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套的自我修養_分節閱讀_4
可再回憶一下當時的情形,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位“老爺爺”的手。手指修長、輪廓優美,光滑白皙得就像雪花石膏雕成的。指甲也修得圓潤整齊,在陽光下透出淡淡血色,中指上還套著一枚秘銀打造的空間指環……以及更早以前的,林間的那抹銀光。 兩人揣度著“老爺爺”的身份和來意時,白已經繞路到了森林深處,坐在一棵枝葉濃密的古樹上,邊打噴嚏邊愁眉苦臉地翻看著手里的小冊子。 顯示支線劇情的那頁紙上,果然已經在“支線劇情二:老爺爺的幫助”后面打上了“已完成”三字,可是再沒顯示有其他獎勵發放出來。不出意料,翻開易容術那幾張,后面也沒出現新的技術教程。也不知道是系統設定如此,只有第一個支線劇情開啟時才能得到獎勵;因為這段劇情太過簡單,不值得發放獎勵。 但至少已經有了易容術,而且完成十條支線劇情后,他就能獲得重生能力,比什么獎勵都更有用了。白遺憾地合上小冊子,自我安慰了許久,終于重新燃起了熊熊斗志:既然這次不行,那下次就放個大招,轟轟烈烈地搞一回退婚流,連退婚帶打臉,一次性搞定十條支線劇情! …… 等等,格拉斯·莫沃爾有未婚妻嗎? 仔細回憶一下原著,他不僅沒有未婚妻,交女朋友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數遍整本書只跟三個妹子有過感情牽扯,結果兩個死了,一個下落不明——要不是基友死得比妹子還早,讀者們都打算噴作者賣腐無下限了——所以還得先給他找個未婚妻才能搞起退婚流。 可是他自己也還沒有女朋友呢。一入神殿深似海,從此不許談戀愛。再過幾十年,或許等同學們的孫子都能滿街打醬油了,他還是個孤單的老神官,只能遠遠地看著格拉斯·莫沃爾和自己介紹給他的女神們白頭偕老,兒孫繞膝。 白忽然有點心疼自己,默默地掏出一大袋牛rou干來,安慰他空虛寂寞冷的少年心和胃。 ☆、神秘的銅鍋 近一個月的試煉終于要結束了,來參加測試的新生們提前幾天就開始向弗瑞斯特森林外圍遷移,以便在結束那天及時出去集結。各學院的學生湊在一起,討論得除了在森林中的收獲,最多的便是回家之后要怎么休息、怎么讓家人慰勞自己這些日子的的艱險。 畢竟在這場試煉中有不少人受傷,甚至有一些學生在探險中遇到太過強大的魔獸,來不及向教授求助便已遇難,也給同行者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力。那些沒有受傷的幸運者,也被連續一個月的野外生活折磨得夠嗆,相比之下,就連簡陋的學生宿舍都讓人懷念起來。 這群學生中,卻還有一個人懷抱著“近鄉情怯”的心理,恨不得試煉時間能再拖長幾倍才好。 越是接近回家的日子,白·阿克羅斯越是無法自控地想著,自己根本就不是主角,那外表為什么會和家人不一樣呢?原來以為這是主角光環造成的,現在被一本《龍套的自我修養》打回原形,他也不再覺著自己這畫風天生就該和土著NPC們不同,這些日子一旦不忙著設計劇情了,就無法抑制地開始編派自己的身世。 他到底是基因突變、白化病、撿來的,還是喜當爹的產物? 應該……不是喜當爹吧。就算他是混血兒,至少也得有一點沙漠民族特征,膚色會稍稍偏黑一點,不會像現在這樣淺。頭發也不能完全隨了鄰居——別說鄰居,他在拜薩城里住了這么多年,還沒見過少白頭跟他這么厲害的人呢。至于基因突變,那可能性比他穿過來當主角的機率還小,而且真是這樣的話,家里人多少也會提到這是奇跡什么的。 所以他不是抱來的,就是白化???全家上下就是為了照顧他的自尊心,不讓他從小因為跟別人不同而有自卑感,所以才連提也不提這事。 從四選一排除到了二選一,雖然還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這兩條起碼都是可以接受的答案。白足足想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一早天光微亮,才到離著帳篷不遠的小溪邊洗漱,準備早飯,等一會兒魔法煙花亮起,就到外面和教授匯合,離開這座森林。 