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謝謹之是京都里出了名的文武雙全,這種天生聰慧之人,要是寒門出身,說不定現在已經考上了狀元也說不準,說不定現在要是在翰林院里,比這樣的小武官前途更好。 月下她溫柔的目光把謝謹之心都燙了一下,在聽提到了沈夢云,又有些緊張,難得結巴說道“你說上次成衣閣……” 寧蓁蓁杏眼彎起,笑著說道,“哪兒有人直愣愣地潑東西,尤其是掌柜的,那些人精,哪兒有行事如此魯莽的?我想,沈姑娘不甘心,夫君與她說說也好,好讓她死了心?!?/br> 謝謹之還攥著寧蓁蓁的手,忽然想到了自己曾幻想過的嬌妻,是不是便是如此這般。 他們兩人現在八角亭里坐著,攥著妻子的手,有一種心中被塞得滿滿當當的感覺。 寧蓁蓁的話里中心思想是,既然他是侯府嫡子,對外老夫人和侯爺都默認了世子爺這個稱呼,沒道理不用侯府的銀子,謝謹之這個侯爺嫡子有什么做的不合格的? 對上恭敬,對下寬容,還是侯府的臉面擔當,何必要過得這般清苦?本就是安平侯府對不住他,既然把他當做了嫡子,就應當比照其他人家的待遇,而不是用情感cao縱當年一個小小的孩童。 謝謹之還是有些不認同想要拿銀子的想法,這么多年他總覺得自己虧欠了侯府,這種觀念不是寧蓁蓁一兩句話就可以拐的過來的。 “夫君喜歡作畫嗎?” 謝謹之不知道為何妻子提到這個,開口道“尚可?!?/br> “作畫確實可以拿到銀子,不過若是為了這個目的,畫得不一定是自己想要做的,不是嗎?”寧蓁蓁說道,“靠自己的勞力賺銀子,是不錯,最好的法子還是有了資金,讓錢生錢?!?/br> 這就是資本論,有侯府這樣的靠山,用那些原始積累錢生錢,要比作畫值當,而且一旦上了正軌之后,并不累心。 “現在只是友人應酬,做些畫,今后若是有了孩子,也難道要一直作畫?雖說父母在,無恒產,總要為將來著想?!睂庉栎枋窍胍獎褚粍衲俏簧驂粼?,但是沈夢云要是不聽她的,要是再生下一雙兒女。 那些鋪子可以放在妻子的名下,謝謹之一瞬間就想到了許多。 明明比寧蓁蓁要大,反而還要靠她點撥,有些不好意思,妻子說的是,總是得開始經營。 那些銀子就由著妻子折騰,謝謹之準備多做一些畫。 “這些銀子我都會記賬,等……到時候就知道如何處理了?!睂庉栎栊α诵?。 如果要是沈夢云還是要進府,沈夢云想要蹉跎她之事,定然是不肯讓對方如愿的。還有兩門美妾,倘若謝謹之納了,就算是現在見他覺得可憐可愛,也頗為體貼,她也不會留在侯府里。 原本柳華蓮恨得是沈夢云的欺辱,她性子一直軟糯,沒什么報復回去的想法,只想要自己的日子過得好。 侯府如果還是要被沈夢云攪成一灘渾水,她估計那個時候身體也養好了,就會跳出侯府這個泥潭。 謝謹之不知道寧蓁蓁心中所想,只覺得她的笑容杳然,有一種被風吹走的錯覺。 他下意識地把嬌妻的手攥得更緊一些,不許她飄然離去,心中更是一瞬間有些慌亂,除了攥得緊一些,有一種彌漫的感覺,若是她鐵了心飄然里去,他攥著她的手也不過像是捏著手中沙,怎么握得緊,沙也會從縫隙之間流瀉而出。 寧蓁蓁說道,“好了,出來坐了許久,回房罷?!?/br> 那種隨時要離開的錯覺淡了些,謝謹之點點頭,悄悄調整了手里的姿勢,與她十指相扣。 她原本要說的是可以虛開高價的商鋪,他在兵馬指揮司,對城里的商鋪稱得上是熟悉,就說了幾家名氣很大的鋪子,寧蓁蓁的記憶力不錯,都記在心中。 第二日的寧蓁蓁就去了其中一家鋪子,選了海外來的紅珊瑚盆景,掛在了安平侯府的賬面上。選定了禮物,還要她的衣著,從衣衫、頭面、到需要綴在繡鞋前的東珠,還有一身時興樣式的披風,寧蓁蓁在外轉了一圈,算下來,足足掛了千兩有余的賬。 這讓管賬的鄒嬤嬤臉上發青,就算是大長公主送帖子過來是她知道的,這也太多了,超出了她的意料。 不想見到寧蓁蓁的侯府老夫人也把人叫到了她面前,沒好氣地說道,“賬都在這里,你拿去退了?!?/br> 因為是簽單,先把賬單給送了過來,結賬了之后,才會把東西送過來。 寧蓁蓁看著老夫人,輕描淡寫地說道,“為何要退?這些不值當多少銀子?!?