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亦揚的話，讓陸翠芳感到很是意外。

    “你……你的意思，是同意讓我開一間服裝店？可萬一我……我開不好，讓你們賠了錢咋辦？”

    “媽，錢這個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就算賠了又怎么樣？我跟小雨有手有腳，沒了錢還能再掙?？蓩屇愕娜松?，卻是絲毫都耽誤不得！”

    “我的人生耽誤不得，啥意思？”陸翠芳不解。

    一旁的谷雨不禁笑了。

    “媽，亦揚的意思，是想讓您趁著開服裝店的機會，多認識點人，這樣重新找個老伴兒搭伙過日子也方便！”

    谷雨的話，讓陸翠芳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你……你這丫頭胡說什么呀？我……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找誰過日子啊。再……再說了，我也不想再找人。我這輩子已經被江大山傷透了心，我才不要再找男人，省得又是給人當牛做馬一輩子！”

    “那如果……如果是亦揚的親爹呢？”谷雨淺笑。

    陸翠芳一怔，臉上隨即泛起一抹震驚。

    “亦揚的親爹？丫頭，你……你怎么突然說起了這個？”

    谷雨走過去，輕輕拉住陸翠芳的手，溫聲道：“媽，雖然您沒怎么提過，但我知道您心里還有他。您想啊，您開了服裝店，這來來往往認識的人就多了。到時候，保不齊就能從誰嘴里得知一點兒關于亦揚他爸的消息呢？”

    陸翠芳沒有接話。

    她就那樣怔怔的坐在那里，沉默了良久。

    眼眶，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顯然，她此刻的心緒是極為復雜的。

    那個人，是她心底一輩子的痛。

    她無數次想要忘記，卻又總會在不經意之中想起。

    他們曾經在一起相處的種種，他的誓言，他的寵愛，甚至還有他離別前給她的最后一個擁抱。

    每一樣，都像鋒利的刀鋒，日日夜夜割裂她的肝腸。

    她恨，恨他背棄誓言，一去不復返。

    可她也愛，愛他的眉眼和所有。

    哪怕，他丟下他們娘倆兒這么些年。

    復雜的情感，不斷在她心中糾纏，如同一個永遠也打不開的死結。

    “好，我開?！?/br>
    半響之后，她終于再次張口。

    一來，她確實喜歡做衣服。

    看到自己親手做的衣服穿在別人身上，她心里頭高興。

    二來，時至今日，她也確實還沒放下那個人。

    雖然谷雨說的這種希望很渺茫，但她還是想盡力去試一試。

    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五年。

    又也許，一輩子。

    可如果，在剩下的這二三十年里，還能有那么小小的一次機會，讓她再次遇上他，那她就不后悔開這家服裝店！

    “行！既然媽答應了，那回頭去鎮上擺攤的時候，我就幫您留意一下選址。這店鋪的選址好了，來買衣服的客源才會多！”谷雨連聲應下。

    陸翠芳點了點頭：“這件事，先就這么定下，剩下的回頭再商量?，F在，我們先吃飯，不然一會兒該涼了！”

    “哎呀，你們總算是說到吃飯了。再不吃飯，我這個老頭子都快要餓死了！”陸有福開玩笑的說。

    “行了，福爺，您就別裝了，剛才我明明看見，您趁著我們說話的空檔，已經把碗里的飯扒拉了好幾口了?！?/br>
    “你這丫頭，就是眼睛尖，居然連這個都看到了?？磥?，以后我這個老頭子無論什么事兒都瞞不住你了！”

    “那您可千萬別干壞事，不然指不定啥時候就被我抓個正著了！”谷雨打趣道。

    陸有福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輕輕咪了一小口，不以為然的應道：“我就是一個糟老頭子，我能干啥壞事兒??？”

    就這樣，幾個人一邊說笑，一邊吃飯。

    一個夜晚，很快就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谷雨起得很早。

    幾乎是天還沒亮，就把擺攤要用的面條和面湯都給煮好了。

    而陸翠芳這個當婆婆的也沒閑著，一早就把一家人的衣服都洗得干干凈凈不說，還連早飯都給做好了。

    這不，陸有福剛吃完飯，就摸了摸自己吃得圓鼓鼓的肚子，對二人贊不絕口。

    “跟著你們陸家一起過日子，就是舒坦。衣服有人洗，飯有人做，關鍵還有錢掙。要我看啊，這世上，再也沒有比我過得更舒坦的乞丐了！”

    谷雨聞聲，一邊用手絹擦了擦嘴，一邊隨口應道：“福爺，您可不是乞丐，您啊，頂多就是一個失憶患者。我和亦揚商量了，等回頭找到了您的家人，我們就把您送回去，到時候那日子肯定比現在舒服得多！”

