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箱子打開,面上還是足以閃瞎人眼的金額,云初把伸手往下,從中拿出一沓銀票來,正要讓她分開歸置到別的地方,卻赫然發現,銀票的下面竟然還藏著田產鋪子以及宅子的地契,看上面的字跡,位置都在南岐的都城扶臨。 清泉也看見了,她低呼一聲:“公子竟然還在南岐都城買了地!這下好了,小姐即使去了那里什么都不熟悉,至少也有這么多的財產傍身?!?/br> 云衡的勢力只滲透在在云江和沅城,再遠的地方無論如何都滲透不了,不說扶臨地勢偏北離云江甚遠,只說那是天子腳下的地方,定然防護比這里嚴格幾百倍,豈是說混就能混的,之所以拋開這些顧慮,只能是為了她吧。 云初拿著那些地契,心里如同灌進了一汪熱水,不斷有熱氣頂著嗓子,氤氳進了眼中。她在眼淚落下之前,拼命吸了口氣,合上蓋子,對清泉道:“收起來吧?!?/br> 沒多會兒,外面傳來聲音,清澗進來道:“小姐,公子的人來了,咱們該走了?!?/br> 云初站了起來,最后環視了一下自己住了許久的院子,轉身由清泉扶著出門。 南平帝和皇后已經先行出發,臨安王妃緊隨其后,最后才是左虞和云江公主一行。 世子娶親大不過皇帝,也不能越過孝道,是以這個安排并未得到云衡的反對。 待左虞交待好一切事務,云衡也已靜靜候了多時,他身后是一輛以車代轎的馬車,整個車廂都用十分名貴的紅木打造,車前掛著兩個十分喜慶又精致的花球,還有諸多琳瑯的飾品,一看便知其貴重。 左虞與云衡相對,誰也不肯先出聲,兩人又不知較上了什么勁兒。 劉必福還是在留在南府,眼見這情景不知道要耗到什么,只得硬著開口道:“世子,吉時已到,再不啟程的話,怕是追不上陛下了?!?/br> 左虞這才有所動作,他今日并未著紅色,只一身玄色勁裝,看著像是要奔襲千里的將軍,而不是一個迎娶美嬌娘的新郎。云衡面色一直直淡淡,也絲毫看不出嫁妹的喜氣兒,從這上面來說,兩人裝都懶得裝,倒也誰也不能指責誰。 云衡往后一揮手,身后的人漸漸讓開一條路,清泉和清澗攙著一個身著喜服、披著蓋頭的女子緩緩走近,最后停在了云衡身邊。 云江習俗,出嫁女由父兄背上花轎。 當著左虞的面,云衡矮身背起云初,早有人在馬車下面放上了踩腳的紅凳,清泉也先一步打開了馬車的門。 云衡背著云初轉身上車的時候,聽見云初在他耳邊輕輕道:“對不起?!?/br> 緊接著,便有什么東西像雨水一樣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云衡腳步一滯,毫不猶豫的把人放進了車里,清泉清澗緊跟著上去,關上了車門,行禮官一句“禮成”喊出,云江送親的儀式便徹底結束。 左虞翻身上馬,下令開拔,兩方隊伍各自齊整,從現在起,便橋歸橋了。 背對著走了兩步,云衡突然掉頭,高聲沖著左虞道:“若有一日你負了她,我云江定會不惜代價與你為敵?!?/br> 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左虞心里低嗤一聲,懶得理他的威脅,本就是硬塞過來的女人,自己心里沒點數兒不說反倒還端起了架子。 左虞沒回頭,雙腿一夾馬腹,胯下那匹馬瞬間跑出好遠,云衡看著那背影,心道:看你還能狂多久。 傍晚的時候,左虞同南平帝和臨安王妃在邊城匯合。 南平帝因著政事,先行一步快馬離開,留下新棠跟著迎親的隊伍一同北上。 左虞跟女眷說不上話,且自打今早以來便未見著云初,此時他只想看看她的人把人抱在懷里疼惜一番,還未待她有動作,坐在上首的新棠但瞇著眼睛看了過來,一眼洞悉他的打算,直接點明:“以前公主不在南府,你與阿眠如何我就不說什么,現在公主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無論如何,你得給兩國之間留些臉面,從現在開始到回京成親拜堂之前,你們就不要再見了?!?