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紛亂思緒之中,眾人面上笑容如故,紛紛應和道:“好的,您請?!?/br> 寧壽大長公主扶著身旁嬤嬤的手退下,圍坐在她左右下首的貴婦也逐漸離席,轉身出了屋門,來到院子里。 三兩成群,有說有笑,偶有幾個人,悄悄來到偏僻無人的角落,腦袋湊在一起,壓低聲音談論什么,不用聽就知道她們在議論大長公主的事。 順著人流走出正廳屋門,武凌侯夫人一個人走到一處,左右看了看,悄聲問身旁的丫鬟。 “小姐呢?有沒有看到?有沒有,成事?” 她強烈懷疑,寧壽大長公主剛剛收到的事與她女兒和平王有關,只是,讓她意外的是,大長公主居然沒叫住她,甚至都沒往她這看一眼。 丫鬟茫然,搖搖頭,說:“奴婢不知道,沒有人來回稟奴婢?!?/br> 武凌侯夫人擰起眉,糾結沉思,難道女兒跟平王勾搭上了?遂才遲遲未露面?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頓時激動搓手嘆息。 如果真是這樣,別說一時半會回不來,哪怕今日一整天都不回來也沒事。 她正興奮暢想時,一個衣服繚亂的丫鬟突然驚慌失措跑進來,站在院子門口,茫然地打量滿院的貴婦小姐,忽然,掃見一處,她眼神一亮,急急朝武凌侯夫人奔去。 “夫人,夫人,不好了?!?/br> 武凌侯夫人的美好暢想被打斷,不耐煩地皺眉望去,“寶蘭?慌慌張張作什么?你家小姐呢?” 寶蘭面色慘白,臉上的驚懼還未完全消散,她害怕地揪住小手,湊過去,壓低聲音道:“夫人,小姐被帶走了,那人說,說讓您馬上回府?!?/br> “什么??” ………… 武凌侯夫人驚慌失色地回到武凌侯府時,侯府正門口的人員恰好一字排開,戲臺早已搭好,就連周圍看戲的人也圍了一圈又一圈。 見到自家門口攢聚涌動的人頭,以及被圍在正中央花容失色的自家女兒,武凌侯夫人腦袋一黑,差點直接暈過去。 “放肆!”她顫顫巍巍倚著身旁丫鬟的手,怒氣沖沖擠進人群里,“你們是誰?膽大包天,竟敢在我侯府門口撒潑!” 立在正中央,一身寶藍色侍衛裝扮的明清轉過身,漠然盯著咬牙切齒的武凌侯夫人,從袖子里拿出一塊令牌,舉到她跟前。 “齊王府,在此辦事?!?/br> 瞳孔驟然收縮,武凌侯夫人怒氣微滯,神情僵硬,片刻,一點一點扭頭,這才發現,人群身后不遠處的角落里,停著一輛馬車,馬車上的標志,不是齊王府又是哪里。 怒氣一點一點癟下去,武凌侯夫人眼神極快地閃過一絲慌張,頓了頓,再轉過頭,對向寶藍色衣衫的明清,神情明顯強作鎮定,語氣也虛浮不足。 “什,什么意思?就,就算你們是齊王府,也不能這么作踐我們武凌侯府,我,我們可是皇上御封的世襲罔替的武侯?!?/br> 明清微扯嘴角,扯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奉王爺之命,卑職來此,朝武凌侯夫人索要一樣東西?!?/br> “什么,什么東西?”武凌侯夫人睜大雙眼,胸腔內心臟劇烈跳動,一股說不出的驚慌感席卷全身。 “嫁妝,我們王妃的嫁妝?!?/br> 嘭—— 如果不是身旁丫鬟臂膀給力,武凌侯夫人就直接摔地上摔成大馬趴了。 完了……她臉色慘白,神情驚懼。 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不過,齊王爺怎么會知道這件事,總不會是那個傻子親口說的,當年的忠仆也都已被她處理掉,還有誰能泄露,沒道理啊。 