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其涼_分節閱讀_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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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白英和謝凌自從領會了其中某種害人不淺的奧妙,便開始致力于尋找解法,再加上謝凌的病癥日漸嚴重,莊白英不得不多擔待些——凌霄九式名聲大噪之時,謝凌在江湖中卻越發不受人待見。 于是他泛濫到半截的父愛突如其來地收斂了,留下個手足無措的秦無端。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師父從某個下午開始不理人了。大人的事莊白英自然不會告訴秦無端,也沒有時間解釋,等他反應過來時,秦無端已經自作主張地不愿和他親近了。 可這事他縱然想解決,也不知從何開始,莊白英無言以對,他找到門中唯一說得上體己話的程九歌,凝噎了許久,欲言又止。 程九歌:“師兄,你有意中人了?” 莊白英:“小九不要說瞎話,我有事找你商量?!?/br> 等聽清楚了莊白英郁卒的來源,程九歌明顯地咂了咂牙花子,陰陽怪氣道:“他不愛理你就不理唄,小孩子鬧脾氣,管他作甚?!?/br> 莊白英:“你也是小孩子……罷了,我是想,你們年紀差的不多,總比我好說話。他現下不愿理人,不知想了些什么,你……幫我去問問?” 拒絕的話整整齊齊列到舌尖,被程九歌自己掐著咽下去,千言萬語化作一個“好”字。 這便成了他與秦無端最開始的交集,少年人想得太多,在滿心的“師父嫌棄我”中猝不及防得到了來自小師叔的關愛,頓時如同春遇甘霖,立刻一派欣欣向榮起來。 他開始和程九歌無話不談,成天抱著書去找程九歌談天說地。秦無端喜歡程九歌的字,要臨摹他,嚇得程九歌連忙勸阻,不敢再誤人子弟,只好陪著他在藏書閣把歷朝歷代的文獻看了一遍,被強迫著也博古通今。 秦無端重新活潑開朗,程九歌也有了正事做。莊白英對于這個結果樂見其成,于是把小徒弟扔給程九歌,再也不管了。 其實秦無端是不錯的玩伴,他知道得多,無論程九歌說什么他也能接上一二,兩人聊的時間久了,程九歌不得不承認,和秦無端一起挺開心的。 他只大秦無端不到四歲,某種程度上,他們還是同齡人,無奈差了輩分。秦無端跟在他屁股后面乖巧地喊師叔,喊得程九歌雞皮疙瘩起,覺得自己仿佛老了十歲,憑空長出胡子,成了個老學究。 他無奈地和對方溝通:“你不要叫我師叔了?!?/br> 秦無端從善如流地改口道:“九歌?!?/br> 程九歌:“……你還是叫師叔吧?!?/br> 如此稱呼最終幾經波折,秦無端在“師叔”的頭銜前加了個“小”字,聽著不像話,而兩邊當事人卻心平氣和地接受了。 他和對方親近后,越發地被慣壞了。莊白英對他好,大都出于責任與關愛,而秦無端卻有些無原則,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似的。 秦無端話多但不聒噪,還很懂得察言觀色,雖說不是諂媚,但與人相處就是有分寸,就是舒服。程九歌為自己當初疑似吃醋的行徑內疚了片刻,決定也加倍地對秦無端好一點——誰讓他師父不管他了呢。 此后數年,春日一同在山陰市集走走,盛夏偷偷躲到先輩閉關的石洞中乘涼,中秋自有菊黃蟹肥,共飲桂酒,醉到深冬半日閑。 后來程九歌回想,那的確是他最無憂無慮,也最放肆自在的一段時光。 等到秦無端弱冠之齡,他得了莊白英的許可下山游歷,一走就是整三年。