/br> 左虞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反駁,卻聽楚氏十分贊同道:“娘娘說得極是,我會看著這個混小子的,保準讓他一步都不離開我的眼皮子底下?!?/br> 左虞看著這兩個給自己施壓的女人,心里冷笑不說話,琢磨著這好歹是自己的隊伍,你們不讓我見,難道我就見不著了嗎? 事實證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還真就沒見上。 白日趕路不方便消失于人前,夜里趁她們都歇息的時候,左虞去尋人,把隊伍里里外外翻了個遍,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 過了一會兒,新棠身邊的長葉端了一碗荷葉茶過來,對左虞道:“娘娘說,荷葉茶可以清火明目,世子要多喝些?!?/br> 左虞現下心情煩躁哪有空去喝什么荷葉茶,不耐的打發著長葉趕緊走。 長葉走是走了,只不過臨走前特意解釋道:“娘娘還說了,怕世子爺晚上找人找得辛苦,路上就讓阿眠姑娘伺候在娘娘身邊了,還讓世子保存些體力好好趕路,爭取快些到京城?!?/br> 左虞拿新棠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是真的沒辦法了,只得悶頭趕路,一時想快些到京城好與云初互訴衷腸,一時又想到到了京城之后還要先處理云江公主的事兒,不免日日陷在水深火熱之中。 而本該一路伺候新棠的云初,正窩在隊伍后頭的馬車里舒適的睡覺。 因為云江公主不受左虞待見,因此也沒有人過分關注這輛馬車,趕路時云初即使撩開簾子吹風賞景也不會引起關注 ,休息時一個面紗足以擋下一切,反正左虞也不會往這邊來。 她原本以為,北上之前必然是隱秘又隱秘的,誰知恰恰與她想得相反,且云衡該是料到了她的情況,所以這輛喜車做得十分寬敞舒適,一點罪也沒受。 這幾日隊伍行進速度明顯快了些,聽外面跟著的人小聲議論,世子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最近見誰都臭著一張臉,趕起路來跟不要命似的。 云初關心左虞,休息的時候便讓清澗出去打聽了一下,這里的人都知道云江公主是未來的世子妃,且世子妃身邊的丫鬟出手又闊綽,所以清澗要問什么問題,一般也都是知無不盡。 清澗把打聽來的事情笑著同云初說了,云初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心里又有些心疼,嘆道:“真是可憐他了?!?/br> 清泉雖然站在自己家主子這邊,但也不得不承認,被蒙在鼓里的世子爺有些可憐。 很快,便有親衛來報,說是云江公主在打聽自己的情況,左虞聽完不適的皺眉,具體問了幾句打聽的內容之后,他似笑非笑道:“要是個乖順的,爺就把她供起來當個菩薩養著,若是敢在爺和阿眠身上起了什么花花心思,那可就真的是自找死路了?!?/br> 親衛道:“爺,您要不要去看看?” 左虞瞪他一眼:“爺閑得慌?!通知下去,一刻鐘后開拔!” 連續趕路七八天,眾人皆疲憊不堪,新棠吐了一陣酸水之后,扶著長葉的手,不顧形象的罵道:“這小子簡直是個神經病,活該他欠人治?!?/br> 其實左虞也很疲憊,但他心中存著心思,怪道那些酸臭文人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今應在他身上了,他才恍然覺得,相思病實在是比刀劍之痛更能痛噬人心。 