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就在這個時候,身后傳來一聲遲疑的男聲。 “載姑娘?” 載向慕好奇地回過頭,望向來人,瞧見那人,她清澈的眸子里浮現出疑惑和茫然。 來人真真切切看到她的模樣,臉上立即綻放出驚喜來。 “果然是你,我剛剛瞧著背影就像你?!?/br> 載向慕睜著無辜的大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驚喜過后,那人意識到自己的孟浪,拍了拍額頭,舉手作揖道:“是在下孟浪了,姑娘也許忘記在下了,但在下,曾經和姑娘有過數面之緣?!?/br> 盯著對方純凈得好似世上最干凈無暇的碧玉般的眼眸,他笑了笑,“姑娘每次都距離在下很遠,眼睛里又盛得下世間萬般芬芳,想來一直不曾注意到在下?!?/br> 載向慕歪歪頭,停頓了會,低下頭,重新將注意力放到手指的露珠上。 那人一身藍衫,負手凝望,涼風掠過,掀起他的長衫翻飛飄揚。 好一會兒,他的聲音再次傳來,“姑娘如果不介意,我可不可以上去坐坐?” 載向慕全心全意把玩手里的露珠,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藍衫男子等了會,見她沒有反對,于是掀開自己的衣擺,提起腳,踏了上去。 來到載向慕旁邊,立定,低眉看她,這才發現原來她一直在把玩的手中的露珠。 稚兒心態,莫非如此。 靜靜盯著她側臉看了會兒,藍衫男子忍不住開口問:“姑娘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載向慕身子一頓,抬起頭,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身邊。 她抿抿唇,悄無聲息離遠了些。 藍衫男子一笑:“姑娘別害怕,我們是舊相識?!?/br> 載向慕悄悄地側目瞧他,不說話。 藍衫男子舉目四望,發現周邊的確就她一人,忍不住擰眉沉思,聽聞今日齊王進宮,想來她是跟著齊王一起進來的,但是為何她現在獨自一人站在這小亭里,經受這風吹雨打? 再觀察她通身穿著,倒是不寒酸,只是未免太過單薄了些。 現在又刮著風,下著雨,在亭子里呆久了,萬一生病怎么辦? 他忍不住出聲,“姑娘隨我回含章宮,披件衣服,吃點熱湯吧?!?/br> 聞聽吃的字眼,載向慕忍不住眉梢一動。 藍衫男子伸出手,做出拉人的動作,但手指并未碰到她胳膊,懸在她手臂上方一指處,詢問地看向她。 “如何,姑娘?” 載向慕抿抿唇,低頭瞅向指腹的晶瑩小露珠,沉默著沒反應。 藍衫男子注意到他的動作,于是道:“含章宮也有露珠,有很多大的,小的,五顏六色的露珠?!?/br> 載向慕驀然抬起頭,眼底瑩瑩發光。 藍衫男子于是一笑,率先轉身:“咱們走吧?!?/br> 于是,就這樣,載向慕跟著他跑了。 完全把齊王叮囑得不許隨便跟旁人離開的話丟到了腦后。 等小玉抱著披風和雨傘急匆匆來到,留給她的只有空蕩蕩的亭子。 “啪嗒”一聲,披風和雨傘掉到了地上,濺起一汪泥水。 她先是驚慌失措,驚懼萬分地在亭子和小花園周圍尋找,心里還期盼著,姑娘也許是坐著無聊,遂離開亭子去附近閑逛去了,也許不用驚動殿下和王爺就可以找回姑娘。 可是來回找了一圈,也沒發現人影,她知道,姑娘不是自個不見,是被人拐跑了。 當下臉色慘白,嘴唇劇烈顫抖,想到齊王爺的手段,控制不住的戰栗和恐懼從她心底油然而生。 身子晃了一晃,閉上眼,好半晌,她深吸一口氣,轉身朝皇子所疾奔而去。 