驚懼之下,武凌侯夫人腦袋反倒飛速轉動起來,一個又一個想法不間斷地在腦內浮現,如此反復,不知過了多久,她腦袋里一個答案漸漸成型—— 齊王爺在唬她! 他定然不知道確切的嫁妝單子,只是不知道從哪里得知或者想到嫁妝這事,遂過來給那個傻子撐腰,不對,維護自己的利益來了。 想至此,武凌侯夫人逐漸冷靜下來,緩緩吐出一口氣,面上掛起完美的笑容。 “我不懂這位大人的意思,慕姐兒,慕姐兒的嫁妝不是已經隨她帶過去了嗎?” 明清皮笑rou不笑,“武凌侯夫人,卑職追隨王爺這么多年,什么人沒見過,您不必跟卑職耍心眼,您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卑職一清二楚?!?/br> 武凌侯夫人面色一變,心口一跳,不禁惱羞成怒:“什么耍心眼,我不懂你在說什么?!?/br> 明清冷冰冰地瞥她一眼,突然,從袖子里抽出一樣東西,甩到她跟前。 “這是什么?” 武凌侯夫人被唬了一跳,手忙腳亂接下,待看到封皮上的四個大字,她臉色大變,“這個怎么會在你這里?” 明清:“為什么會在我手里,夫人就不必知道了,只是這上面的嫁妝單子,卑職想問一句,這些是不是我們王妃的東西?” 武凌侯夫人下意識反駁,“怎么可能?這些都是我和侯爺給蓉姐兒的陪嫁?!?/br> “哦?”明清冷笑,“那就奇怪了,卑職大概估算了一下,這上頭起碼價值五十萬兩白銀,憑借侯爺和夫人白手被過繼到武凌侯府的背景,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幾年內攢下這么一大筆財產?” “怎,怎么不可能?”武凌侯夫人梗著脖子,大聲道,“這些,這些都是我帶過來的陪嫁,還有,還有當年老武凌侯爺留給我們的家產?!?/br> 明清靜靜看著她滿口胡說,驀然,譏諷地笑出了聲。 “陪嫁?若卑職沒記錯,武凌侯夫人娘家就是一介賣豆腐的白衣吧,能有這么多陪嫁?” “哈哈,如果賣豆腐能賺這么多錢,那我也去賣豆腐了?!?/br> ......... 旁邊圍觀的路人聽到這個解釋,頓時哄堂大笑。 武凌侯夫人面色登時青一陣紫一陣,咬牙切齒,面色猙獰。 “另外,”明清端正神色,嚴肅道,“卑職查到,當年老武凌侯將八成家產都給唯一的女兒做了陪嫁,后來,兩家和離,老武凌侯就將陪嫁全數要了回來,按理說,那些陪嫁都是我們王妃的,但我們王妃分明是只身一人進了齊王府?!?/br> 明清瞇起眼,神情凜冽,聲若洪鐘,“說!那些陪嫁在哪里?” 武凌侯夫人面色變換,咬住唇,表情掙扎,這位齊王爺以及他跟前的貼身侍從能找到這里,就說明已經完全把當年的事情調查清楚了,她想繼續隱瞞是不可能了。 但是,誰規定不隱瞞就必須得承認? 武凌侯夫人吐出一口氣,昂首挺胸,語氣堅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反正,這些都是我們給蓉姐兒的陪嫁,你哪怕高居王爺之位,也不能憑空搶去,你要是認為這些就是載向慕的嫁妝,拿出證據來呀,拿出證據我就還給她?!?/br> 明清臉色刷得沉下去。 武凌侯夫人眼角窺到這一點,心下越發肯定,他們沒有拿到證據。 她神情有些得意洋洋,她就說,當年的證據都被她處理掉了,他怎么可能在短短幾日之內就找到證據? “我說,這位大人,”她掩住唇角,得意洋洋,“有本事呀,你找到證據,去皇上跟前說理去,只要皇上認為你的證據成型,我保證不推三阻四?!?/br> 明清神色愈發陰郁,他回頭看了角落里的馬車一眼,似乎在從中找尋接下來該如何應對的法子。 武凌侯夫人望見更加得意。 “哦對了,”明清風輕云淡地回過頭,對向稍稍愣怔的武凌侯夫人,慢悠悠道,“我們王爺說了,如果您執意不歸還嫁妝,我們只好選擇一點點地取回來?!?/br> 武凌侯夫人愣住,不解,這話是何意。 “李大,”明清喚一聲旁邊的侍衛,“去,將載小姐身上的配飾取下來,那些可都是王妃的嫁妝?!?/br> “是!”旁邊一個三十多歲,面黑肌糙,雄壯有力的軟甲侍衛應一聲,抬腳就要邁步。 “不??!” 被兩個身高馬大的嬤嬤捆縛住的載思蓉驚叫一聲,臉色慘白,神色驚恐,閉上眼,尖叫出聲。 “別過來,啊啊啊??!別靠近我!” “放肆!”武凌侯夫人急急上前兩步,想要上前阻攔,但在對方威武強壯的身軀前,又險險停下,霍然轉身,目齜欲裂,惡狠狠地盯著悠閑自在的明清。 “你什么意思?齊王呢?讓齊王出來,我要跟齊王對話?!?/br> 明清笑一聲,身子微微偏斜,“什么意思?沒聽到我剛剛的話?自然就是,一點一點取回來的意思啊?!?/br> “還有,跟我們王爺對話,”他淡淡斜她一眼,“你也配!” “你,你,”武凌侯夫人伸出手,恨恨地指著他,手指顫抖,頭重腳輕,“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哦對了,不止配飾,還有那身衣服,那么名貴的材料,想來也是從我們王妃的嫁妝里裁的吧,一并脫下來?!?/br> “是!”李大再次邁進幾步。 “不!不??!”載思蓉花容失色,驚懼萬分,驀然轉頭,痛哭流涕地望著武凌侯夫人,“娘,救救女兒,女兒要是被這么對待,女兒的清白就全都沒了,女兒就只有一頭撞死這個下場了?!?/br> 武凌侯夫人踉蹌幾步,眼淚刷得流下來,不住搖頭,聲聲呢喃,“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你們分明是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那邊,李大在一步步接近載思蓉。 載思蓉的尖叫聲幾乎要突破云天,“??!離我遠一點,你這個卑賤的奴才!” “娘,您在猶豫什么?我是您的親生女兒啊,您要眼睜睜地看著我生不如死嗎?” “我說,我說,我承認,那些都是載向慕的嫁妝,是我母親私自扣下來的,跟我無關,放過我啊啊??!” ............ 明清挑眉,一派氣定神閑,“夫人,您怎么看?” 武凌侯夫人閉上眼,雙拳緊握,死死咬著下唇,牙齦幾乎要滲出血來,好半晌,她張開嘴,氣游若絲。 “住,住手,我,我把嫁妝還,還給你們?!?/br> 明清抬起手,讓李大停下來,繼而,溫和一笑,“早這么做不就得了,驚嚇令媛一場,我們也挺過意不去?!?/br> 武凌侯夫人緊緊閉著雙眼,額角青筋暴起。 “哦還有,我們王爺還說,您好歹是我們王妃的舅母,武凌侯府也是我們王妃的娘家,除了本應該屬于我們王妃的嫁妝,武凌侯府是不是應該,再出一份嫁妝?” 武凌侯夫人驀然睜開眼,噗——吐了口血,暈了過去。 ———— 齊王府,載向慕和陶嬤嬤,應微應菲端坐在院子里,不住眺望院門口。 齊王找到了陶嬤嬤和應微應菲,讓她們先陪載向慕回來。 瞧載向慕坐立不安,頭一次如此惦記一件事的模樣,陶嬤嬤神情慈愛,拍拍她的手,說:“姑娘,您放心,王爺一定會把屬于您的一切奪回來?!?/br> 載向慕茫然抬眼,又失落地垂下腦袋,揪著小手沉默不語。 應微和應菲對視一眼,嘆氣無聲。 突然,外頭傳來動靜。 應微和應菲率先跳起來,迎接上去,“王爺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