難等下令休整半日,左虞離開客棧,去了旁邊的樹林子,想靜一靜,誰知一坐下來,連日里的疲倦瞬間侵襲,幾乎立時便睡沉了。 恍惚中,他感覺唇上有些濕潤,再然后就是一勺清水喂了上來。 云初端著一碗水,看著他有些干裂起皮的嘴唇,心疼的用水潤了潤,連續喂了一碗水,左虞是真的渴,竟全部喝完了。 鼻尖縈繞著香氣,味道有些熟悉又有些久遠,左虞神思朦朧,一時想不起來,沒等他得到答案,便聽見一聲嬌嬌的“夫君”。 能喊他夫君這么正式的稱呼的人......莫不是云江那個公主? 想到此,左虞驟然間清醒了過來,眉尖還有一道很深的褶皺。 眼前空蕩蕩的,并未有女人的影子,摸了摸嘴唇,卻并不是睡前干渴起皮的手感,他起身回去,招人來問剛剛有誰離開過客棧,親衛說并未看到。 左虞沉沉的轉了轉眼睛,驀然看到那輛喜轎還停在院子里,他大步走過去,猛得推開車門,里面空空如也。 他退后半步,清醒了一下,又把門合上了。 云初躲在客棧門外的草垛子后頭,見他走了,才舒了口氣,趕緊貓著腰鉆進了馬車里,一邊跑一邊忍不住想笑。 清泉和清澗隨時關注著她的動向,稍后端著吃的上來,清泉不贊同道:“小姐里面還穿著嫁衣呢,世子也還沒掀蓋頭,且得忍忍呢?!?/br> 云初嘴上答應著,心里止不住的期待下次休整是什么時候,這種見不著面的感覺,實在是太難熬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事留著下章搞,下章回京成親了 第55章 回京的那天, 天氣晴好, 萬里無云。由于南平帝是微服出巡,比左虞的隊伍先行入京,低調的進了皇城,是以百姓只知道今日是臨安王世子左虞回京迎娶云江公主的大日子。 太陽初升的時候, 街道上擠滿了百姓,一是為了瞻仰一下昔日京中一霸左虞的英姿, 一是想親眼看一看傳說中云江公主的芳容。 午時許,車隊進城, 左虞走在隊伍最前面, 身后跟著騰銘一行人。進城之后,左虞扯了韁繩, 翻身下馬讓開路退到了一邊, 讓身后的部隊和輜重先行。 騰銘也停了下來, 他見左虞不住的往后張望,順著視線也看了過去, 狐疑道:“世子看什么呢?” 左虞嫌他一個大活人杵在跟前礙事, 話不多言伸出胳膊把人推開了, 沖他擺擺手:“隊伍交給你規整了,爺還有事兒?!?/br> 說罷, 把手城的韁繩扔給他,大步往后走去。 頭一次來南岐的的京城,縱使云初一貫清泠,也不由得生起了幾分好奇, 早在聽到街上熱鬧的叫賣聲的時候,她便吩咐清泉悄悄拎開簾子看一眼。 她們坐的是云江的馬車,自打現身起,便一直引人注目,好在云衡想得周到,馬車除了結實的實木車壁外,還另有一層綃紗做成的屏風,這個屏風從里到外視線清晰,但是從外面看里面卻是影影綽綽,即使打開了車壁上的窗子,外面也還是看不清里面的人。 清泉看那延伸到沒有盡頭的寬闊街道,還有看不到空隙的人群,不由咂舌:“小姐,南岐的都城果真繁華?!?/br> 云初順著她的視線也淡淡的掃了一圈,南岐的建筑越往北便越發氣勢恢弘、大氣磅礴,多了幾分厚重與滄桑,與南邊云江的小而精致有著很明顯的區別,乍一看,果真十分震撼。 也難怪這片土地上會培育出左虞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兒。 云初幾乎是立時便喜歡上了這座都城。 正細細欣賞間,突然聽得清澗一聲驚呼,然后眼前的窗子便“嗖”的一下被關了個嚴實,清泉正要擰著眉訓人,便聽清澗結巴的道:“小...小姐,我看到世子爺往咱們這邊來了?!?/br> 這下清泉也顧不上訓人了,忙道:“世子爺知道小姐在皇后娘娘的車上,有皇后幫忙阻攔著,料想可以撐著進臨安王府的?!?/br> 云初也是如是想。 但是她還是太小看了左虞。