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最疼的終究是阿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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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時,景安正守在一旁,見了她,沒有驚訝,只恭敬行禮。 她狐疑地掃了景安一眼,埋頭往前走,又走了一段,才看到嬋娟和安車。 嬋娟一直張望著這邊,在原地打轉,一看到她的身影出現,忙迎了上來,滿臉焦急,關切地詢問,“娘娘,您怎么了呀,奴婢在后頭叫都叫不住您”。 她搖頭只說:“先回去”,踩著腳凳上車,又回頭看了一眼,心里還是惶惶然,一坐定,就讓安車趕緊離開。 回了椒房殿,想起霜華殿的森森鬼氣,她還是覺得后怕,吩咐人備水,沒等到進浴房,一進寢殿,就寬衣解帶,從殿門口到浴房,衣裳扔了一路。 嬋娟也很是忌諱,囑咐所有的人,今日之事不許再提及一句,要不然就全都打發到永巷去干活。 她沐浴更衣,又焚香祝禱,心里才稍稍安定,一坐到了妝奩臺前,想起阿芙的事,心中茫茫然,又是一陣消沉。 她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陷入沉思。 不得不承認,母親最疼的始終都是阿芙,而自己在母親心里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阿芙的,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也是,阿芙乖巧懂事,又是自小在母親身旁長大,而她呢,性情乖張,還與母親分離太久,母親多疼愛阿芙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她還是傷心了。 為何母親不能顧及一下她的感受?哪怕一次也好… 阿芙背著自己與陛下私會,母親知情,阿芙珠胎暗結,母親會意,可這些對于她來說,意味著什么,母親難道不懂么? 是背叛,是欺騙,是痛心,是被親人拋棄的無助。 一次是這樣,第二次還是這樣,拿她當什么? 阿芙不顧及她,她可以理解,畢竟感情本來就不深厚,可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自己也是母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呀,怎么可以… 母親難道忘了自己是如何在她面前撕心裂肺,哭訴父親見異思遷的?怎么到了她這里,就可以視若無睹。 母親如此毫不掩飾自己跟阿芙是一條心,而她則被撇在一旁,像個外人。 外人,這個詞可真刺耳。 她明明記得小時候母親也是真心疼愛她的,可如今…也是,滄海都能變成桑田,人心又怎么會不變呢。 “娘娘”,嬋娟邊給她擦著頭發,邊望著銅鏡里的皇后,見皇后的眼眶里有水光閃爍,心頭也是酸澀,嬋娟知道皇后心里不好受,便柔聲勸說,“以后,咱們也不指望誰,不為誰,就為自己好好活著,再不濟,還有奴婢和皎月陪著您”。 她垂首,吸了一下鼻子,一顆眼淚落在手背上,又被她慢慢抹掉。 許久之后,她才抬頭,打開妝奩匣,從里頭挑了幾樣上好的玉簪步搖,挨個好好地擺在了漆盤里,又將皎月喚到身邊,說:“你去披香殿一趟,把這些首飾拿給蕭美人”。 “娘娘,這可都是您最喜歡的首飾”,皎月看著漆盤里的首飾,詫異道。 她淺淺笑著說:“托蕭美人的福,我就要當姨母了,心里高興,理當送些賀禮的”,以后說不定連住的地方都要讓人了,幾件首飾又算得了什么。 “對了,你再去庫里選幾匹上好的料子一道送過去,我記得有幾匹織金蜀錦,就那個罷” “可…娘娘…”皎月還想說什么,被嬋娟拽了拽袖子。 她捋著雪兒的毛發,看著窗外淡聲道:“都下去罷”。 皎月與嬋娟互想看一眼,退了出去。 不幾日,皇帝頒下旨意,王美人擢升為王夫人,蕭美人擢升為麗夫人。 不過兩個月,阿芙便一躍成了眾夫人之首,這其中的恩寵不言而喻。 建信侯夫人也奉旨進宮,與皇后和麗夫人一道慶賀。 二更天了,宦者署里還點著燈,他同屬官交代完交接事項,又將腰牌發給各個管事,一擺手,讓人都退了出去。 屬官魚貫而出,景安擦身進了門,說:“公子,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明日就可以如期啟程了”。 “知道了”,他靠著憑幾,手搭在扶手上,淡淡地說。 “那公子…要安置了么?” “不急”,他垂首坐了一會兒,站起身,繞過屏風進了內室,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過后,他從屏風后頭走了出來,已經退下官袍冠帽,換上輕便衣衫,小冠束發,一副風流倜儻公子哥兒的做派。 看樣子是要出去。 景安小心從旁伺候,他知道中常侍近段日子心情不佳,老是對著案上展開的書簡愣神,還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 身邊的宮人也都大氣不敢出,做事輕手輕腳的,唯恐無端被遷怒。 “公子,是要出去么?”憋了半天,景安還是問了。 他整整衣袖,沒抬眼問:“有事?” “無事,只是”,景安聽他的語氣,又打了退堂鼓。 “有話就說”,他睇了景安一眼。 “明日一早…就要啟程了”,景安又一遍提醒他。 “我早些回來便是了”,他一意孤行。 見狀,景安深吸口氣,壯著膽子,視死如歸似地說道:“公子,景安本不該多嘴,可又不得不說,公子莫不是真的…”,他冷眼瞧過來,景安住了口。 “說”,他面無表情催促。 “景安知道公子凡事心里都有打算,可這件事,景安覺得公子不宜再堅持下去,不能再去見她了,景安擔心公子的安?!?/br> 他走到景安面前,拍了拍景安的肩膀:“我自有分寸”。 “公子”,景安還是不死心地試圖規勸,“您別忘了她是什么人”。 他停了腳步,好一會兒才轉回頭,面有慍色,怒道:“我還不知道她是誰?”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月末月初,夜幕黑漆漆的,沒有月亮,只有滿天星星格外璀璨。 小黃門擎著宮燈走在前頭照亮,他負手漫無目的地走在幽深空曠的夾道里,回想著白日的場景。 * * 白天,他經過御苑,正見她跟麗夫人一起賞花飲宴,說說笑笑,全無那日的萎靡頹廢。 他冷眼瞧著她體貼地為麗夫人溫酒倒酒,扶麗夫人過橋,替麗夫人整理裙擺,笑語盈盈,毫無芥蒂。 景安也在旁邊瞧著,邊看還邊給他敲邊鼓,“公子,她說的沒錯,她跟麗夫人是親姐妹,血脈相連,血濃于水,不會因為一件小事就心生嫌隙”。 “您瞧瞧麗夫人帶的金步搖,是不是淮南王進獻給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又賜給皇后娘娘的那個?那上頭的元珠,翡翠,嘖嘖嘖” “您再瞧瞧麗夫人穿得那身衣裳,那不是蜀錦?一年才得幾匹,想必也是皇后娘娘賞賜的” “您瞧瞧姐妹兩個關系多好,哪用別人替她們cao心” 他緩緩轉頭,冷冷睨著景安。 景安還想再添油加醋,可感受到他迫人的眼神,忙垂下頭閉上了嘴。 * * 他在外頭晃悠了小半個時辰,又偷偷去了椒房殿。 出了地道進入寢殿,他駐足聆聽,平常這個時辰,總是能聽到她一點動靜的,或是下棋游戲,或是讀書習字,今日卻詭異地安靜。 他挑開帳子看進去,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她正在一個人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