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謝謹之本來就不是饒舌之人,現在侯府與沈家已經下了小定,婚事在即,他也不欲說過往之事,也懶得去想其中內情,最壞的結果無非是繼母生了嫡子,他這個虛假的世子退場,讓那嫡子做真世子。 那一日把事情與妻子說透了,謝謹之放下了一樁心事,越發灑脫了起來。 就像是妻子說得,當年他尚且在襁褓之中,又不是他愿意做的侯府嫡子,侯府把他推向這個位置,又要讓他記住侯府的恩惠,又不肯讓他做真正的世子,還惦記破除侯爺的命格。 一切且看事情順其自然發展便好,做人處事求得是問心無愧。 謝謹之與妻子說起了兵馬指揮司里的狀況,明日就是定下的日子,帶著妻子去營里吃飯。 天公作美,傍晚是燦燦紅霞,這幫大老爺們早早就在cao練場上擺出了長桌與長凳。 家里有媳婦有孩子的都帶上。但凡不在城中值守的弟兄,都在空地里熱鬧,還有換班過來的,也會撿一張凳子坐下,大口吃rou,拍案湊湊熱鬧。 這西域過來的香粉應該就是孜然,撒上了一些,外皮被烤得酥脆,帶著孜然的咸香,被廚師片得很薄,有瘦有肥,不至于油膩,恰到好處。 起了一叢火,還有人興致來了唱著跳著。 謝謹之身上有文臣的儒雅,其妻寧蓁蓁也是火光之中分外動人,她也并不拘謹,與眾人同樂,還給諸位弟兄露了一手。 匕首在她的手中靈巧地轉動,手持匕首,動作干練,在火光之中銀光閃耀,旁人都是叫好,唯有謝謹之的手掌都是蜷著,一直緊張看著,生怕出了事故。等到她落了座,顧不上旁人的注意,伸手展開了她的左右手,看著青蔥十指毫無一絲傷口,才松了一口氣。 因為謝謹之的動作,女眷們偷偷笑了起來,用打趣的目光看著謝大人與寧蓁蓁。 男人們也是如此,還有些未成親的看著寧蓁蓁的嬌顏,想著若是有嬌妻如此,也定如那謝大人一般。 謝謹之握住了寧蓁蓁的手,便不松開,索性用筷子夾了rou送到她的唇邊。 等到最后兩人離開,王峰的妻子還送了一件百家衣給寧蓁蓁,祝她早些生下麒麟兒。 喝了一些酒,兩人坐在馬車上,謝謹之握住了妻子的手,想到了那件百家衣,在黑暗之中,又有酒液給了他勇氣,讓他含住了嬌妻的唇。 口中是如出一轍的酒香味,謝謹之剛開始有些笨拙。 根據寧蓁蓁的了解,他并未有通房,也從未眠花宿柳,他只是憑著本能行事。 像是在沙漠之中禹禹獨行的旅人,好不容易見到了水源,拼命地吮吸,甚至會發出像是孩童一樣急切的嗚咽聲。 等到鼻腔里噴出的呼吸都灼熱,謝大人的動作慢了下來,不再拼命,而是開始享受一樣地品味酒液醇香。 輕攏慢捻抹復挑。 口中是這般,手上也是這般,他的動作熟稔起來,也享受著那美味。一直到氣喘吁吁,身子都微微顫動,幾近情難自已才停了下來。 “我定不負你?!边@話來得有些遲,終究是說出了口。 謝謹之的額頭抵住了寧蓁蓁的額頭,手撫著她的面頰,說得話柔情里又帶著堅定。 第61章 女主是婆婆8 很快就到了侯府要迎來侯夫人的大喜的日子。 侯府里的裝扮都是老夫人布置的,她的嫡親兒子要破除命格了,要成親了,老夫人也不吃齋念佛,精神頭十足把府里的人指揮的團團轉。 采買簇簇的花,還把原本就很大的主院又給擴了擴,務必讓沈夢云住得舒心。 侯爺那兩個生不出孩子的妾,直接給了放妾書,反正兩人年歲也大了,比不得青春年少的沈夢云,謝赟也毫無寵幸兩人的意思,他現在就想要自己的正妻,還惦記妻子的肚子。 那兩個姨娘在侯府里一輩子,生不出孩子,平日里也不外出,如今年歲也大了,這種恩德猶如晴天霹靂,讓兩人惶惶不安,抱頭痛哭。 寧蓁蓁給了兩人銀子,幫著兩人租賃下距離衙門不遠的院子,這樣對兩個寡居的婦人而言,較為安全。還替兩人找了營生,她們兩人都用繡活打發時間,繡活還不錯,可以繡些帕子維持生計。等到日子久了,從這種惶惶不安之中脫離了出來,兩人便可自尋夫婿再嫁。 