現下除了將事實具實以告,她也沒別的法子了,只盼望抓緊將姑娘找回來,姑娘又毫發無損,這樣說不定還能留她一條命。 皇子所,聽見她的話,三皇子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怔在原地。 “你說什么?” 齊王卻一下沒影,下一刻,直接出現在她身旁,抓住她頭發,將她腦袋提起來,彎腰,瞇眼。 “怎么回事?” 小玉嚇得臉色慘白,聲音哆哆嗦嗦,“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外面,外面下雨了,刮了大風,奴婢見姑娘身子單薄,就想給姑娘拿一件披風,順便拿一把雨傘,結果,結果等奴婢再回去,那里已經沒有人了?!?/br> “嘭!”齊王一腳將她跺地上,滑出老遠。 他瞇著眼,臉色陰沉,嗓音更是沉的能滴出水來,“你居然把她一個人丟那里!” 這時候,三皇子總算反應過來,心下又是愧疚又是著急,氣急地盯著地上痛得爬不起來的貼身宮婢,心下暗怒,這么一點小事都做不好,他還要她何用! 不過當下,最重要的事兒還是抓緊將大嫂找回來。 他愧疚地走過去,說:“大哥,你別擔心,我現在就將所有人派出去,找尋大嫂的人影?!?/br> 齊王淡淡瞥他一眼,越是著急他越是冷靜,想了想,說:“不用,我現在去找羽林都衛?!?/br> 羽林都衛負責皇宮的安全,可以說,皇宮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到處都有羽林都衛的身影。 三皇子默了下,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大哥備受恩寵,宮中說話極有分量,羽林都衛肯定不敢不聽他的調遣。 他點點頭,說:“好,不過我也得把人派出去,大嫂是在我這里弄丟的,我要是不出一分力,我會難受的坐不下吃不好?!?/br> “隨你?!饼R王丟下一句話,轉身腳步匆匆地走了。 盯著他離開的背影,三皇子沉默了好一會兒,轉身,對向捂著腰側趴在地上的小玉,頓了頓,嘆口氣。 “你現在就期盼,大哥立馬將大嫂找回來,而且大嫂毫發無損,不然本殿下也保不住你?!?/br> 小玉捂著腰,死死咬住唇,不敢將呻/吟聲泄露絲毫,她自己何嘗不期盼載姑娘馬上被找回來。 齊王腳下疾馳,找到羽林都衛,命令他們挖地三尺,也要在一刻鐘內將齊王妃找出來。 羽林都衛果然不敢推辭,當下轟應一聲,便四下散開,尋找齊王妃的蹤影。 一時間,宮內雞飛狗跳,奴不聊生。 這種動靜當然瞞不過皇上與皇后的法眼,皇上知道后,抱怨一聲“傻子凈折騰”,就轉過頭,繼續沉迷自己的書畫生涯,倒是皇后,聽到他居然隨意調遣隸屬宮廷的羽林都衛,又是不安又是憤怒,拍案而起,想立即去找皇上告狀,可是轉眼想到,皇上一向偏縱這個小王八蛋,加上因著賜婚的事兒,皇上現下還沒有原諒她,她過去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焦灼不安地坐了會,又想將齊王傳召過來,狠狠罵上一通,但她也知道,齊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即便她三令五申,數次催促,他恐怕也不會過來。 她靠在軟塌上,頹喪地嘆了口氣。 那邊,羽林都衛的尋人行動還在浩浩蕩蕩地進行。 暫時沒有尋到含章宮來,因為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拐走齊王妃的居然會是,晉王爺。 