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rou_分節閱讀_116
青毓一時半會兒竟歸納不好他是怎樣的人,然而這并不是最要緊的,他聽吳巍提起了十九年前,想來即便他爹不提,他也能摸到個零星半點,于是笑嘻嘻的同他套起話來。 青毓這人眼窩深凹,鼻梁挺拔,五官很是深刻,同工匠們一刀刀刻出來的木佛像頗有幾分相似□□,吳巍這傻小子一面敬一面畏,不一會兒被他探了個徹底。 這家莊子本來是宋家的,但不是宋懿他爹的,是宋家一個旁系,在杜國是出了名的紈绔惡霸,若他論花天酒地第二,無人敢論第一。 只是天道好輪回,他霸王硬上弓毀了個姑娘的清白,而判得又極輕,那姑娘的父親恨得要嘔出血來,伺機潛在他身邊,有朝一日將他刺死,報了仇。 宋家本家對他極其不屑,他死了也不愿伸手幫孤兒寡母,自此他家門道中落,不得已賤賣了莊子,被嶄露頭角荷包鼓起來的戴昶給買走了。 聽著似乎沒甚么問題,可青毓聽到本是宋家莊子的時候還是眼角一抽。 本來所有人包括他都認為這次邀請占大頭的是戴昶,宋懿不過是幫襯的,可現下知道了是宋家的莊子,這意義就耐人尋味了,這是其一;其二,李瀾程嚴對這莊子熟悉,可他們都是有頭臉的人物,又怎會和這種惡名累累的人廝混在一起,還是宋家同他斷絕關系是個假象,實際上借著他的大旗在底下做些腌臜事? 眼見著天色不早,下人進來喊他們吃飯,幾人掇拾一下便去了廳堂。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這次晚膳由各位名廚所做,叫幾人好好長了見識,戴家下人之前所做的,同他們幾位親手做的,簡直是云泥之別。 青毓撕了一只賽江南的素火腿在慢慢的嚼,只覺這rou分明是豆腐做的,卻是相當有嚼勁,連薄薄一層肥rou也做了出來,像流水似的無孔不入,每一口rou都浸滿了油水,好吃得他將碗上的湯汁都仰頭喝盡。 青毓夾了一塊,還打算再夾,卻覺腳被輕輕一踢,他垂下眼瞼見是鄒儀動的腳,面上不顯,卻是探出左手撩起鄒儀的大氅,手一路伸到里面去,鄒儀嘴角抽了一抽,死死摁住了他的手,青毓也不勉強,反而順水推舟反握住了他的手。 鄒儀正在猶豫要不要掙脫,忽覺掌心一陣酥麻,是那面上一本正經的和尚在用指頭寫字,那指尖帶著點兒薄繭,因眼睛瞧不見,觸感變格外明顯,像貓尾巴似有似無的撩撥,撓得他心猿意馬。 還好他存著幾分理智,仔細分辨了半響,才分辨出那人寫的是:大庭廣眾,君子有禮乎? 鄒儀忍不住笑了一笑,瞥了一眼席上的人,知道不該這樣,可總歸忍不住,湊到青毓耳邊咬著他耳朵說:“yin者見yin,我可是好心叫你留個胃,等著吃后面的菜呢?!?/br> 青毓也笑了一笑,見新菜上來,便夾了一筷子,看也不看,徑直塞到鄒儀碗里。 林熹皺起了眉,兩條精簡的腿在桌下用力的晃了晃;東山本是秉持著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原則,但即便是這樣,還是被這對恬不知恥視若無人的狗男男酸得眼睛疼。 鄒儀本是個頭腦伶俐的,但一談情說愛起來腦子里便好似被澆了一鍋熱漿糊,他只是頰邊紅了紅,當真低頭嘗起來。 青毓給他夾的一筷子也是豆腐,瞧著平平無奇,方方正正的一塊兒,半指厚,淋了深色醬湯,可當他用筷子的時候才覺出門道來,那豆腐嫩得不可思議,若是強行用力往上提,它便會破,也虧得青毓手上功夫了得,鄒儀這么想著,改用了調羹,舀起來輕咬一口,卻道那豆腐是個外嫩里酥的! 真是奇了怪了! 他再仔細一瞧,里頭的豆腐層層疊疊,是一張張炸的酥脆的豆皮,外面卻裹了層入口即化的嫩豆腐,可以說是很驚喜了,而且味道也相當好。 上了菜的如花婢女侍立在他身邊,婉聲道:“這道‘血芙蕖’出自李瀾老夫人之手?!?/br> 鄒儀抬眼望她,見她正志得意滿的微笑,顯然是吃了程嚴的定心丸,笑得都將腦袋縮成了一顆山核桃。 之后的菜雖出彩,但還是沒有李瀾的“血芙蕖”來的驚艷,戴昶面上雖是冷淡,到好歹擠了個微笑出來,敷衍的贊了李瀾幾句,這晚上的桂冠便落在了李瀾老夫人頭上。 她擠眉弄眼的說了幾句謙詞,無非也就是“這才剛開始算不得數,多虧幾位謙讓”等等,待那走過場的謙詞說完,她才揚著眉毛、趾高氣昂的將在座的都掃了一遍,引來吳巍撇了撇嘴。 