/br> 老夫人他們會心理學上的情感cao縱,她對心理學上那些更是清楚,怎么樣的語氣讓人生氣,怎么說。 “不值多少銀子?”老夫人被寧蓁蓁的話氣得肝疼,“柳氏,你統共嫁妝都沒有這么多,現在居然說沒多少銀子?好大的口氣,也不怕大風閃了腰?!?/br> “孫媳在柳家確實沒有經手過這般多的銀子,只是這是去大長公主的賞花宴,這些東西都是孫媳特地挑的,尤其是珊瑚,這是東洋過來的,所以價格貴了些?!?/br> “那宴就推了,昔日里也沒有見過你參加?!?/br> “昔日里,我尚且是柳家人,家父是御史,大長公主恐怕不喜家父?!睂庉栎枵f道,“大長公主向來是和武將交好,過往不忍擾了老夫人清凈,從沒有邀請過安平侯府,現在孫媳若是不去,那今后便和那些武將的女眷更疏遠了。孫媳知曉老夫人不喜鋪張,只是這代表的是安平侯府的臉面。再說了,倘若孫媳真的不去,外人也不知道怎么想侯府,大長公主又會怎么想。其他武將都是擰成一根繩,單單安平侯府在外,也不大妥當吧。孫媳想著,這宴會要參加,還得風風光光參加?!?/br> 她的聲音細細的又尖銳,而且說得絮絮叨叨,聽得老夫人是頭疼。 寧蓁蓁說話很是刻薄,繼續說道,“孫媳還特地打聽了一番,咱們侯府雖說沒多少底蘊,沒有什么值錢的擺件,錢應當是不缺的。能用銀子買的,我想在老夫人這里也算不得什么?!?/br> 什么叫做沒什么底蘊?老夫人被氣得發抖,瞪著寧蓁蓁,“你說得這算是什么話?” 寧蓁蓁說道“先前祖母也是這樣同孫媳說得,府里沒什么好東西,給了孫媳紅封。孫媳挑這些,都是市面上不錯的東西,穿戴在身上,務必不會墮了侯府的臉面,送大長公主的東西也拿得出手。孫媳尚未嫁人時候,主母款待,也跟著嫡姐見過不少的賞花宴,詩會,見過不少好玩意,孫媳沒什么錢,還是見過一些市面?!?/br> 侯府確實有錢,就是老夫人不喜謝謹之,被寧蓁蓁這一番搶白氣得厲害。不過是說沒底蘊,恨不得指著鼻子說她沒見識。 果然是上不得臺面的外室女! 老夫人被寧蓁蓁氣得七竅生煙,偏生,最關鍵的是,這宴會還真得去。 因為兒子天煞孤星的命數,這侯府里沒有侯夫人,過往的宴會不去也就算了,現在謝謹之已經娶妻,不去大長公主怎么想的,還不好說。 老夫人心不甘情不愿,捏著鼻子,只能夠認下了這些賬,等到人走了,還是氣不順,恨得咬牙。 鄒嬤嬤讓年輕的丫鬟們退下,用美人槌輕輕敲打老夫人的背,“這是小人得了志,何必與她計較?!?/br> 老夫人啐了一口,“這猖狂的模樣,不知道是隨了誰?” 鄒嬤嬤順著老夫人的話罵了幾句,“若是要敲打,不如去見見那戶人家?!?/br> 老夫人一愣,隨即明白了鄒嬤嬤的意思,“你是說?” 鄒嬤嬤笑著說道,“她如此行事如此猖狂,還不是覺得自己攀了高枝,得讓她知道府里頭的世子位置?!?/br> 謝謹之太過于乖巧,敲打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老夫人這樣聽鄒嬤嬤一說,才想起來這一茬。 “是該如此。等大長公主的宴席之后?!崩戏蛉藨崙嵳f道,“看這小婦如何猖狂,若不是我兒……” 老夫人有些愁眉苦臉,想到了兒子的命數來。 丈夫從旁支里抱來了謝謹之,老夫人到底不甘心,讓丈夫沒有庶子,結果府里的傳承給了旁支算什么? 說是當年老侯爺在疆場殺了太多人,還屠了城假裝是突厥人所為,那位大師的意思是有傷天和,才導致了嫡子的命數。 丈夫在世的時候一直求,等到丈夫去了,老夫人還是求破解的方法。在堅持了許多年之后,那位大師終于透露出一點天機,若是有貴女主動求嫁侯爺,而不是侯爺求娶,便可逆轉“天煞孤星”的命數。 現在侯爺已經是年近四十,“兒子”都到了娶妻的年齡,老夫人還守著那個希望,既然大師給了破解的法子,定然天無絕人之路。 第59章 女主是婆婆女6 侯府簽了單,寧蓁蓁買的東西都送入了府里。 寧蓁蓁到了賞花日的時候,裝扮一新,乘車出行。 那青帷馬車到了城門處,有守衛認出了是上峰謝大人的家眷,加上也接待了不少武將女眷出城,在放行的時候,格外熱絡。 寧蓁蓁也淺笑著回應。 