侯爺的兩位放出去的姨娘,對給了放妾書的侯爺還有老夫人恐怕還有些恨意,對世子妃恨不得要在院子里供奉長明燈,祝她長命百歲。 所以也不怪安平侯的命格不好,明明老夫人手里攥了不少錢,卻不肯做一丁點的善事,不管會不會有傷天和,就抬了兩個通房,一點也不擔心兒子的命數影響了兩個丫鬟,平時府里的規矩不多,但是兩個姨娘想要出府那是萬萬不可的。十多年沒有出過府的女人,直接給丟了出去,還覺得給了放妾書,就是天大的福分,一丁點的銀子都不給,甚至放妾的后續手續更改戶牒,還要兩人親自去衙門,那兩人怎會不心生絕望? 寧蓁蓁覺得自己不算什么圣人,也見不得這樣的情形,便幫了兩人一把。 謝謹之也是見著那兩位曾經父親的姨娘過來給妻子磕頭,才知道有這樣一樁事。 此時抱著妻子,手做梳捋著她的發,開口道“娘子行事妥帖,又心善?!?/br> 那暗色車廂里的吻之后,圓房就成了順其自然的事。 謝謹之雖然得趣其中,但是又不忍傷了妻子,在床笫之事極為克制,就算是不做那檔子事,他也極喜歡在無人的時候,與妻子膩歪,例如圈著她,教她作畫;又或者是一起坐在寬大的敞椅,摟著她給她讀話本子。 曾經他想過,自己先前毫無選擇的余地,被從親生父母那里抱走,做了侯府的尷尬世子,還時常有人旁敲側擊,提醒他不要忘記真正的身份。 唯一的選擇,就是在落水了之后,主動同祖母開口,求娶了柳氏,才有了現在的日子。 好像是曾經的苦都是為了現在的甜,清晨的一個吻,就讓人悸動不已。 還有從侯府的公賬里變相扣錢,也有了第一樁的用處,就是用在兩個放出府的侯爺姨娘身上。 兩人只說了一會兒姨娘的事,寧蓁蓁無意之中提到了,兩人今后可再嫁,這讓謝謹之心中一動。 他的妻子見識不淺,思維也不拘泥,甚至讓他想到,若是他有一日負了她,她也會毫不猶豫離開。 心中隱隱明白了為什么坦白自己身世那一夜,為什么會有一種她會飄然離去的感覺。 她確實可以輕巧脫身,滿京都知道,她與好幾位武將之妻交好,與大長公主更是莫逆之交。 武將本就不像是文臣,會在意女子的清白,倘若她和離或者被休,只怕剛傳出消息,那幫婦人就可以做出一個花名冊,供妻子選擇。 這種危機感讓謝謹之把懷中的人抱住的更緊一些,若是不負,她也會在他懷中長久停駐。 接著,兩人又說起了寧蓁蓁經營的藥鋪。 行醫之人萬萬容忍不了用不合適炮制的藥材,這行醫治病是她的老本行,就把從侯府里摳出來的銀子用在藥堂上。 那些銀子本就夠開一個小藥鋪,是大長公主隨意入了干股,壕氣沖天表示,要做產業,就做大的。于是這杏春堂就在京都里悄然開了五間。 兩人在侯爺娶妻的這一日的新婚夜里,說著夫妻兩人的小話,淺淺笑著,而不像是那新婚主院里的尷尬。 謝赟本是想要同新婚妻子圓房,結果敬酒完畢,沈夢云的害怕神情給他當頭澆了涼水,這事得徐徐圖之。 他就當做養了女兒一樣,哄著沈夢云,總歸是要疼一輩子,多待她好一些,也好哄得小姑娘自愿解開衣衫,羞答答橫在他身下。 謝謹之告了假,和妻子一起早早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候著。 等到沈夢云過來奉茶的時候,老夫人的眼珠子都黏在新婦上。 上次寧蓁蓁作為新婦,老夫人可不管孫媳與謝謹之有沒有圓房,這次等新婦進來的時候,老夫人就盯著沈夢云的腿,看著沈夢云的眉。 雙腿行走的時候自然,眉連而非散。 可惜了,應當是沒有圓房的。 不過想著新媳婦也小,都已經是侯夫人了,一切可以慢慢來,笑容越盛。 樂呵呵喝了茶,這次送的不是紅封,而是一匣子的珠寶,老夫人還特地看了一眼,那個養孫之妻沒什么反應。 先前讓她去應酬,是因為侯府里沒有侯夫人,現在已經有了沈夢云,定是要好好整治柳氏一番。 新婚夫妻奉茶之后,輪到了謝謹之和寧蓁蓁兩人給沈夢云奉茶,見著這套儀式都走全了,老夫人更覺得這事終于算是塵埃落定,笑容越發開懷。 