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玄寧收回手,他面色無悲無喜,看也不看跌倒在地,滿身狼狽的兩人,渾不在意的模樣仿佛朝婉清只是一個過路人,而不是他玄寧的親傳弟子一般。 “我名蒼柏,玄寧真人可要記好了?!?/br> 蒼柏隨手將一直困于掌中的鬼卵爪徑直向玄寧的方向扔去,漫不經心地睨了眼起身后滿臉委屈,去不敢發一言的朝婉清,嗤笑出聲。 這笑聲清越,又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朝婉清惱羞成怒地抬眸望去,在觸及蒼柏的臉時,心中一驚:“是你?!” 是哪個在錦繡閣出手讓她顏面盡失的少年郎! 朝婉清也只想到蒼柏讓她丟了顏面,卻半點沒想起厲成蔭在擂臺時,被蒼柏戲弄得那般凄慘。 見蒼柏懶得開口與她多說一句,就連看也不看一眼,回想起往事的朝婉清自覺委屈,對著玄寧小心翼翼地開口撒嬌:“師父,就是他曾經在錦繡閣無故出手傷了我與成蔭?!?/br> “我顏面大失也就罷了,主要是那群人認出了是般若仙府的弟子,背地里還不知道要怎么取笑我們呢?!?/br> 說完這些話后,朝婉清想起往事自覺委屈,紅了眼眶,委屈地望著玄寧。 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委屈至極,更是下意識地給人扣上高帽子。 蒼柏百無聊賴地看著朝婉清做戲,眉宇間的嘲諷之意更是毫不遮掩。 說了這么多話,又扯上‘般若仙府’,言下之意,無非是想要玄寧幫她報仇了。 可笑這朝婉清自己也明明是金丹期修為,居然半點不敢出手,只曉得讓旁人替她報仇,連親自提出比試,光明正大地一雪前恥的勇氣都沒有。 可憐,可笑,可悲。 時至今日,朝婉清到是半點也不敢肆意拉著玄寧撒嬌了,甚至連他的衣角都不敢觸碰。 人人皆以為在盛鳴瑤身死之后,玄寧會對剩下的弟子更好,也有人猜測玄寧本就不在意盛鳴瑤這個弟子——畢竟她只是一個替身嘛! 既然朝婉清這個正主都回來了,又是個修煉天才,那盛鳴瑤非但是替身,更是一個毫無資質的蠢貨,早就沒什么用處了。 只有朝婉清知道,并非如此。 或者說,從來都不是如此。 過去的時候,玄寧對她很好,好到不忍心讓她受到一絲傷害,細心周全,仿佛自己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風一吹就會破碎,半點也不讓自己沾染塵埃。 曾經的朝婉清被養的天真無辜,她因妖族血脈的緣故,又因母親動用了族內秘法,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住她,導致朝婉清一出生就比常人多了百年的靈力,經脈也比常人通常得多。 所有人都在說般若仙府又出了一個天才,實則不然。 若說這一切令朝婉清不安,那么突然變得出色至極的盛鳴瑤,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尤其是玄寧對待盛鳴瑤的態度。 與對待旁人不同,與對待自己更不同。 自己仿佛是一個易碎的花瓶,縱然小心呵護,也不過是個沒有器物,若是有朝一日想扔也就扔了。而盛鳴瑤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悄無聲息的感染著身邊的所有人。 般若仙府有一些老弟子至今仍念著盛鳴瑤的疏狂不羈,和那句“我見大道亦如是”。 而說起朝婉清,他們總是空虛的幾句‘婉清仙子’、‘相玄寧真人的弟子’、‘清麗佳人再難得’。 幾句話反反復復,顛來倒去,卻再沒有別的了。 就好似出了一張臉和身份外,朝婉清這個人,一無是處。 “玄寧真人考慮的如何了?”蒼柏斂去了面上的笑意,清越的嗓音沾染樹影,無端變得低沉,“可要為了你心愛的好徒兒,和我一戰?” 若是往日里,玄寧絕對容不得旁人對他這般放肆地嘲諷,不過眼下,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 “這是鬼卵爪?!?/br> 玄寧清冽的嗓音中浸滿霜雪,他沒有分給站在他身側的朝婉清半個眼神,直直地將目光投向了蒼柏,目光凌冽,“你是出身魔界?!?/br> “出身魔界之人可不是我。玄寧真人這般神通,為何不用引蹤術探查一番?” 蒼柏說話時永遠透著一股漫不經心,好似這無論塵世如何顛倒,都與他無關一樣。 見玄寧并未立刻動手,蒼柏露出了看好戲的眼神,他后退了幾步,輕描淡寫道:“這般優柔寡斷,可一點也不像玄寧真人的性格。還是說,玄寧真人自己也不敢確定蹤跡?” 最老套的激將法,偏偏玄寧必須上鉤。 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早就不止驚動了一人。常云與丁芷蘭一并趕來,大荒宮那邊,田虛夜與桂阿也來得十分湊巧。 蒼柏輕描淡寫地略過了自己與玄寧的比試,只說自己路過般若仙府之外,去被鬼卵爪纏住手腳,幸得玄寧真人相救。 相救? 常云遲疑地看了眼玄寧,見他不發一言,可也并未反駁,心中有了譜。 “既如此,也要給大荒宮一個交代?!?/br> 聽見這話,不知內情的丁芷蘭用詭異的眼神瞄了眼常云。 曾幾何時,般若仙府與大荒宮的關系已經這般和睦了? 