京中可是左虞自小長大的地方,說句橫著走也不為過,更何況是到了自家門前,還有什么好顧忌的。 所以在他立在皇后鑾駕前將近半柱香的時候,新棠終于有了些脾氣,好說歹說也打發不走這人,末了只得往前方看了一眼,沒什么表情的道:“人在你過來的時候就下車了,現在在哪兒我也不知道,世子爺若是有本事的話,不妨自己去找找?!?/br> 這說得叫什么話,要不是看在眼前這個女人是一國之母的份上......攢了一路的相思臨到了頭兒準備一償所愿的時候,卻被告訴人又從眼前溜走了并且還不知去向,左虞一口血哽在心口要上不上,只覺得想劈了這個轎子的心都有了。 新棠看他變幻的臉色,只覺得十分解氣,扶著長葉的手,看戲道:“就算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那要走丟個人也是件十分容易的事兒,畢竟京城這么大,你要是再晚一點找人,說不定......” 話未說完,眼前的人已疾步離去。 新棠沖著十米開外的馬車內,翩然一笑,云初本來被吊起的一顆心驟然間放了下來。 左虞的身影在人群里起起伏伏,人雖然多,卻無法掩蓋他的鶴立雞群。街上的百姓發現,這位即將大婚的世子爺的臉上并沒有成為新郎的喜悅,反倒一臉的深不可測,細看之下,能揪出一絲隱隱的怒氣。 馬車里,云初沉吟片刻,開始脫自己身上的喜服。清泉清澗兩人紛紛嚇了一跳上去攔她的手。 云初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扭頭道:“世子不是傻子,從沅城出發到現在,一路上我都沒出現,即使有皇后娘娘在前面擋著,難保世子脾氣上來后不管不顧的四處尋人......總歸我答應過要與他一起進城的?!?/br> 她嘴角泛起一絲明艷的笑,不知是為即將到來的成婚大禮,還是為左虞執意要同她一同進城的心思。 云初心意已決,兩人自然是無法阻止她的決定,很快,云初那身獨一無二的喜服便褪了下來,換上了之前常穿的青色衣裙,準備下車之前,她叮囑清泉換上嫁衣先冒充著自己,以防有人檢查。 趁著人群里的焦點都在左虞身上的時候,馬車后面悄悄開了一個小門,云初低著頭,縮著身子,輕飄飄的落在地上,混在了進群的隊伍里面。 京城是左虞的地盤,在云初那抹小身影鬼鬼祟祟往他身邊靠近的時候,京城兵馬司混在百姓中間人就明里暗里遞過眼色,是以,當云初終于站在了左虞身后,準備開口叫人的時候,原本背對著她的人,忽然間轉身,胳膊一伸不由分說的把人狠狠的摟進了懷里。 云初:“......” 這處是被左世子摟在懷里一看就很疼愛的女人,遠處百米不到的豪華馬車里,是左世子明媒正娶即將拜堂過門的云江公主,嘖嘖,幸好那位公主人在馬車里看不見這個場景,不然瞧見了得有多傷心啊,再瞧左世子,嘖嘖,還是以前那幅混不吝的樣子。 人群里,那些聽聞京中霸王左虞在南境修身養性慕名而來的小姐們,見此情景,默默擰了帕子轉身走了,混不吝還是那個混不吝。 于是左虞回京第一天,京城里到處都傳,云江公主被戴了綠帽子。 這些流言多多少少有部分進了左虞的耳朵,他擰著眉把披風解了下來把云初包住,然后打橫抱上馬,確認沒人能瞧見她的臉之后,才一夾馬腹往臨安王府疾馳而去。 正主走了,原本滯停的隊伍也迅速行進起來,趕在天色尚早之時,馬車停在了臨安王府門前。 這件事是涉及到兩國的大事,臨安王早已接到圣旨,十分周到的把云江公主的隨侍妥善的安排了下去好生招待。 所有人都安排好了,最后只剩下一個待新郎出來迎娶下車的云江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 到時候你們想看的情節我會放在微博@附耳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