眉毛:“你爹跟韓三關系可不怎么樣?!?/br> 韓三死時,石榮都沒來上過香,一來就是爭三門主的位置,石寬就這么上門提親?估計要被韓珠捶出門去。 “你究竟是想娶韓珠,還是想娶神仙索?” 白準人懶懶的,目光卻像冷電一般掃過石寬。 石寬生得高大英挺,比起柳大要更英武得多,他才見了韓珠一次,就想跟她提親? 石寬端正站著,任由白準打量,他等白準收回目光才解釋:“韓師妹的絕技確實叫人目炫,可我求親并不全是因為這個?!?/br> 他去過韓家小院許多次,一開始只是想照應韓珠,她孤身一人,要怎么在上海灘活下來。 她一個人沒法撐起一場表演,石寬打算請韓珠加入他們父子。 “我談了幾家茶樓戲院,談的是包月銀,咱們按例分,互相不占便宜?!眲傄唤佑|石寬就知道了,韓珠雖然生得柔弱單薄,但她性格果斷堅毅,絕不愿意占人便宜。 韓珠拒絕了,她獨自一人生活在韓家小院里,那包金銀她也沒有動過,靠微薄的積蓄生活,過著很清貧的日子。 “我為父守喪,孝滿之后再談其它?!?/br> 石寬初見韓珠就被她絕技震攝,再見韓珠就被她性格吸引,一雙腿不由自主的就往韓家小院里跑。 白準聽到這句,想起霍震燁,這人也是這樣,趕也趕不走,扔出去還會再回來。 石寬又說:“我天天去,她總算肯讓我進門,買米買煤球,也留我吃過飯?!痹秸f越笑,他慢慢摸準了韓珠的性子,你對她一分好,她就對你兩分好。 可哪怕這樣,韓珠也不肯松口,石寬大膽談起婚事,就被韓珠趕了出來。 所以才來白家小樓,想請白準出面。 “我不干保媒拉纖的活?!卑诇士戳耸瘜捯谎?,這人難道是個傻子,看看屋中四周這些紙扎,他是辦喪事的。 紅白事豈能混起來辦。 石寬略一沉吟:“那請七爺指點指點我?!?/br> 白準倒不擔心韓珠吃虧,就算她真的嫁給石寬,石寬若有心算計她,她也能自己討回公道。 “你拿什么證明你想娶的是她,不是神仙索呢?”柳大因為神仙索娶過她一次,她是絕不肯再第二次掉進陷阱里的。 石寬一下明白了癥結所在,他笑起來:“她有絕技,我也有絕技?!?/br> 那一天斗彩,石寬是打算先表演幾個小戲法,再演他的拿手絕活的,可見過神仙索,他便退讓了。 石寬的絕技是“開花結果”。 他放下禮物,扭頭就走,白準眼睛一撐,這人走了,他不就又沒事干了? 石寬走到半路轉過身來,給白準深深行個禮:“多謝七爺指點,若這事成了,七爺就是我們的大媒?!?/br> 說完他興沖沖走,這就去找韓珠,讓她看看石家的“開花結果”。 黑漆門“呯”一聲關上,白準輕嘖一聲,這就走了,就不能先表演一個讓他打發打發時間? 那紈绔怎么還不回來。 霍震燁一進公司,就聽說抓了“內衣賊”,他問郭經理:“是誰?” 郭經理知道霍公子是要問的,他早就問清楚了:“是道具組的小嚴,當場抓住的,他拿著長竹桿,在女演員宿舍后面偷內衣?!?/br> “小嚴?”霍震燁看過所有《霧中花》劇組員工的資料,在腦子里一過就問,“《霧中花》劇組的布景員工?” 郭經理一下卡殼了,這么細的問題,他還真沒注意到,秘書補上一句:“是,他負責《霧中花》的布景?!?/br> “去女員工宿舍后面看一看?!被粽馃疃伎熳叩睫k公室了,又下樓梯。 郭經理慢了一步,急步跟上,他簡直沒法跟上霍公子的思路,秘書也是一樣,他輕輕問:“經理,這是什么意思???” “你不懂了吧,賺錢的人的想法,和賺大錢的人的想法,那是不同的?!?