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嘉佑翻了個身，仰躺著凝視爸爸，啞著嗓子問：“真的嗎？”說著，他又癟嘴道：“你又沒有早點跟我說，我一回來就看見他待在我房間，我最討厭別人動我的東西了?！?/br>
    楊振華說：“今天事發突然，mama也不知道許立要來，我得先做mama的思想工作，所以臨時讓他待在你的房間。嘉佑，爸爸得說一句公道話，許立沒有碰你的任何東西，進門前連你的拖鞋都沒有穿。到了你的房間，他把自己的書包放在地毯上?！闭f到這里，他揉著眼角，語氣懇切：“咱們應該寬善一些，你覺得呢？”

    楊嘉佑委屈到了極點，眼淚奪眶而出，“可是那些災難跟我有什么關系，又不是我讓它發生的?！?/br>
    楊振華語重心長地說：“爸爸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受到了許伯伯很多照顧，許奶奶沒生病之前，是個能干人，變著法兒做飯菜，每次許伯伯探親回來，都會給我帶很多食物。后來爸爸創業去了，那時候還不認識你mama，事業上受阻，借了一堆貸款，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許伯伯從來沒有把我當外人，不僅很照顧我，還借給我一些錢。你看，爸爸也沒有做什么，許伯伯不也很善待我嗎？如果沒有許伯伯當年的幫助，也許就沒有今天的爸爸，也沒有你了?！?/br>
    楊嘉佑靜靜地聽著，覺得爸爸說得很有道理，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見兒子的情緒慢慢平復，楊振華長舒一口氣，“今天mama朝你扔筷子不對，爸爸替她向你道歉，但是你不可以再說那樣的話了，好不好？”

    楊嘉佑趴在爸爸肩膀上，悶悶地‘嗯’了一聲。

    “有關‘哥哥和弟弟’的事情，我覺得這不能強求，”楊振華拍著兒子的手背，眉眼間帶著溫和的笑意，“既然上天選中了你做哥哥，肯定是因為你身上有著堅強、寬容、友善的品質?！?/br>
    楊嘉佑噘著嘴，不想說話，心想為什么要堅強呢，他一點也不想堅強。

    楊振華笑了笑，接著說：“由于暫時沒有聯系到許立的其他親屬，爸爸要幫助處理許立家里的事情，他會在家里待一段時間?！彼麄冗^臉看向兒子，眼神里帶著鼓舞：“你能拿出男子漢氣度，好好跟這位小客人相處嗎？”

    楊嘉佑點頭，又問：“他要待多久？”

    楊振華說：“還不清楚，許伯伯跟他meimei沒怎么聯系，據說是遠嫁他鄉了。許立mama那邊的親友，還沒聯系上?！?/br>
    “他的mama呢？”楊嘉佑靜靜地問。

    “你一個小朋友問那么多做什么？”

    楊嘉佑‘切’了一聲，“我才不是小朋友，你剛剛不是還跟我說要我好好當哥哥，現在卻不許我問了？”

    楊振華語氣沉重，“他的mama生meimei時難產走了?！?/br>
    楊嘉佑抱緊了爸爸的脖子，“這真是一件難過的事情，好可憐?！?/br>
    “嘉佑，”楊振華喊了他一聲，眉眼誠摯地說：“任何時候都不要輕易對他人泄露同情心，哪怕有，也要放在心里?！?/br>
    “為什么??？”楊嘉佑不解地問。

    楊振華想了想，盡量用兒子能懂的話說出來，“因為我們的同情心可能會傷害到別人，比起同情，尊嚴尤顯珍貴，這是一個人的精神支柱。災難剝奪了人們的物質，但不應該連同精神上的東西也奪走，這很殘忍，是不是？”

    楊嘉佑點了點頭，很認真地說：“我知道了?！?/br>
    楊振華揉了揉兒子的頭發，“許立今天直接從學校過，除了學習用品什么也沒帶，現在這么晚了，出去買生活用品不太方便，需要你提供一些幫助?！?/br>
    楊嘉佑松開了手，坐在爸爸旁邊，抬頭問：“需要什么？”他環視四周，“反正我東西很多，記得物歸原樣就好了?！?/br>
    楊振華拍著兒子的肩膀，語氣真誠：“謝謝?！?/br>
    楊嘉佑有點難為情，“也沒什么大不了的?！?/br>
    “那你看看有沒有多出來的睡衣，讓許立暫且穿一下，其他用品，爸爸明天會幫他買?！?/br>
    楊嘉佑下了床，手腳利落地翻著衣柜，找了好幾套睡衣出來，“你挑一下吧?！庇謫枺骸斑€需要其他的東西嗎？”

    “一套就夠了，家里有備用的牙刷和毛巾?！?/br>
    臨走前，楊振華說：“茶幾的抽屜里有黃油餅干，你要是餓了就吃幾塊，但是要記得——”

    楊嘉佑仰起臉笑了，搶著說：“刷牙！”

    楊振華露出欣慰的笑容，豎起大拇指，“是的?！?/br>
    安撫好兒子，楊振華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拿著睡衣，跟許立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并再三強調道：“明天早上叔叔送你去上學，先安心睡覺，不要多想?！?/br>
    許立點著頭，這時候他的作業也差不多做完了。

    第4章 和平相處

    簡單洗漱一番，許立躺在陌生的床上，被口還有輕微的樟腦丸氣息，他猜楊叔叔家平時應該沒什么客人，備用的床單和被子一直放在柜子里。

    關了燈，月光悄悄探在窗口，把窗簾照得微微發亮。周圍的一切都讓他覺得異常陌生，但是楊叔叔已經盡力幫他安頓好，許立想起放學前秦老師說的話，將所有情緒一并吞了下去。

    迷迷糊糊想著，許立睡了過去。

    他一向有早起的習慣，生物鐘總是六點準時響起，如果沒有發生意外，這個時候他會去小區附近的早餐店買好早餐，放一份在家里，奶奶醒來的時候就不用親自做早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