沒錯,藍衫男子,含章宮的主人,就是皇后次子,皇上第四子,未出宮建府便被皇上賜了封號的,晉王爺。 此時,他正同載向慕坐在桌邊,依言給她找出“露珠”讓她玩。 五顏六色的露珠當然是沒有的,但是,五顏六色的線團卻存在,線團纏小一點,也就跟露珠沒什么區別了。 載向慕捧在手心,滾過來,滾過去,時不時揪出線頭纏繞一通,纏上自己的五根指頭,赤橙黃綠青,五種顏色并攏在一起,遠遠瞧過去,也挺好玩。 晉王坐在她旁邊,手里捧著盞茶,不時偏頭看她,端起茶抿一口,嘴角一抹溫潤的笑意。 過了很長時間,他的貼身太監小碎步走進來,湊到他耳旁,悄聲說:“王爺,齊王爺正在命羽林都衛遍尋載姑娘,馬上就要查到咱們含章宮了?!?/br> 晉王嘴角的笑意淡下來,望了眼沉浸在自己世界,玩得不亦樂乎的載向慕,默了會,說:“你去,把載姑娘在這里的事告知大哥?!?/br> 貼身太監低頭,應了聲是。 晉王望著載向慕嘆息,“其實,你是宜地而活的雛菊,只要給你呵護與自由,哪里都可以存活,對嗎?” 載向慕低頭專心把玩線團,對他的話恍若不聞。 貼身太監出去后不過一會兒,齊王便腳步匆匆地趕來了。 晉王領著載向慕走出去,瞇眼望著來人,好一會兒,笑道:“大哥,我還以為你過會兒才會過來?!?/br> 齊王跟他面對面,眼睛卻并沒有放在他身上,他的視線落到他旁邊白凈秀氣的小姑娘身上,上下左右打量,全部掃了一遍,見她確實無礙,毫發無損,臉蛋甚至更紅潤了些,不由瞇起眼,神情莫測。 載向慕望見他,眼神一亮,抬起腳步朝他走來。 走到他身邊,伸手攥住他袖子。 眼睛不動聲色掃過捉著他袖子的白嫩小手,晉王臉上笑容不變,繼續道:“四弟剛剛路過花園,見載姑娘一個人在那里坐著,身子單薄,披風裹雨,心中不忍,又恰好跟載姑娘相識,便先將她帶了回來?!?/br> 齊王這才注意到,出門時小花姑一身粉嫩的衣服被一件靛藍色,男子披風給蓋住了,披風將她全身包裹住,只露出一張瑩白的小臉,眉眼彎彎細眉如柳。 眉梢一挑,齊王倏忽伸出手,探到她脖間,三下兩下,靛藍色男子披風被解開,墜了下去。 干凈整潔的披風落到地上,沾上泥水的污漬,恰逢新雨過后,地上一洼水坑,披風落到上面,不一會兒,邊緣部分就被浸濕了。 晉王擰眉,“大哥,何必跟披風置氣,載姑娘明明冷得不行?!?/br> 話未落,齊王已經伸手將身上的棉長衫脫了下來,直接套到身旁人身上。 載向慕低頭瞅著自身的直綴長衫,還有上面的盤龍花紋,不由伸出手,摳了摳那個龍目。 晉王悵然,沉默。 齊王扭過頭,望著他,神色淡淡,“四弟最好明白,本王的媳婦兒自有本王照顧?!?/br> 晉王沉默了會兒,點點頭,“四弟明白了?!?/br> 齊王又說一句,“四弟以后最好改了拐別人媳婦兒的習慣,不然,”他扯起嘴角,諷刺一笑,“讓皇后娘娘多難做人?!?/br> 晉王臉色立時拉下來,母后的上位史一直惹人詬病,坊間多有傳聞,說母后是拐了別人的相公。 齊王抄起載向慕的腰肢,腳尖轉向,提步離開,懶懶丟下一句。 “對了,你該稱呼她大嫂,而不是載姑娘?!?/br> 齊王帶上載向慕,沒回皇子所,徑自往宮外走去。 他腳步飛快,手臂堅硬,毫不留情,載向慕被他扯得腳下蹣跚,踉踉蹌蹌,顛著小碎步,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走了好長一段路,她終于忍不住了,嬰寧一聲,伸出手,用力掰扯她腰間的粗長手臂。 放開,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