他也沒心思弄什么吃的,就淘了半碗米熬粥,鍋開后又用拿平底鍋爆香腌rou和洋蔥、胡蘿卜,加上一把姜絲、一點鹽,都倒進滾開的粥鍋里,煮了個簡單的rou粥。托作者不愛搞設定的福,這本書里的植物分布完全不合自然規律,中國人常吃的東西都能輕易找到,只是當地人都不怎么吃而已。來試煉之前他就打包了不少食材和調料存在空間戒指里,這些日子都才能吃上熱食,不然現在就只能啃干面包就烤rou了。 去河邊洗漱的工夫,米香與咸rou香氣就從鍋里沸了出來,和溫暖的煙氣一同飄向遠方。而在南方不遠處一片林地間,兩個連吃了半個月烤魔獸rou的可憐學生被這股香氣當頭撞上,就像被小鉤子勾住了一樣,腳不沾地地往香氣的源頭飄來。 飄到半路上,格拉斯·莫沃爾首先清醒過來,摸著身上沉重的獸皮袋子,叫住了好友:“這樣不好吧?也許對方并不好客呢,我們還有不少獸rou,烤烤就能湊合一頓了。反正今天就能回家……” 瑟泊汀的臉猛地抵到他面前,雙眼盛滿哀怨:“我們可以把魔獸rou給他,換取一些食物嘛。反正以后都是同學了,這也算是提前搞好關系。你難道還忍得了自己的手藝?還是想吃我烤的?” 不只是誰的肚子忽然叫起來,打散了格拉斯最后一點抵抗意志。 “那就拿魔獸rou去交換試試吧?!?/br> 兩人的腳步比剛才飄時還快,順著越來越濃的香氣跑過去,不多久就看到了帳篷邊上那鍋熱騰騰的rou粥?;鸲褵貌⒉煌?,銅燉鍋底熏黑了一片,上半個鍋身卻閃著耀眼的光彩,照進兩個饑腸轆轆的學生心里。 瑟泊汀的目光落在鍋里就拔不出來,格拉斯的注意力,卻被賬篷外那個穿著寬大白袍的身影奪去。那人長袍如雪,周身被陽光鍍上金邊的模樣實在太眼熟,以至于他的大腦還沒開始轉動,口中就已經叫了出來: “老爺爺!” 怎么這么快就露餡了?他可是有易容術在手的男人,不至于吧?白心虛得冷汗都快下來了,僵著脖子一寸寸往后扭,正在纏著頭巾的兩只手懸在空中,一時忘記放下來。因為激動過度,他的臉上反而麻木得沒有表情,顯出一片高冷神情,目光自暴自棄地直接對上了格拉斯明亮的雙眸。 然而兩人正式對上,格拉斯眼里的光芒反而黯淡了。 那張精致如雕塑的年輕臉龐、光滑的下巴、頭頂雪白的頭巾,無不昭示著眼前之人不是他一直在想著的老爺爺。而且那冷漠的、高高在上的神情,就像是當面抽了格拉斯一掌,把他從和老爺爺重縫的想象中打回了現實。 這是個高傲的貴族,不好相處。 格拉斯被他呆滯的反應蒙騙住,再結合白身上的絲綢長袍、頭巾和旁邊華麗的大帳篷,第一眼就留下了這樣的印象。他心里的熱度褪去,目光也從白的臉上移了下去,看似客氣實則疏離地問道:“抱歉打擾了。我和我的朋友從昨晚起就沒吃過東西,忍不住順著食物的香氣找過來了。我們手里還有些魔獸rou,能不能和您換點吃的東西?” 他這一客氣,總算把白的心客氣回了肚子里。 #我的易容術果然已經達大成# #愚蠢的主角啊,以為隨便詐一下,就能讓我主動承認自己的身份嗎# 白的從驚嚇中恢復過來,大腦開始靈活運轉,先借著卷頭巾的手勢,把手上那枚空間指環摘下來,包進了頭巾里。把最后的罪證湮滅之后,他才放下手,仍舊端著生人勿近的架勢,甩手走進了帳篷里。 這小子不愧是主角,太敏銳了,連自己的完美變裝都差點被他識破。要是再多說兩句,真叫他扒了皮,支線劇情二會不會算成沒完成??? 還是暫避鋒芒,下次準備好了再去坑……不,幫他吧。白摸著自己砰砰跳動的胸膛,精神力探進空間指環里,把整個帳篷連著東西都胡亂收進去,然后激活了長袍上一枚附有風系魔法的寶石領扣,風一樣地往密林外逃竄。 眨眼之間,帳篷和主人都消失了,只剩下火堆上熱騰騰的一鍋rou粥,和兩個莫名其妙的食客。 瑟泊汀一臉茫然地問身邊的好友:“你剛才干什么了,怎么把人嚇跑的?” 格拉斯比他更茫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考慮起自己是不是突然毀容了,還是背后有幽魂纏著。確定了兩樣都沒有之后,他干脆也不再為難自己,寬心地說:“那位……留下這鍋大概就是要給我們喝的,干脆先吃飽了,下次再面再道謝吧?!?/br> 瑟泊汀連連點頭:“是啊,不能浪費糧食!” 接下來不用人吩咐,他就主動拿了盤子出來,用木勺各盛了一滿盤粥,抓著勺子吃了起來。綿軟滑糯的米?;熘谐尚×5南蘲ou、甜軟的胡蘿卜和微辣的姜絲,香滑得不可思議,一口下去便安慰了他被烤rou糟蹋許久的胃。 