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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隨著時間推進,雪越下越大,甚至超過了天氣預報的中雪范疇。兩三個小時后,積雪已經輕易沒過人的腳面,而且雪勢還絲毫未見減小。 成寒他們已經和B組導演去拍雪地里找人的戲了,導演當機立斷將他們叫回來,先把找到人的場景拍了。 在等待開拍的過程中,沐南就這樣坐在樹下。他的褲子里加了厚厚的棉墊,因此坐在地上并不覺得很涼。 但上身的棉襖還是很快被風雪打透了。他雙手凍得通紅,塞進袖管里也不見好。雷鋒帽下面露出來的臉頰也被吹得刀割一樣疼。 沐南等得有些無聊,還沒聽到導演喊開始的聲音,他索性放空精神,看著遠處灰藍的天空,哼起了歌。 “烏蘇里江來長又長,藍藍的江水起波浪。赫哲人撒開千張網,船兒滿江魚滿倉?!?/br> 他哼的是一首六十年代創作的黑龍江民歌《烏蘇里船歌》,沐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唱起了這首歌,甚至他根本不記得在哪里聽過。 但在漫天飛雪中,他就突然唱起了這首歌。 “噓——”導演突然做了個手勢,讓所有人都噤聲,然后示意攝影師快拍。 沐南根本沒意識到大家都在關注著自己,他就是小聲地唱著歌,唱了兩遍第一段的歌詞后實在想不起來第二段了,索性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曲調。 但沐南并不知道,這樣的他顯得有多純潔。 漫天遍地都是白色的雪,只有他小小的一只縮在雪地里。他的嗓音空靈,哼起百轉千回的曲調時,仿佛是天地間孕育出來的生靈。 他的帽檐上掛著雪花,甚至睫毛上也掛著雪花,眨眼時霜撲簌撲簌地落下,像是天使降世時帶到人世間的銀粉。 “拉特寫?!睂а菪÷晫z像說,不敢驚擾到沐南,生怕他一旦回過神來,這樣的純潔的空靈感就不見了。 另一邊,其他演員早已準備好,導演一聲令下就開始拍攝。 直到成寒已經到了身前,沐南才反應過來。 他看著成寒從遠處飛奔而來,不知為什么,眼眶竟然有點熱。 這里好像有句臺詞來著,沐南拼命想著,他腦子都被凍得不轉了,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他該說什么來著,是“你們終于來了?”,還是“你們怎么來了?”,又或者是“我mama呢?” 因為實在想不起來臺詞,沐南就這樣呆呆地看著成寒一眾人跑過來。成寒邊跑邊脫下自己的大衣,將他用力地裹了起來。 大衣里面還帶著成寒的體溫,沐南瞬間就覺得自己暖和了起來。 冷熱交替讓他打了個重重的寒戰,下一秒他就感受到成寒把自己摟得更緊了。 隨著身體的熱量漸漸回來,沐南終于想起了臺詞。但說臺詞的節點早已過去,導演卻還沒喊停,沐南有些忐忑。 這場戲演員很多,要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大家都跟著重來一遍,沐南會愧疚死的。 但導演卻遲遲沒有喊停,直到一條拍完,他居然還帶頭鼓起了掌。 其他工作人員也跟著鼓掌,沐南有些懵:“我好像忘了說臺詞了……” “沒關系,”導演說道,“臺詞是為了人物服務的,你剛剛的狀態表現得特別好。在那個情況下,還是個智力有缺陷的孩子,什么都不說也是合理的?!?/br> “而且唱歌那段你是怎么想到的?” “唱歌?”沐南一愣,“我……我就是太無聊了,才唱起歌的?!?/br> 導演這次的夸獎真心了很多:“不錯,這說明你很有天賦?!?/br> “???真的?”沐南有些懷疑,他不過就是哼了兩句歌而已。 倒是成寒,一臉的與有榮焉:“我就說他適合演戲?!?/br> “行行行,”導演擺擺手,“知道人有多好了,等下次有機會找你演戲?!焙蟀刖湓捤菍χ迥险f的。 “啊好!謝謝導演賞識?!便迥蠜]想到自己隨便的一個客串,還有這樣的效果。 原本還要繼續拍知青找人的戲份,但就在這段時間里,雪已經下的太大了,而且伴隨著狂怒的北風,能見度低到嚇人。 迫不得已,導演只能選擇暫時收工。 按時間來算才是黃昏,但天際已然是灰黑一片。大家的手機上不約而同彈出了暴雪預警,原來黑河即將迎來一場大暴雪。 沐南心里咯噔一下,這邊交通不暢,一旦下起了暴雪,他可能沒法及時回去。 那他的演唱會怎么辦? 往回走的路上,沐南憂心忡忡,甚至因為沒看路而摔了一跤,險些磕在一塊石頭上,給所有人都嚇得夠嗆。 成寒和野格一邊一個將他攙扶起來,然后成寒在他面前半蹲下。 “上來?!彼f道。 “這是干什么?”沐南問。 “快點,”成寒催促道,“走路都走不明白?!?/br> 沐南還有些不情愿,他怎么說也是成年人了,總不至于連走路也需要人背。 但成寒堅定地半蹲在他面前,也不說話,只是用動作表達著他的堅持。 沐南只好扭扭捏捏地趴在他的身上,但他還沒趴穩,成寒已經站起來了。 隨著重心一晃,沐南嚇得夠嗆,下意識摟住了成寒的脖子。 而成寒雙手扶住他的腿,怕他掉下來又往上顛了一下。 這一下讓沐南更加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更像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