對于沈夢云來說,因為她死活要嫁侯爺,讓沈家還有林家都以為她珠胎暗結,收下了侯府里的豐厚下定禮,兩人的婚事也很趕,生怕出了紕漏。 沈夢云與謝赟的事,在秋末下了定,臘月里就成親。 沈夢云只覺得一眨眼,就嫁給了心上人他爹,給謝謹之做了娘。 在新房里,她是有些不安的,就算是侯爺哄著她,告訴她已經遣散了兩個妾室,告訴他只有她一人,親吻她時候萬分溫柔,她心中還是有一種惶惶之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這種惶惶然,在吃了謝謹之與寧蓁蓁奉得茶就消散了不少。 她是過來給謝謹之做娘的,她是寧蓁蓁的婆婆。 輪到新婦給兩人見面禮。 給寧蓁蓁的是個品相極為普通的玉鐲,給謝謹之的東西就有趣了,是上好的端硯,還有特制的花箋,還有一個厚厚的紅封。 “謝母親?!敝x謹之的神色平常,寧蓁蓁也道了一聲謝。 聽到了寧蓁蓁喊她母親,謝謹之收下了她準備的禮,沈夢云就有了精神,甚至和老夫人說話都帶了撒嬌的意味。 以前她想要送謝謹之東西,他都不肯接受,如今倒是可以了。 老夫人還是挺吃這一套,或者說,只要是他嫡子的妻,都會喜歡。若是冰山,老夫人會贊嘆她的高潔;若是性格活潑,老夫人會贊嘆她的機靈;若是這般撒嬌,老夫人也覺得沈夢云貼心。 侯爺去應付前廳的賓客時候,還刻意交代了一聲老夫人,讓老夫人打趣,兒子的眼里只有沈夢云。 那種場景,看得寧蓁蓁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謝謹之沒說什么,這一對夫妻只是微微頷首。 畢竟謝謹之曉得,如今的妻子是個一丁點虧都不肯吃的人。 一個有心討好,一個奉承,寧蓁蓁看著老夫人的下巴,甚至懷疑老夫人的下巴頦受不受得住。 謝赟不大清楚沈夢云對養子的傾心,老夫人門清。 人老成精,她甚至猜中了沈夢云藏在最深處的心思,陪著沈夢云也笑累了,直接對寧蓁蓁說話不客氣,“平日里,你能耐得很,今天倒是鋸了嘴的葫蘆?!?/br> “也不是?!睂庉栎栊χf道,“就是沒想到夫人年歲與我差不多,高我一個輩分,有些不適應?!?/br> “那你可以早早適應,這是謹之的娘,是你婆婆?!崩戏蛉伺牧伺纳驂粼频氖?,意味深長地說道,“綱常之事可不能亂?!?/br> “孫媳知曉?!睂庉栎栊Φ?,“謹之也知道,我是最孝順不過,回門的時候,我爹都笑得合不攏嘴?!彼趴诤f,杏眼彎著笑得甜蜜蜜,“我一定像是孝順爹一樣孝順夫人?!?/br> 柳御史比侯爺還要老,腆著肚子,這個聯想讓沈夢云的臉上發青。 老夫人是看著沈夢云的臉色行事,見著沈夢云不喜,就直接呵斥寧蓁蓁。 只是寧蓁蓁這話戳心,明面上沒什么問題,要呵斥也只能找其他無關痛癢的地方。 寧蓁蓁順勢請辭,“老夫人指不定要與夫人有些悄悄話說,孫媳便自便了?!?/br> 等到人走了,老夫人同沈夢云說寧蓁蓁此人有多可惡,因為她不想與小輩計較,把寧蓁蓁慣得如此驕橫,目無長輩。 沈夢云也不喜她,這一老一少瞬間就達成了共識,甚至每日的請安,也不能省了。 等到回門之后,沈夢云甩開離開娘家的傷感,開始專心致志對付起寧蓁蓁來。 寧蓁蓁聽著新上任的侯夫人在她面前擺威風,笑了起來。 早晨去請安沒問題。 她本來就起得早,夫君早晨練拳,她也會打一套養生拳,甚至還不沐浴,就直接去了主院。而沈夢云就不一樣了,被養得嬌氣,平時起得遲不說,加上成親之后旁邊又睡著安平侯,總是很晚才可以睡著。 安平侯也看得出沈夢云有些不習慣,他已經推遲了圓房的時間,同榻共眠是最后的陣地,萬萬不會失去。 于是沒有睡好的沈夢云,一大清早被寧蓁蓁給折騰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