這么好吃的粥,居然隨隨便便就連鍋一起扔了,不愧是住豪華帳篷的有錢人! 只可惜鍋里的粥太少,兩人分著吃,每人才能喝到淺淺的兩盤子,還沒吃飽就見了底,反而勾起饞蟲,只好拿鍋煮了點魔獸rou填肚子??墒莾煞N味道的對比太過慘烈,兩人實在吃不下去,對望了一會兒,悶不作聲地把那鍋rou倒掉,餓著肚子往森林外的集合點走去。 正式集合的時候,他們又在人群中看到了白·阿克羅斯的身影。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那口鍋一樣干凈閃亮,白袍外罩上了繡花長袍,綴著寶石扣子,在陽光下折射出炫麗的光彩。 格拉斯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沖動,背著鍋往那邊走了幾步,想問清他的姓名,或者至少把鍋還給人家,問問他怎樣才能煮出這么香濃的粥??墒菦]走幾步他就被教授叫住,被迫規規矩矩地排隊展示試煉成果,然后聽領隊的教授總結這次試煉的結果。而他背上那只十幾斤重的厚底銅鍋的主人,白·阿克羅斯,則遠遠地站在另一片空地上,聽著武道學院領隊教授做總結報告。 再之后,武道學院那邊的總結先結束,白就就毫不遲疑地轉身坐上一輛華麗的兩駕馬車,離開了森林。直到車門關上,他才感覺到那道一直粘在自己背后的視線消失,那股被拆穿的擔憂才放下來。 只是這方面的隱憂消失了,另一件事又浮上了心頭。車子轔轔駛向城里,周圍景色像被風吹化了般掠過眼前。離家越來越近,他膝上蒼白得透出淡藍血管的雙手就越礙眼,腦海中不期然響起了紅燈記里李奶奶的唱段,像是按下了單曲循環一樣不停放著:“你爹不是你的親爹,奶奶也不是你的親奶奶!” ☆、你是親生的 他現在的心情就跟李鐵梅一樣,完全無法直視家人了有木有! 直到進了家門,看見正坐在地毯上聊天的母親和兩位兄長,他腦海里還循環著紅燈記,一時想不起來說什么。相對于他的糾結痛苦,他母親卻毫無負擔地笑道:“寶貝兒,你回來得真是時候。爸爸邀請了歐勒可大神官明天到家里來吃飯。你去廚房準備幾道好菜,明天好好表現,這可是會影響你前途的大事!” “哈?” 他還沒反應過來,二哥百利就已經跳起來,在他背后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半個身子都掛在了他身上:“這回可是真正的好事!不出意外的話,這回豐收祭就會由你準備祭品了,一定要好好表現,爭取得到農神霍桑的垂青??!” “由我準備祭品?我還是個見習神官,不夠資格準備祭品啊……”他弱弱地推辭了一句,百利的臉就從旁邊伸了過來,雙眼泛著綠光,幽幽地盯著他:“豐收祭可是最重要的祭祀典禮,爸爸花了兩萬金幣才給你爭到這個機會的,你可千萬不能錯過,更不能搞砸了,明白嗎?” 兩萬金幣!這么多錢足夠把一個普通少年堆成魔法師了,居然就花在了暗箱cao作,給他爭取一個豐收祭準備祭品的機會上?果然宗教才是最賺錢的,要不那些邪教組織都舍生望死前撲后繼地冒出來呢! 不過仔細想想,他一個龍套,能在九歲時就被選入神殿當見習神官,還不用全天候在神殿工作,有時間去羅亞魔武學院讀書學武,肯定不是因為他天賦異稟叫領導看上了,而是父母背后砸錢砸得夠多啊。 “我、我都不是你們真正的家人,爸爸還這么為我打算……”白震驚過度,不小心把實話說了出來,登時引來了mama和兩位哥哥驚訝的瞪視。 “你胡說什么!誰說你不是阿克羅斯家的孩子?”大哥朗姆雖然名字是甜酒的一種,可為人并不像名字那么甜,而是帶了三分烈性、三分煞氣,雙眉一橫,就是父母都要讓他一步,更不用提從小被管教著長大的弟弟們了。 二哥百利的胳膊不動聲色地勒緊了幾分,一雙銳利的鷹眼也瞇起來,目光森寒地盯著白尚未合上的雙唇:“我親愛的弟弟,是不是有誰在你面前些說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話說出來,就連后悔的余地都沒有了。白索性橫下一條心,目光緩緩掃過房里的三人,鄭重地說道:“我的發色、膚色和眸色都和家里的人完全不同,不用別人說,我也能猜得到。以前年紀小,不愿意想太多,可是現在我已經想到了,就不能再這么渾渾噩噩地只享受大家對我的寵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