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rou_分節閱讀_18
畢竟玉郎這個人,人如其名,確實是塊安靜的美玉,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知書達理的好媳婦模樣,堪稱桃源村全體男同胞的典范,他做的必定是最通俗,最合乎情理的事。 玉郎在梳妝盒旁的簍里撿了撿,撿過一方新繡完的帕子給他瞧,除了景,還有詩,字體也是端正娟秀,一瞧就是大家風范。 玉郎給他看,看他仔細端詳的模樣禁不住笑了起來:“有甚么好看的要看這么仔細,不過是些粗淺功夫?!?/br> 鄒儀忙道:“哪里哪里,大公子的繡法真正是出神入化,倒叫鄒某佩服不已,你瞧這兒的花,層層疊疊,想必是很費功夫,可有扎到過手?” 玉郎道:“扎手是不曾的,只是看久了眼睛疼,需要歇歇?!?/br> 鄒儀又勸他好好歇息,還臨時潑墨寫了個食療的方子,專針對眼睛,兩人你來我往了一會兒,鄒儀便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針?誰跟你說針會亂插的,這一不小心忘了就會扎到人,可不是鬧著玩的呢?!?/br> 鄒儀點頭稱是,又說了幾句見天色不早不便蹉跎,離開去了其他人那兒。 寶璐和若華自守歲散后便回了房,若華歇下,寶璐似是睡不著,點著燈在看書。 最后去老夫人那兒,老夫人也沒甚么問題,屋內有老嫗,屋外有兩個黑臉漢子守著,鄒儀見沒甚么可問的便行禮離開,半路卻被老夫人喊住。 他回頭,見她的眉間有兩道極深極深,仿佛斧鑿般的皺痕,他聽見她極輕極輕地說:“你真的能安吾兒……在天之靈?” 鄒儀頓了頓,只一拱手。 他現在只抓住了些七零八落的線索,仿佛線頭一樣,并不能捋出一道清晰的脈絡。 鄒儀回了房,青毓遞給他一張紙,按照先后順序排了名字:天寧、柏舟、北風、若華。 青毓虛虛點著楊四小姐的名字笑道:“聽說三小姐對她極為冷淡,她倒是一往情深啊?!?/br> 鄒儀不答,將紙頭往桌上一擱,自己先脫了銀鼠皮氅,又往火盆里砸了幾個紅棗,燒出一股甜膩膩的香氣。 青毓見他似乎在外面凍著了,此時便將手伸向炭盆,因其心不在焉這手越伸越近,眼看著就要成了火燎豬蹄了,青毓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鄒儀猛地回神,轉頭道:“我之前去墨郎那兒發現了一件事?!?/br> 青毓笑了起來:“真巧,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你?!?/br> 鄒儀:“怎地?” 青毓道:“你知道二少爺的腿是怎么瘸的嗎?聽聞二少爺以前雖然性子刁鉆,卻還算活潑,啊不是相當活潑,上樹掏鳥窩,半夜扮鬼嚇人,老夫人打了他不知道多少次都改不掉,直到——” 他調了個意猶未盡的尾音,鄒儀去看他,就見他目光灼灼帶著顯而易見的期盼,就差臉上寫“快來求我呀”。鄒儀皺了皺眉,走到他跟前將冰冷的手往他臉上粘,青毓嗷嗚一聲慘叫著躲開,鄒儀道:“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給誰賣關子呢?!?/br> 青毓見此人相當不識情趣,也只好撇了撇嘴道:“直到他闖進了三小姐的屋子?!?/br> 鄒儀飛快的眨了下眼睛。 青毓道:“然后他就被趕來的老夫人當場打斷了腿。老夫人這么多年唯一一次動手打孩子就是這件事。三小姐從小性子就格外的悶,一律不準許人靠近,為她準備的侍仆兩個月就要換一次,直到后來來了綠衣她才好一些,不過還是悶,要見她必然要先告知一聲綠衣,她再決定見或不見,連老夫人也不例外?!?/br> 鄒儀對上了青毓的眼睛,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皮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堪稱嚴肅。 換做平日要是見著他這樣,鄒儀必定得納罕半日,然而此時他卻沒了心情,沉吟片刻道:“那時他幾歲?” “八歲,三小姐比他小兩年?!?/br> “一個八歲的孩子,調皮搗蛋,這很正常,突然躥進一個六歲孩子的屋子,也很正常,那他是看見了甚么才會心性大變從此陰郁乖張?” 把一個人從開朗活潑硬生生掰成陰郁乖張,這就像一株向南長的樹苗硬生生掰成向北長一樣,那必定是極深刻極痛苦極可怖,那不是一般的事,那是足夠顛覆一個孩子剛剛建成的三觀,需要徹底的粉碎,叫他再也不能抱有希望。 一個秘密。 一個見不得光的秘密。 “可她一個六歲孩子有甚么見不得人的秘密?” 青毓皺著眉,突然像是想到了甚么忍不住面色一沉。他反問道:“你應當想,一個六歲孩子應該有甚么見得人的秘密?” 第12章 第十二章 鄒儀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反應過來。 他皺了皺眉,正欲開口,青毓卻朝他做了個手勢:“是我失言,沒有證據前不該妄下判斷?!?/br> 說完又頓了頓,瞅了一眼鄒儀的臉色笑道:“要不要喝杯暖茶熱熱身子?” 鄒儀干脆利落:“不必?!?/br> 他倒不曾多想,青毓卻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道:“滿謙你真是不懂我心,你要是說想,我也能跟著蹭口熱茶了?!?/br> 鄒儀冷笑道:“我怎知禿驢心?!?/br> 這么說著還是遞了茶過去,心里頭明白青毓剛剛這一打岔是為了緩和氣氛,他嘴巴雖賤得匪夷所思,心里頭還是存了柔軟,兩廂一疊加,勉為其難的顯出一分可愛來。 鄒儀道:“我剛剛去二少爺那兒,發現他用繡花針把繡到一半的帕子釘在枕頭上。你說,他為甚么要在枕頭上插一根針?” 青毓沉吟片刻,愛莫能助的聳了聳肩膀:“有很多理由,可能是在床上繡到一半來見你,隨手一插?!?/br> 鄒儀道:“不是,我進來的時候他窩在榻上,同床隔了桌椅,他給我看好帕子又把它插回枕頭了?!?/br> 青毓“唔”了一聲。 兩個人對視片刻,俱沒有想出合理解釋來,鄒儀嘆了口氣,青毓寬慰他道:“這只是第一日,不必cao之過急?!?/br> 鄒儀擺了擺手,繼續出神去,那紅棗已經燃盡,屋子里的甜香味逐漸淡了,鄒儀吸了吸鼻子,兀地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藥材味! 在他嗅到的下一秒只見窗被撐起大半,一個長得酷似彌勒佛的光頭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