刻意裝扮過,加上每日里打拳藥浴,比原先更為嬌艷,眉心的紅寶石分心在光下蕩出波紋漣漪。 這讓兵馬指揮司的人感慨,謝大人的好福氣,以前說是雙姝,那位沈姑娘可沒有這般的嬌顏。 出了城再繼續行上半個時辰,就到了別莊。 來參加這一次賞花宴的,大都是結伴而行,寧蓁蓁的身份如果要是遇上清高的貴夫人,定然是懶得搭理,恐怕很難融入這樣的賞花宴。 但是武將的女眷,除了少數幾個扭捏的,其他人性子多爽利,寧蓁蓁也是利爽的性格,還當真投了幾個夫人的眼緣。 就連大長公主也笑著說道“還當真看不出,是柳御史的姑娘?!?/br> “柳御史在朝堂上定然是一身正氣,就是在我娘親那里,可沒有一身正氣?!?/br> 溫氏身邊有一個一直伺候的丫鬟,等到溫氏撒手人寰,跟著柳華蓮入了柳家,那人便說過,當年溫氏更想要求個清凈,再嫁入小門小戶也是好的,而不是被人養成外室。 寧蓁蓁本就不喜柳家,現在直接戳破柳御史偽君子的面具。 正三品的驍騎參領夫人就忍不住笑了,她的夫君被柳御史參過,本見著柳御史的女兒,心中別扭,聽著這話,就繃不住嚴肅的臉。 不少人夫婿都吃過柳御史的一本,聽到了寧蓁蓁的話,心中暢快,這話由寧蓁蓁說起來,格外讓人心里頭舒服。 而且話也沒問題,要是柳御史真的那般中正,哪兒來的外室女?這般養著外室女,比納美妾還要不體統。 云麾使之女看著寧蓁蓁,目光有些不贊同,“柳大人到底是你父親?!?/br> 寧蓁蓁淺笑說道,“我也只說了事實?!?/br> 大長公主知道這位小姑娘是個小學究,想要學習清流貴女的姿態,連忙笑著說道“柳夫人可會喝酒?等會子,吃的是上好的蟹,蟹吃著有些涼,配著梅子酒是正好?!?/br> “這個時節螃蟹肥美,托大長公主的福氣,可以一飽口福了?!?/br> 等到喝得多了,夫人小姐們都喝得面上生了紅,未成親的小姑娘們就去睡覺,剩下這些成親了的婦人們說些話。 聽著都轉運鹽使司同知李夫人,說起了擔憂女兒生產胎位不正,旁人都是安慰她,吉人自有天相。 寧蓁蓁等的就是這樣的機會,拿著酒杯,輕笑著說道“我會些醫術,也會接生?!?/br> 寧蓁蓁是新婦,成親不過半個多月,說自己會醫術,還會接生,在場的夫人頭一個反應便是不信。 且看她纖細手指捻著酒杯,面頰微紅,眼尾也暈染了自然的紅,眼波流轉的媚色,讓與李夫人交好的葛夫人心中一跳,覺得寧蓁蓁說得是醉話。 葛夫人看著手帕交意動,連忙說道“世子妃是不是醉了?” 寧蓁蓁挑挑眉,“喝了些酒,不礙我的診脈開方能力,現在試一試就知道了?!?/br> 剛開始有些面面相覷,寧蓁蓁有真功夫,自然不畏懼擺擂臺。 夫人小姐們許多人難免有些不好與外人說的毛病,她展現能力,與這些夫人們交好,帖子自然多,也自然可以多讓安平侯府多出出血。 指出鄒夫人每到秋冬都有些手腳冷,氣血不足;趙夫人最為惱夏,手指上會有細小的皰疹,連女兒也是有這樣的小毛??;私下里同何夫人說她身上有一小塊的魚鱗狀的肌膚病…… 等到小姑娘睡醒了之后,發現年輕的柳夫人當之無愧成了話題的中心。 也有人不服氣,只是話沒有說出口,就被捂住了口,得罪誰都不要得罪醫術高明的大夫,就算是不喜歡,也不可口出惡言。 寧蓁蓁在第二日返程,就和都轉運鹽使司同知李夫人坐上了一輛馬車,一起進城。 其他人就算是有些隱憂也是小毛病,李夫人女兒的胎位不正,是最麻煩的,不想耽擱功夫,就想讓寧蓁蓁去看一看。 這些貴夫人們向寧蓁蓁伸出了橄欖枝,于是寧蓁蓁報得虛賬讓老夫人氣得是胸悶氣短。 要知道娶個外室女是這般狀況,還不如早早替他定下沈家女。 起碼可以閉門不見,讓人自己去籌錢,起碼沈家女一丁點都不缺銀子,沈姑娘又十分喜愛謝謹之,定然是心甘情愿掏錢的。 老夫人覺得寧蓁蓁的臉皮實在是厚,明明已經讓她見過了謹之的親生父母的狀況,就差明說了。 寧蓁蓁不是真蠢就是厚臉皮,就這樣還好意思頂著世子妃的名頭在外活動,用著安平侯府的錢。 侯府老夫人現在最煩聽到的就是鄒嬤嬤欲言又止,說又有人來討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