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難為_分節閱讀_166
徐盈玉捧起一個小匣子,一面道,“無妨,我不當你是男人?!?/br> 林永裳被噎死,趴在榻上,想著男子漢大丈夫,何必與個丫頭一般見識。徐盈玉拉了把椅子坐在旁邊,她對林永裳很有些情意,看到林永裳肩那么大的一處深褐色的燙傷,尤其是襯著周圍雪白的肌膚,更顯猙獰可怖。徐盈玉心里頗有幾分不是滋味兒,伸手摸了摸。 林永裳一結巴,“莫、莫、莫要亂摸亂碰?!?/br> “不摸不碰,怎么給你遮掩?!毙煊襁€按了兩下,問他,“現在不疼了吧?” “不疼不疼,你快點兒,大冷的天兒?!彪m說天冷,林永裳卻無端出了一身的汗,嘴里催促著,其實心里頗是后悔,他寧愿讓來欽差到傷疤,再想法子去辯解,也不愿在徐盈玉面前受這個罪。死丫頭搽的什么香,這么……嗯……讓人……心猿意馬的。 徐盈玉笑一聲,林永裳耳朵都紅了,徐盈玉見好就收,也不取笑于他,幫林永裳往身上放各種香粉乳膏兒。 徐盈玉折騰了大半個時辰,效果卻并不理想,林永裳此處燙傷后又不知道怎么將奴印腐蝕過又燙了一回,疤跡放大,周圍肌膚也有一圈凹凸不平,而此時的化妝品,不論是定型性還是其它,都無法與現代相比。 就是擱到現代,這樣的嚴重的疤痕,也并非化妝品可以遮去的。 徐盈玉不知是累還是急,鼻尖兒沁出汗珠兒,眉毛緊鎖。林永裳赤著上身看鏡子里的效果,安慰道,“算了,別忙了,這不是用香粉可以遮去的。再者,太醫正也不是老眼昏花,用這樣的手段,若是被人揭穿,就百口莫辯了,我已有萬全之策?!?/br> 徐盈玉嘆道,“我幫你洗掉吧?!?/br> “不,不麻煩meimei了?!绷钟郎褤炱鸺圩优?,歉意一笑,“一會兒我泡個澡就好了,你為我盡的心力,我知道?!弊詈笠痪?,頗多溫柔感嘆。 徐盈玉用帕子抹去鼻尖兒的汗珠兒,“那我先回去了?!?/br> 林永裳要送,徐盈玉道,“你把這些東西收拾收拾,別叫人瞧出形跡來,不必送了,我認得路?!?/br> 蔣文安與孫太醫奉圣命出行,路上不敢耽擱,雖然顧著孫太醫年邁,不過,腳程也不慢,自朝中出來,十日后,到了淮揚總督府。 蔣文安宣讀過圣旨,林永裳先請人稍適休息,晚上設宴招待。 徐盈玉在總督府住著,同樣是奉命到淮揚辦差,自然也見到了蔣文安與孫太醫,笑道,“張太醫時常念起孫大人,這些日子,張太醫是在善仁堂扎了根了,反正我也不大懂那些醫藥上事。孫太醫來的是時候,淮揚的善仁堂剛開起來,您見多識廣,幫我們瞧瞧,若有不妥當的地方,給我們提個醒兒,下官先謝您了?!本戳藢O太醫一杯酒。 孫太醫笑飲一盞,“徐大人做事,太后都贊的,哪里能有錯呢?!?/br> “您這么說,是不想教我了?!?/br> “既這樣,老夫就要多事了?!睂O太醫也想去瞧瞧,回去跟太后娘娘念叨一二,也得落個好兒呢。 徐盈玉不著痕跡的繼續與孫太醫說善仁堂的事。 林永裳與蔣文安是同年,不過蔣文安出身山西蔣氏,與淮揚巡撫梁東初出身的梁氏,同為山西世族,早八百年前兩家就有交情。若是此次林永裳下臺,那么上臺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淮揚巡撫梁東初。