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梧張張嘴，無法否認自己真的還在流眼淚。

    歐陽庭略一皺眉：“哪里不舒服就說?！?/br>
    鳳梧支吾了一聲，低著頭吸吸鼻子，借以掩飾心中翻涌的某些陌生而又復雜的情緒：“……徒兒也不明白?！?/br>
    不明白？不是應該回答“不知道”麼。不過兩者似乎差不多意思。歐陽庭也沒深究，抿了抿唇抬起他的臉來給他擦臉：“小孩子?！?/br>
    “不，我不小了?！兵P梧抓著他的袖子擦擦眼睛才抬頭，瞪住對方的同時卻發現，呃，和師尊靠得是不是有點兒，太近了？

    他是很喜歡緊緊挨著師尊的，但是先前夢見的那些，讓他又不自覺地有些怕。

    “那你抖甚麼？”歐陽庭搶救下自己的袖子，用個小法術弄干凈的同時順手也擦干凈對方的臉，又耐心地拉好被子，“冷？”

    鳳梧往被子里縮了縮，遮住半張臉點頭：“嗯?！?/br>
    歐陽庭想了想：“做噩夢？”

    鳳梧垂下眼睛：“……嗯?！?/br>
    歐陽庭嘆了口氣：“果然還是小孩子?！?/br>
    鳳梧小聲道：“嗯，小孩子，所以怕?！边@就盯著他試探道，“師尊連日也多辛苦。不如，躺一會兒？”

    果不其然，師尊大人搖了頭：“不必?！?/br>
    鳳梧見他起身要走，忙伸出手緊緊揪著他的袍角：“師尊！”

    歐陽庭疑惑地看著他：“怎麼？”

    鳳梧深吸口氣：“我，其實我還是很怕的……”

    怕做噩夢？被噩夢嚇著了？還是之前被那鬼嚇著了？歐陽庭滿腦子問號，總覺得身為妖怪的鳳梧不該怕鬼。呃，不過沒規定過妖不能怕鬼。

    鳳梧見師尊一臉皺眉深思的樣子，心不由自主像是提到了嗓子眼。猶豫一陣正想放棄說算了，卻見師尊回身脫了靴子，當真躺下了。

    鳳梧眨眨眼，翻過身去定定看著他。

    “睡覺?！睔W陽庭揮揮手，屋里的燭火便滅了。

    鳳梧閉上眼睛悄悄往那邊再靠過去些：“師尊？”

    “嗯？”

    “……被子？”

    “不用?！?/br>
    要的，鳳梧撇撇嘴，還是胡亂扯著蓋了過去些?？拷?，師尊身上還是暖的。

    “怎麼？”

    “呃，師尊，人有三魂七魄對不對？”

    “……是?！对企牌吆灐份d，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靈，一名幽精?！?/br>
    “弟子也記得，那經上說七魄是尸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兵P梧趁機再靠過去些，“亦可稱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br>
    “你看過？”歐陽庭有些驚訝。

    “師尊給我的法術晶石里有?！兵P梧說得有些心虛，上輩子師尊給的也應該能算。

    這次換歐陽庭有點兒心虛了：“如此……你很好學?！?/br>
    鳳梧有些雀躍，再低頭湊近些，鼻尖微微觸到了師尊的頭發，有些癢癢的。他克制住想打噴嚏的欲望，伸手抓了抓，便順勢將手留在頭側，曲折的手肘正巧貼到了師尊的肩膀上。

    歐陽庭覺得這姿勢有點兒怪，略往外挪了一下：“怎麼突然想問這個？”

    “因為，因為先前那個鬼?！?/br>
    聽著鳳梧的聲音微微發顫，歐陽庭心道這小家伙還真是怕鬼：“別怕，為師已經——”

    鳳梧順勢抱住了他的腰：“我知道師尊已經降服了那，呃，鬼?？晌疫€是害怕?！?/br>
    歐陽庭想推開他的手頓了頓：“這與你所問有何關聯？”

    鳳梧輕輕將臉貼在師尊的腰側：“徒兒心中疑惑，人死時，是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離？”

    “是有這種說法?！睔W陽庭有些不明就里。

    “那麼，留下來的，是那人的三魂？”

    “不，至少肯定不是命魂?！睔W陽庭翻檢著原主的記憶。

    “那倒是，命魂若在，人不會死?！兵P梧緩緩呼口氣，“那，有沒有可能是某一魄？雖說先散，但如天沖靈慧魄，便主智慧?！?/br>
    ……你是想說，那個鬼有智商？歐陽庭不自覺挑了一下眉：“不無不可。有些鬼有記憶，能與人對答；有些鬼只余惡念，弒殺兇暴；有些則哀泣徘徊，久久不散?！卑l覺身側的小孩兒緊張地蜷縮起來，這就嘆了口氣，抬手拍了拍他后背，“放心吧，大部分的鬼都會很快往鬼界去，留下的極少?！?/br>
    鳳梧順勢滾進他懷里：“師尊是在安慰徒兒？”這就仰頭眨眨眼，“謝謝師尊?！?/br>
    說話時那微小綿軟的氣流向上竄，在脖頸與下巴處打了個旋兒的似得搔刮著，讓歐陽庭不覺有些癢：“咳，為師在此，你無需害怕?！?/br>
    鳳梧將臉貼在他胸前小聲道：“師尊在，徒兒不怕?！?/br>
    歐陽庭沉默片刻方道：“睡吧?！?/br>
    這次鳳梧沒再說話，他在心里輕輕道：師尊，等一切我都清楚了，等一切都結束了，那時候我定然不會像我……夢見的那個風梧那樣傻，我會立刻、全部都告訴你。

    但求師尊別怪我，徒兒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