鄒儀他們不懂這些,也懶得管這些紛爭,吃完飯上了茶,聽席間幾人各自吹噓一會兒,之后便以困意漸濃為由,提前告辭。 鄒儀他們走后緊接著是吳巍和戴昶,宋懿倒是有耐心,微笑著到了最后,可惜最想叫人氣一氣的戴昶走了,宋懿無論說甚么都是春風和煦的笑臉,留下來吹噓的也覺得無人欣賞,十分寂寞,沒說幾句便散了。 鄒儀回了屋子,青毓在他關門的剎那擠進來半只腳,鄒儀眼珠子轉了轉,終究還是沒忍心,叫他進來了。 外頭的雪紛紛揚揚的下,雖說天黑烏漆墨黑瞧不清楚,可也感受的到,鄒儀伸出手,只覺那雪花落在手里都沉甸甸的。 天氣太冷,即便洗澡也冷,鄒儀命下人端來一大盆的熱水,然后仔細的從上到下洗漱了一遍,一直到卷起褲管泡熱水腳,他才舒服的喟嘆一聲,半瞇起了眼。 青毓剛脫了襪子,還沒洗腳,見他這幅模樣不由得逗弄心大起,突然一腳踩到木桶里,大腳趾同其余四趾分開,夾起了鄒儀的大腳趾,然后用力一閉合,笑嘻嘻的斜覷著他。 鄒儀朝他掃一眼,抽了抽腳丫子,青毓卻將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鄒儀腳板上,叫他動彈不得,鄒儀不由得有些急了:“你腳臭著呢,不要鬧!” 青毓本是打算見好就收,聽此也不由得一撇嘴怒道:“胡說,我現在洗得可勤快了,哪里腳臭?你說我腳臭,那我也要讓你腳臭烘烘的!” 鄒儀真是怕了這個潑皮無賴了,忙將人拉過來,兩邊臉左右各一個吻,還不滿意,最好只好犧牲色相吻了吻他的嘴,青毓這才作罷。 洗漱完畢兩人打算床上說話。他們自那日后就一直相敬如賓,規矩得真成了個素和尚,青毓日思夜想之前暗示過鄒儀幾次,可鄒儀一是總覺得有些羞赧,二是那次并不如何享受,甚至是勉強的,因而總提不起這個興致。 青毓打算趁著今日氣氛正好,大雪,小屋,暖羅帳,把事兒給辦了,抹了鄒儀之前不快的記憶,叫他食髓知味。 可惜天不遂人愿,兩人剛躺下沒多久,就聽見一陣敲門聲,青毓惡聲惡氣的去開了門,見是自己胖墩墩的小師弟,東山苦著臉道:“師兄,鄒大夫,臘腸不見了!” 鄒儀本有些困意,一聽這話瞬間清醒了:“甚么時候不見的?” “就在剛剛,”東山道,“我抹了把臉就不見了,今天沒帶它去遛彎,之前就一直扒門來著,結果趁我不注意溜出去了!” 鄒儀忙披了大氅下了床:“不著急,這天寒地凍的它能跑哪兒去,無非就是幾間暖屋子里亂躥罷了?!闭f著一回頭對青毓道,“剛走應該走不遠,地上應該有他的腳印,我出門找找去?!?/br> 青毓自然是不會讓他一個人的,也披了外衣,還喊來四名伺候的下人一道找鄒臘腸。 鄒儀在雪地里找了一圈,它的腳印到對面就中斷了,偏對面分三條岔路,他一道道找過去,前兩條路上都沒人見過一只白狗,便只剩了最后一條岔路。 鄒儀不由得皺了皺眉。 那條路上的幾間廂房都是頂好的,住的人自然也不差,宋懿,程嚴,李瀾,吳巍,范玖,還有之前死了的北曠,都不是甚么省油的燈,同他們打交道麻煩得很。 然而麻煩歸麻煩,鄒臘腸必須找,即便他知道它應當不會出甚么事,不消半個時辰就會有人送回他房內,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腳,鄒儀一間間門敲過去,因北曠老先生遇害,莊子里的戒備嚴了很多,即便知曉他是客人也不由得多加盤問。 鄒儀剛從一團和氣的范玖老先生屋里出來,迎面就撞上了魂不守舍的戴昶。 戴昶即便在燈光昏暗的夜里也俊美得逼人,鄒儀因他生得漂亮多瞧了他幾眼,就覺出他兩眼迷惘,精神恍惚。 戴昶是走近了才發現鄒儀的,本來面上還有個冠冕堂皇的笑容,現下笑也不笑了,只提了提嘴角,草草的施了一禮。 鄒儀自然不會多管閑事,回了一禮,一抬頭就見他腳下生風,已經走出五步開外。 鄒儀想這許是同宋懿起了爭執,他一間間門問過去,都沒瞧見鄒臘腸的身影,鄒儀不由得有些急了,直至問到宋懿的廂房,宋懿已經歇息,顯然是披衣匆匆起來的,鄒儀不由得有些愧疚,道了歉,宋懿擺了擺手,道:“無事,畢竟是鄒公子的愛犬,就好似是至親之人,心急是自然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