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mama十年前去世了，沒過幾年，爸爸再娶，和繼母生了個弟弟，我jiejie也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家，只有我是一個人。那是我第一次生出去死的念頭?！庇醒蹨I從他的臉頰滑下。

    看了眼餐盤里壘起的烤rou，我夾了一筷子進嘴里。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吃，但就是吃了。人家辛苦烤了半天，是吧。

    “大二的時候我和同學一起去軍隊服役，總是被前輩欺負，饑一頓飽一頓，服完兵役之后，同學邀請我一起去z殺。那是我第二次生出去死的念頭?！彼陨蕴鹆艘稽c頭，我看到了一個尖下巴。

    其實即便吃不出味道，牛rou的口感也不算差。我想。

    “今年大學畢業了，連續好幾個月找不到工作，只能幫家里打雜，天天看著別人跟同事聚餐，勾肩搭背去下一攤，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我想，讀這么多年的書，難道就是為了在家打雜嗎？這是我第三次生出去死的念頭?！彼矎目曜油渤槌隹曜訆Arou吃了。

    由此我看到了他完整的五官：上挑的鳳眼、高挺的鼻梁、薄而長的嘴唇、利落的下頜線。以我作為藝人經紀的眼光來看他也挺耐看的。

    吃完一塊rou，他問我：“你也遇到和我類似的問題了嗎？”

    大概是想以類似的經歷安慰我，讓我打消輕生的念頭。我不想騙他：“我父母雙全，沒有親兄弟姐妹，沒服過兵役，沒有就業難?！?/br>
    “耶？”他瞪大了眼睛，“那你還跳崖？”

    “我再最后重申一遍，我不是跳崖，從前、現在、以后，都不會?！蔽艺f。

    “哦，哦?！彼畔驴曜拥膭幼魍Ｔ诎肟?，“嗯？不對，你怎么沒去服兵役？”

    就h國整體的輿論環境來說，如果哪個男人沒服兵役，會被輕視甚至指責，因為幾乎所有男人都受過那些罪，憑什么有人可以逃脫呢。這個時候我就愿意騙他了：“我有精神方面的問題?！崩钣裉匾庹揖窨茦汜t生給我開的診斷證明和就醫記錄。

    即便我這周目沒被誤以為殺狗取樂，我還是沒躲過樸醫生。

    “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标憱|植連連給我道歉。

    我沒好意思說沒關系。我更沒好意思跟人說的是，我要真去服兵役了，被欺負了，那絕對是免不了要炸營、嘩變的。不服兵役，對我和軍隊雙方都好。

    大小是個公司領導了，我問陸東植：“你覺得你為什么找不到工作？是什么工作都找不到，還是本專業相關的工作找不到，還是眼高手低，還是‘閹割焦慮’？啊，就是指渴望成功，又怕自己成功之后被懲罰，非常焦慮，緊張，‘故意’讓自己失敗，然后就告訴自己，‘我果然不行’?！?/br>
    他愣愣地看著我。

    是不是太直白了？說人眼高手低之類。于是我換了個角度問問題：“你有什么愛好？那個愛好和你的大學專業、應聘的工作崗位有關系嗎？”

    “我喜歡看懸疑探案小說、電視劇、電影，但我大學專業是金融專業，應聘的工作崗位是證券經紀人?！彼芾蠈嵉鼗卮?。

    “寫過小說嗎？”

    “沒寫過?！?/br>
    “劇本呢？”

    “沒寫過?！?/br>
    “喜歡美術和攝影嗎？”

    “……不?！?/br>
    我越問他的頭埋得越低。

    我簡單總結：“所以你要不然就從頭開始學寫作、攝影之類的，努力做到以愛好養活自己，要不然就繼續應聘證券經紀人，別只看大型的證券公司，小的也別放過?！?/br>
    “從頭學寫作和攝影？”

    “這個世界上只有極少數天才下筆如有神，剩下的都是靠長年累月的寫作獲得經驗，審美需要培養，發現美、展現美是一種能力?！?/br>
    陸東植看了一眼忙前忙后的陸鐘哲：“可是我爸爸希望我能去證券公司上班?！?/br>
    他這樣的性格，要排除親人的干擾幾乎是不可能的。當演員更不行。我從儲物格子取出兩張名片，一張趙英民的，一張徐仁宇的，遞給他：“你是你，你爸爸是你爸爸，為你的選擇承擔后果的只有你自己。給你，多一個選擇?！?/br>
    “mr.陸rou共和國”門外有人按響了車喇叭，我扭頭一看，是保鏢來了，連忙從座位上站起，留下一疊現金跑路：“我要回家了，謝謝你的烤rou?！?/br>
    他拿著錢往外追：“不需要錢，我爸爸說請你吃的?！?/br>
    “走走走?！蔽疑狭塑嚲痛?。就當是買陸鐘哲衣服的錢。

    后視鏡里，陸東植拿著錢和名片，還在呼喊。

    回李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完渾身舒暢，我剛穿好浴衣出來，就看到了在臥室等待已久的魔鬼柳。

    “有事？”我邊擦頭發邊問。

    他說：“河立，啊，就是徐冬春，看見你了，你去他所在的音樂工作室干什么？”

    “路過?！蔽乙黄ü勺蠁稳松嘲l，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kbs正在播放老牌綜藝節目《全國歌唱大賽》，我當它是背景音樂。

    “我不信?！彼轿覍γ?。

    我白他一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要是說我還考慮讓河立和金怡景合作，你估計還是不會信?！?/br>
    “怎么會有人輸了不想贏回來的呢？”他疑惑地看著我。

    “河立現在很好，金怡景現在也很好，我很好，你也很好，你認為我輸了？”我將濕毛巾隨手扔到臟衣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