/br> 秘書懂了,郭經理他也不知道。 霍震燁來到員工宿舍后,這是一條小巷子,跟院墻挨得很近,長著些雜草亂石,他抬頭打量員工宿舍,因為小嚴的事,今天所有人都沒曬衣服。 “那根竹桿有多長?” 秘書愣了一下,把犯罪證據竹桿杠了過來,竟然還是兩根綁在一起的。 “舉起來給我看?!?/br> 秘書也穿得西裝革履,從來也沒干過這種粗活,但大老板說讓他舉,他肯定得舉,舉起來一看,正好到三樓的窗邊。 “明明一根竹桿的長度就足夠他偷到內衣,為什么他要綁兩根竹桿呢?” “為什么……”郭經理一拍大腿,“他是不是偷知名女演員的內衣拿出去賣!” 說完他就自己否定自己:“那也不對啊,四樓的更有名氣啊?!?/br> 要賣肯定要偷更有名氣的去賣,四樓那幾個一級女演員雖沒大火,但也拍了幾部電影,還有她們的影迷寫信送禮物到公司來呢。 霍震燁看了郭經理一眼,要不是這種場景下,他真想送郭經理一把金算盤。 “說明他有明確的目標?!被粽馃钫f完又問秘書,“蕭玉芳住在三樓?” 秘書點點頭,奇了怪了,霍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小嚴現在人關在哪兒?” “在公司保衛科?!?/br> “他的房間搜查過沒有?” “都搜過了,沒搜到內衣,捉賊也要拿贓啊?!睕]贓物就沒法定罪了,只能隨便找個借口把他趕出公司。 “沒搜到,說明他賣掉了呀?!惫浝磉€是這個邏輯,而且覺得自己說的很對。 “那女員工之前有沒有反應過呢?她們到底丟了多少件呢?” 這還真沒有,頂多丟失了一兩件,說是被風吹出去的,也不是沒可能。 秘書問:“難道他沒偷?”那他拿著竹桿干嘛了? 霍震燁問:“墻對面是什么地方?” “一個花壇,花壇外是馬路?!闭驹谶@里還能聽見汽車和人力車的聲音。 “派幾個人去找找,看能找到什么?!?/br> “對對對,他說定扔過去了,藏在花壇里,等白天去拿?!边@句是郭經理說的。 霍震燁用種一言難盡的目光看了眼郭經理,伸手拍拍他的肩,一個人能在自己的固有思維中走到極致,也是一種天才。 秘書派人去搜花壇,霍震燁去看從小嚴屋里搜出來的各種東西,箱子里有幾個小酒瓶,霍震燁擰開瓶蓋一聞,里面裝的不是酒,而是水。 把水倒出一半,就能看見綠色瓶中沉著幾根微黃的蠟狀物。 “鬼火就是他造的?!被粽馃铧c點水里的東西。 他把這白磷滴在紙扎的梳妝臺上,自然風干,等開始電影拍攝,聚光燈打在道具和演員的身上,室內溫度很快會超過四十度,白磷就會燃燒。 冒綠光和白煙,大晚上的很像是鬼魂在作祟。 郭經理目瞪口呆,秘書帶人在花壇里找到一張紙作的鬼臉,鬼臉涂著艷紅的嘴唇,還散著一頭長發。 他們一撥開草叢就看見里面一張鬼臉!嚇得秘書腳下一滑,差點摔倒,還是白天膽子壯,幾個人把鬼臉扒出來,帶來辦公室。 郭經理這下明白了:“是他裝神弄鬼!” 霍震燁在這張鬼面上,聞到淡淡的血腥氣,他皺眉問:“蕭玉芳人呢?她在哪兒?”鬼火和鬼面,統統指向《霧中花》的女主角。 郭經理“嗖”一下跑了出去,動作比霍震燁快得多,把秘書撞了個踉蹌,那可是他的搖錢樹,可千萬千萬不能出事??! 作者有話要說: 白·今天是愛感顧問·嬌·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