故而,梁文安的來意是什么,一時半會兒,林永裳真不能確定。 不過林永裳態度坦誠,并無推脫隱瞞,將驗看的時間定在了第二日上午。 蔣文安心里也沒底,對林永裳非??蜌?。 于林永裳一事上,孫太醫事事以蔣文安為主,反正是打定了主意,絕不去做那出頭兒的椽子,當然,若是蔣文安想扯謊,那也是不成的。 圣命所在。 一品總督也要脫了衣裳叫人驗身。 不過,圣上沒召他回朝,林永裳的心里還是多了幾分底氣。 林永裳去了外衫,露出赤膊。 左肩之上,果然一處猙獰烙印,不過,印的卻不是刑部所常烙的“奴”字,而是一個“豬”字。就是這個豬字,也不是非常清晰,只能勉強看出。 蔣文安與孫太醫都呆了,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這是啥意思! 不,不會是,刑部改了規矩吧! 蔣文安艱難的開口,“林,林兄啊,您這背上,這是啥意思喲?!彪y道現下人們流行往身上紋個豬字,那樣愚笨的畜牲,可有什么福氣不成? 林永裳臉上帶出些為難之色,在小廝的服侍下,重又披上錦袍,笑請蔣文安與孫太醫坐下,“不瞞二位,若非青怡執意要誣蔑于我,我真是不想此事予人知道?!?/br> “唉?!眹@一口氣,林永裳方道出前情,“我少時很是調皮,不服父母管束。文安也知我寒門出身,家中自然不似大戶人家,無數丫環婆子的伺候著,大門都不能隨意出去。寒門之家的孩子都是在大街上瘋玩兒慣了的。結果有一回我闖了禍,挨了父親的打,一賭氣就跑了出去。結果少年不識天高地厚,被拍花子的人給拐了?!?/br> “將這些孩子們拐了,關在一處兒,教養幾日,便弄到遠方去賣了。這也是閩地行內一種說法兒,叫販豬玀,所以是烙個豬字?!痹V及往事,林永裳追憶感嘆道,“后來,也虧得我運氣好,逃了出去。我父母自我失蹤,各地尋我,天可憐見,一家人又得以團聚。只是這個烙印,再也去不掉了。后來,父親每見到這烙印便有一場氣生,幾次恨不能把那塊兒rou剜下來,不過這烙印太深,也弄不掉,只得如此了?!?/br> “原,原來如此?!笔Y文安嗑巴一下,眉宇舒展開來,笑道,“事情如此,我也能放心了。林兄啊,虧得你不在帝都啊,這些日子,因著你的事兒,朝中吵得跟菜市場似的?!?/br> “皇上也直犯難哪,你想想,自皇上登基,林兄你是御前大紅人兒,又是座師又是總督的?;噬蠈⒒磽P交給你,那是信你呢?!笔Y文安道,“只是有這樣那樣的小人陷害林兄,為公正起見,只得讓我們來問一問林兄。如今,我與孫太醫也好回去交差了?!?/br> 林永裳灑脫一笑道,“這有何妨,我向來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哪里能防得住別人的嘴呢,嗨,隨他們去吧。我受范jiejie之托,撫育拙言,聽說拙言找到了他的外祖母,我如今外任,也不能回去見一見老人家。蔣兄,咱們不是外人,一事不煩二主,我這里沒什么珍貴的東西,備了些淮揚的土物兒,蔣兄一并帶回去給拙言吧。告訴他,叫他好生孝敬老人家,也是為他母親盡孝了?!?/br> “自然自然?!笔Y文安笑的熱絡,“咱們外甥大喜的日子,我還去討了杯喜酒呢。外甥一表人才,外甥媳婦也是出了名的能干的人,外甥好福氣?!?/br> 林永裳笑,“我也是看吳姑娘沉靜大方,才為拙言做主聘了來。