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荊棘。

    我以為是藤，但其實是鋒銳的倒刺，和巴掌一樣的五指葉子。

    長得飛快，就跟一片叢林。

    沒有生機，只有陰冷的氣息彌漫著。老鬼陷入其中，渾身被倒刺荊棘給戳了進去，穿破了手掌，刺破了肌膚，發出凄厲的叫聲。

    “不，不要……”

    老鬼臉色一變，掙脫不得。

    指掌一樣的葉子宛若手爪，擒著老鬼的身軀。

    任憑這廝生著牛角，長著蹄子，連巖壁都能打的粉碎，卻是始終沒法擺脫束縛。越是動彈，尖刺就扎的更深，戳出星星點點的黑色血漬。

    這廝臉色一變，就換成了可憐兮兮的老頭模樣。

    “李道長，咱們有話好好說?！?/br>
    說你個頭，我要是信了你，干脆一墻撞死好了。

    二話不說，直接攤開掌心，對準老鬼的天靈。

    追魂令發出刺眼的紅光，閃爍爍，一下飛射而出。

    砰。

    老鬼露出驚駭欲絕的神色。

    “可惡啊……”

    紅光照落，這廝的身體一下子就四分五裂了。

    這是死了嗎？

    我等了片刻，終于不見這廝的氣息冒出來，終于松了口氣。

    心里有些納悶，虎尾鬼王為啥要告訴我老鬼的弱點呢？難道是鬼打鬼，自己輸了，所以心里頭不服氣？

    我一回頭，殺劍圖的布帛悠悠地飄了幾下，然后落在地上，一點塵埃都沒有激蕩起來。

    真是可悲可嘆。

    唐家人幾乎是死傷殆盡，為了這么一個東西，真的值得嗎？我怕不保險，撿起唐家人丟下的一炷香，點燃后，青煙裊裊，朝著四下里彌漫過去。

    死光了。

    小鬼從指環里跳出來。

    它抱著手，嘟著嘴，顯得有些不開心。

    剛才它幾次要出來幫我，在我看來，它就是個五六歲大的小孩，哪兒敢讓他出來冒險。

    “讓你耍子一會兒?！?/br>
    它是小鬼，自然喜歡這樣的地方。得了應允，小鬼興奮地打著轉兒，在坑洞里跑來跑去。它突然呼啦一聲，把嘴巴張的大大的。

    陰氣涌動，朝著它嘴里瘋狂地涌動而來。

    我心里詫異，想要阻止它。

    陰氣對鬼物而言，自然是大補。但這里的煞氣太重了，兩個鬼王爭鋒，在這兒被打的粉碎，都超出了小鬼的極限。它要是吃多了，一定會受到影響，只怕性子一下就會變得兇戾起來。

    不等我開口，小鬼的肚皮就高高地鼓了起來。

    這是吃不消了。

    嗡，額頭上的蓮花座發出一道紅光，光華滟滟。

    真是奇怪，小鬼明明是死的十分凄慘的陰物，還被陳達志動了那么大的手腳，非但沒有怨氣充盈，反而心性純樸。這個蓮花座的花紋正氣凜然，一點不沾邪祟。

    真是個異數。

    轟隆，小鬼的嘴巴像是變成了一個黑洞，瘋狂地把陰氣吞噬進來。

    這個蓮花座變得愈發鮮艷，紅彤彤的，仿佛是一個活物。我看的若有所思，卻并沒有思考太多。

    看不懂，想不明白。

    小鬼的事情超出了我的能力，只有等祖姑婆那邊的消息了，或者下次遇到白色影子時，跟他討教一下。

    陰氣被小鬼吞吃干凈，坑洞里陰冷感消失無蹤，反而有一股暖意冒了出來。

    總算是清理干凈了。

    我伸手去拿殺劍圖，剛碰到，就覺得手心像是被刀子割了一下，就有血珠子滲透出來。

    好家伙，這么厲害么？

    這是齊家人煉制的兵器么？果真如此，這份本事當真是叫人大開眼界，一卷布帛就把十幾個本事不差的修道人給殺的干凈，連鬼王都中了算計。尤其里頭各種殺戮死法，真的是出乎意料。

    怎么收起來呢？

    我心里一動，就念誦第二段符咒，然后伸手去觸碰。

    這下子就沒了阻礙。

    “李淳，啊，不，李先生，你……”唐四剛才被熱氣熏了下，眼珠子一翻，就昏死過去了，這才悠悠醒了過來。

    巖壁上突然浮現出一攤血漬。

    一塊石頭掉下來，正好砸在他的腦門上，這家伙嗚了聲，又昏了過去。

    我心里戒備著。

    血漬嘀嗒，在巖壁上蔓延著，很快就布滿了地表，越聚越多，變成了一個血泊。

    有一團黑影子緩緩地升起來。

    “你是誰？”

    不是人，是鬼嗎？

    這個陰物的身軀很高大，但是面目很是古怪猙獰，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喜怒哀樂，在他的臉上變幻莫定。

    如果是個活人，一定是精神不正常。

    不對，與其說是一個人，不如說是很多很多的面孔湊在一起，硬是給塞進了一個身體里頭，才造成了這種不和諧的感覺。

    “我，我是誰？”

    說話聲，就像是無數個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愈發顯得詭異。

    我小心戒備著。

    小鬼突然沖它跑了過去。

    我心里大驚，急忙叫道：“回來?！边@陰物雖然沒有跟我很強大的感覺，但十分的詭異，摸不清楚它的底細。

    我抓著兩個安魂符咒，就丟了出去。

    誰知道這陰物看到小鬼，反而露出困惑不解的神色，身子站著一動也不動。任由小鬼一巴掌打在身上，反而跌了個大跟頭。

    我有些懵。

    “別動手，”這聲音變得清晰了，叫道，“我，我是齊家人的怨氣?！?/br>
    齊家人？

    難道是火海里的怨氣。

    陰物爬起來，變成了一張面孔，雖然眉宇間不時地抽動著，露出瘋狂的神色。挨了小鬼一巴掌，反而清醒了？

    這人瞥了唐四一眼，冷漠道：“雖然是唐家的人，倒是一條漢子，我不殺他?！?/br>
    我心里一松。

    這里的怨氣不止一份，而是那么許多被殺，被燒死的齊家人怨氣聚攏在一處，算得上可怖。它們的戾氣那么重，會把人拖進火海里活活燒死。

    它不殺唐四，說明現在神智是清楚的。

    “你不要害怕，白馬洞里的怨氣突然消失，讓我恢復了幾分清醒。我也不知道能維持到什么時候，但現在起碼沒有殺心?！?/br>
    它有話跟我說？

    我先是跟它道謝，如果不是有它的提醒和幫助，我早就在白馬洞里吃了大虧了。我忍不住好奇，問道：“鬼王說這兒叫做惡馬洞，怎么唐家人叫這兒白馬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