    可聽到這話，陸有福卻不樂意了。

    “丫頭，你這是嫌我最近吃得多了，開始嫌棄我了是不？那……那大不了我下次少吃點，給你們節省點糧食……”

    “福爺，您這是說的哪里話？當初，是我把您接到家里來給我們幫忙擺攤的，而且待遇啥的也是提前談好的，我怎么可能嫌您吃得多？我啊，是尋思著您都走丟這么長時間了，您家里人肯定早就急壞了，回頭他們要是找過來了，我怎么著也得把您送回去跟家人團聚??！”

    “我不回去！我在這里跟著你們過日子過得舒坦，我才不要回去！”

    陸有福被說急了，居然還耍起了小孩子脾氣。

    谷雨頓時哭笑不得。

    “好好好，不回去，咱們不回去就是。反正啊，只要我跟亦揚有一口吃的，就絕對不會讓您餓著！”

    陸有福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對嘛，我一個糟老頭子，根本不記得以前的事了，要是有人冒充我的家人，把我領回去了，然后虐待我，那……那我咋辦？難不成，還要一頭在墻上撞死不成？”

    陸有福的話，倒是提醒了谷雨。

    的確，陸有福自己都不記得了，那誰又知道以后來認親的到底是不是陸有福真正的親人??？

    萬一不是，回頭福爺豈不是更慘？

    所以，這事兒還是不能草率，得慎重考慮才行。

    “那成，福爺，這找回親人的事兒，咱們以后再談?，F在時候不早了，咱們得趕緊收拾東西去鎮上了?！?/br>
    陸有福也不是個懶的，聽到谷雨這么說，也沒再多耽擱，很快就跟陸亦揚一起，把擺攤要用的東西全部搬上了獨輪車，然后前往了鎮上的棉紡廠。

    要說，自打度過了老蔡帶來的危機后，谷雨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小攤子生意就越來越好了。

    這不，她跟陸有福剛把攤子支起來，就有人過來買麻辣鴨脖。

    “老板娘，來兩根鴨脖子！”

    “不好意思，我們攤子今天不賣鴨脖子?！?/br>
    那人不解：“為啥？我聽說你們家麻辣鴨脖好吃，今天特意過來買的，咋說不賣就不賣了？”

    “也不是不賣，只是今天不賣而已。因為昨天我回娘家了，還沒來得及準備做麻辣鴨脖的材料?！?/br>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明天賣么？”

    “賣！打明天起，我們不光賣麻辣鴨脖，還會賣很多其他的美食，關鍵是還可以給您提供送貨上門的服務?！?/br>
    那人一驚：“啥？還能送貨上門？那……那要加錢不？”

    谷雨淺笑：“只要是在這個鎮子的主街上，不是農村，都是可以送的。至于費用，按照公里數算，距離這里一公里以內的，每份只需要給1分錢的配送費就行了。比這個遠的，比如兩公里，那就給2分錢的配送費。反正，3分錢封頂！”

    “哎，這感情好，足不出戶，就可以享受美食，這主意不錯！”那人隨口夸贊道。

    見他并沒有什么反對意見，谷雨索性趁熱打鐵。

    “那您要不要現在就把明天的餐點給定了？現在定，可以給您打個8折！”

    一聽說能打折，那人立刻來了興致。

    “真的打8折？老板娘，你可別蒙我！”

    “當然是真的，我在這兒擺攤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您可以到附近問問，誰不知道我向來說話都是很算數的？”

    那人防備心有點重，怕谷雨是個騙錢的，所以還真的跑到谷雨攤子后面的那幾個賣東西的店鋪里去問了。

    結果，得到的答案，都是谷雨這人靠得住。

    “行吧，既然大家都說你人好，那我就相信你一次。明天，幫我送6根鴨脖子到這個地址?！?/br>
    那人說著，就用谷雨給的紙筆，寫下了送貨地址。

    “一根麻辣鴨脖是2毛錢，您要6根，就是1塊2。剛才我答應給您打8折，所以最后再加上1分錢的配送費，您應該給我9毛7！”谷雨麻溜兒的把賬給算清楚了。

    那人也不吝嗇，當即就從兜里掏出錢，一分不少的付給了谷雨。

    “明天上午11點，一定要給我送到！”

    “行，您就放心吧，我們做小本生意的，最講究誠信了！”

    得了谷雨肯定的回答，那人這才放心的離開。

    “喲，丫頭，行啊，這貨都還沒做，你就已經把東西給賣出去了，厲害！”陸有福在一旁夸贊道。

    谷雨笑笑，沒接話。

    因為這種東西，也就只有在這個年代才顯得先進。

    要放在二三十年后，幾乎滿大街都是騎著電動車送外賣的小哥，那就真的一點兒優勢都沒有了。

    但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能憑借自己的美食手藝，還有那相對先進的思想，把鈔票掙到自家口袋里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