常云并不在意這些,他將玄寧手中的鬼卵爪接過,靈力隨心而動,之間一簇紫色的火苗憑空出現在鬼卵爪的上方,隨著火焰愈加燃燒,鬼卵爪掙扎過后,無力垂下。 紫色的火焰熄滅,化為三道浮于空中的虛線。 一道最淺的光芒指向滿面無措驚慌的朝婉清,另一道稍強的,指向了正恨恨看著蒼柏的厲成蔭。 最后一道最濃重的紫光,則沒有落于在場任何人身上,而是直接往西北方向散去。 這代表第一個經手鬼卵爪的人,就在西北方向。 西北方向……正是般若仙府所在的位置!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光芒消失,啞口無言,饒是田虛夜巧舌如簧,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 向來以正道魁首為名的般若仙府居然檢測出了弟子不禁留存魔物,更是有可能直接有魔物混入宗門?! “所有弟子返回飛樓之內,除非命令不得外出?!?/br> 趁著看到這一幕的人還不算太多,常云當即下了這個指示。一旁的田虛夜十分識趣,與桂阿對視一眼,當即決定告退。 他們不知道,此時此刻,大荒宮的地界內也出了亂子。 盛鳴瑤失蹤了。 第96章 畫皮妖 這件事說, 還要從盛鳴瑤與滕當淵買完了那根糖葫蘆說起。 那時盛鳴瑤被勾起往事, 咬著糖葫蘆, 心中除了荒謬之外,到是好笑更多一些。 不過她面上沒有表露出分毫, 也不知道滕當淵能察覺到了多少。 畢竟盛鳴瑤的天賦能力就是調動感知情緒,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他人對情緒的感知,所以她對自己情緒的控制能力極強。 除非是之前玄寧那樣突如其來的出現,讓盛鳴瑤措手不及之下,忘記了對情緒的控制。 否則通常情況下,旁人很難感受到盛鳴瑤的情緒波動。 “還是去淮月樓吧?!笔ⅧQ瑤提議道,“那邊風景不錯, 點心也很美味?!?/br> 最重要的是,這個地方有自家師父的熟人在,總不至于鬧出亂子。 滕當淵自然不會拒絕她的提議, 淮月樓本就不遠, 他們從四方齋出來, 便能看見淮月樓那純金色的招牌在夜里亮著光。 兩人在出門走上大街前, 不約而同地對容貌進行了一番偽裝。在瞥見身旁人做出這個動作時,又相視一笑,氣氛短暫地變得松弛放松。 然而當兩人真正并肩而行時, 一個本該十分親密的距離,不知為何,盡是滿滿的生疏。 或是是太過安靜的緣故, 畢竟沒有人開口說話。 若非滕當淵時不時就會側首望向他身旁的女子,旁人一定以為,這對男女根本陌路,毫無關系。 幸好,淮月樓近在咫尺,兩人也不至于持續尷尬。 落座后,盛鳴瑤先是點了壺茶,又叫了份點心,轉向了滕當淵問道:“你可要吃些什么?” 聽見盛鳴瑤的話后,一直如木頭般佇在原地的滕當淵像是終于有了活力,微微搖頭:“不必管我?!?/br> 他是劍修,修得又是為生民立命的大道,對于這類口腹之欲從來不放在眼中。 除非是資質低下或者再難進階自暴自棄,其余修士在筑基之后,大多辟谷。 人間美食難得,修仙界中也都喜歡用些靈花草藥來制作佳肴,能全然不動心的,恐怕也只有這幫劍修了。 盛鳴瑤提起茶壺,給兩人倒杯茶,不其然間,又想到了蒼柏。 若是蒼柏在,一定會撐著下巴乖巧地看著她,再報出好幾個點心名,氣氛輕松融洽,絕不至于讓她一人‘獨享’。 倒也不是說滕當淵不好,只是食物糕點這種東西,本身就是要與人分享才有意思,而倘若一人獨食,反倒覺得無趣。 短短一瞬后,兩人間又是無話。 滕當淵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他不著痕跡地放下了手中茶杯,又狀似隨意起了一塊金絲繞棗泥糕。 盛鳴瑤根本來不及阻止,她用帕子擦了擦手,挑眉望向滕當淵:“你覺得這味道怎么樣?” 這糕點綿軟又粘牙,還有一股子甜膩,尤其是吞入腹中之時,好似將一塊吸滿了糖漿的泥漿咽下。 滕當淵并不喜歡這個味道,但他不會在盛鳴瑤面前表露出分毫。 “尚可?!彪敎Y抿了口茶,勉強壓下了喉嚨中的甜膩,低聲回答。 盛鳴瑤放下了手中茶杯,翹起嘴角。 這并不代表盛鳴瑤心情愉悅,相反她此刻情緒復雜極了,只能用笑容遮掩罷了。 因為她知道滕當淵說得是佳話。 這金絲繞棗泥糕是淮月樓中最甜膩的食物,除非是向她這般嗜甜之人,否則旁人根本不會喜歡。 哪怕蒼柏,上次在店里點了這棗泥糕,第一口之后,就再也沒有吃過。 盛鳴瑤依稀記得蒼柏皺著眉,神色懨懨對她撒嬌:“怎么會有這般甜膩的東西——阿鳴jiejie你居然還吃得下去?” 明明距離上次逛街只是過了幾天,距離上一次見面尚未超過十二個時辰,可是盛鳴瑤居然覺得自己有些思念蒼柏了。 也不知道這家伙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下次逮到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這么想著,再次開口時,盛鳴瑤語氣輕松,就連眉宇間的郁色都散了些:“滕道友不是想知道答案嗎?如今時機正好,你心中所有疑問,但凡我能回答的,我都可以直言相告,絕不推脫?!?/br> 淮月樓的包間都自帶陣法,以保證客人們不會被人打擾。更何況兩人落座之時,滕當淵早已再次不下了結界,因此盛鳴瑤提起這些事,完全不擔心。 “確有疑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