如今聽蔣兄說他們夫妻和睦,可見兩個孩子的脾性也是相同的,這樣我也就放心了?!?/br> 蔣文安趁此機會好好結交了林永裳。 到兩人分別時,蔣文安年長幾歲,稱林永裳為“素卓賢弟”,林永裳喚蔣文安為“靈甫兄”,二人已親熱的好似一個娘胎出來的親兄弟一般。 明湛說了要視察天津港的工程進度,因是登基后第一次出門,內務府頗多重視。 明湛已經準備好了出門兒要穿的衣裳,還打算與阮鴻飛到了天津好生逛一逛,看一看這個年代天津衛的風情。 這個時候,陳盛忽然接到了西北傳來的消息。 明湛戴上一副銀絲手套,接過陳盛遞過的蠟丸,捏在拇食指間,取過一根銀針刺破,先是流出一種無色的液體,明湛將蠟丸捻開,取出里面的薄絹,上面一行小字:大同府鄭家與韃靼秘密交易一次,其物多為鐵器。近期韃靼頗多異動,溫達部與薩扎聯姻,烏塞部與陳敬忠聯姻,韃靼五公主嫁哈倫部的王,四部集結,恐再生事非。 “好個鄭家!”明湛一拍桌幾,“鄭家!大同鄭家!”腦中微一思量,明湛看向阮鴻飛,“吏部尚書鄭臨重,鄭家!” 阮鴻飛微點頭,嘆道,“天津港暫不必去了?!?/br> 明湛無奈,“下次再說吧?!?/br> 明湛很快下發了命令,然后又有些猶豫,“是不是,將大同將軍換了!” “眼看西北不穩,臨陣換將,可是大忌?!?/br> “他媽的!”明湛捏著拳頭,咬牙切齒,“熬過今年再算總賬!” 西北在此時還是安寧的。 做為欽差的去淮揚的蔣文安與孫太醫回來了,明湛在早朝宣召二人,問及淮揚情形。蔣文安言明林永裳肩上確有烙印,但是烙的并不是刑部奴印,而是個“豬”字! 明湛“撲哧”就笑了,問道,“我聽說有人為了威風,身上左青龍、右白虎的紋身,只是未聽說有人在身上弄個豬字,虧得林永裳還是進士出身,忒是不雅了?!?/br> 蔣文安見皇上心情不錯,也有心為林永裳說上幾句好話,笑道,“說起來,也是林大人少時淘氣惹出來的事?!北銓⒘钟郎训脑挻笾聫褪鲆槐?。 李平舟先道,“稚子玩童,惹出這樣的事,傷及自身,被有心人瞧見,倒當做把柄,反告林大人一狀,其心可誅?!?/br> 方慎行也跟著進言,“林大人一心為朝盡忠,卻遭小人嫉妒,最可恨的是趙青怡,絲毫不念師生之情,因私情,而誣大臣,罪不容誅?!?/br> 于是討伐趙青怡的聲音再次響起,明湛聽從眾議的革除了趙青怡的功名,再取消了天津之行。 明湛道,“這兩天天也冷了,我看就要下雪的天了,冷嗖嗖的出去,朕倒是無妨,下頭人多受罪,若是輕車簡從,你們又不放心朕的安危。還是算了吧,朕挑兩個人,王叡安,嗯,還有工部侍郎鄭原。鄭原,你是懂水利工程的,你給朕仔細瞧瞧,他們有沒有糊弄朕。王叡安,你是左都御史,對朕你都是不留面子的,若是天津港有不妥之處,你只管跟朕說?!?/br> “你們兩個,就做為朕的欽差御史,代朕去看看天津港的工程進行的如何了?!泵髡糠愿赖?。 二人領旨。 林永裳強大的生命力令人贊嘆,徐盈玉對于林永裳編及謊話的能力也是佩服的。她再聰明,也編不出被拐賣,販豬玀的故事來。 人家林總督是面不改色心不慌的就把話兒圓了,要不說怎么人家就能做總督呢。 沒點兒本事,別說做總督,就是在官場立足都是件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