期間,其無端只與程九歌傳信,事無巨細,將千里江山的風景一一描繪,程九歌看得心向往之,若不是他隱約猜到了大禍臨頭,又怎么會固守在陽明洞天。 彼時謝凌的病癥一拖再拖,藥石無醫,看著他一日比一日痛苦。而蘇錦年紀尚小,程九歌和莊白英免不了多照顧他。會稽山上不復當日雞飛狗跳,他在夜半夢回時,偶爾會想念那些恣意胡鬧的日子。 一別經年,秦無端后來沒再回會稽,他寫信時只說想在塵世多停留幾年,等到堪破紅塵,自會回到山中終老此生。 程九歌捏著這封信,沒來由地覺得心慌。 而后紛爭頓起,秦無端在風雨如晦之時被召回至臨安暗樁看護,不日他便回了信,每次洋洋灑灑好幾頁的手書竟然只有一行字:“薛沉慘死,臨安有我,師父顧好自己?!?/br> 程九歌來不及多想,他還有許多事要忙,陽明洞天大禍臨頭之時,程九歌怎么可能按照莊白英說的獨自離開。莊白英要他遣散眾人,要他送走蘇錦,辦完這一切他假意聽話,半途好不容易跑了回來,最終他卻被莊白英不由分說地打暈了鎖在柴房里,躲過一劫。 他說:“師兄,不要趕我走!” 莊白英說什么來著,“我不想你送死?!?/br> 可對方只當他在說傻話,不肯讓程九歌與整個陽明同生共死。若是當真不放心,莊白英大約不會讓程九歌獨活。 莊白英珍惜他,亦愛護他,可唯獨不了解他真正在想些什么。 這些事秦無端大都被蒙在鼓里,他按蘇錦帶來的手書所寫,把蘇錦送走??蓞s參不透莊白英說“若無轉圜余地,千萬看好程九歌,不教他做傻事”,正當秦無端百思不得其解,驛站中他又收到程九歌的信,當中所載讓人心驚rou跳。 他師父死了。 那封手書竟然是絕筆。 還未曾消化莊白英突然西去的消息,秦無端攢著那封信,在臨安城的黃昏中手足無措地想,“那小師叔呢?我離開這么久,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他不敢怠慢,日夜兼程地回到會稽,在一片烽火狼煙包裹的廢墟中,忍著心中強烈的不安,最終發現程九歌還活著。 陽明洞天不再是他熟悉的模樣,而自己也并非十二三歲的少年了。 秦無端雙手顫抖,聽到遠處不甚清晰的動靜,不由分說又在那柴房上加了兩道鎖。直到誤會解除,他才看到一身狼狽的程九歌,手腳齊全,只是有點脫水。 幾乎就在同一刻,懸在喉嚨口的心臟猛然墜回原位,一聲巨響砸得他頭暈目眩。秦無端在燒毀了大半的靜心苑坐下,眼看程九歌給蘇錦診脈,他故作忙碌地翻出一小包茶葉,一邊把自己弄得閑不下來,一邊想,“完蛋了?!?/br> 他在這時才曉得,彼時心急如焚,不是因為師父的遺筆,害怕程九歌不在了他會因此被莊白英怪罪—— 秦無端根本就不將莊白英的話放在心上,左右這么些年的師徒之情,莊白英并未真正給過他什么,他也不欠對方。而所有慌張和不理智之舉,包括下意識地反鎖了柴門的反常行為,統統指向了某個唯一。 他只在乎程九歌。 “完了完了?!边@念頭如影隨形了好多年。 ☆、番外二 春秋(下) 無數個冬去春來中,程九歌自然知道的。他不是木頭人,有些旖旎無非看破不說破,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只得裝作蒙在鼓里,一邊唾棄自己,一邊情不自禁地享受秦無端日復一日半分不差的好。 畢竟唐青崖和蘇錦都能看出來這聽著有些膽大妄為的感情,秦無端打一開始沒想過要藏——反正藏也藏不住。 只是后來飽受波折,又顛沛流離,誰也沒心思再去風花雪月,直到如今安穩下來,程九歌才驀然醒悟,他之所以不拒絕,并非是不喜歡。否則以他一貫的性子,早就該和秦無端劃清界限,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 既然容忍了,想必自己心尖上依然是有他一席之地的。 他才知道秦無端的妄自菲薄,不由得心道,“是我這么些年對他太不厚道么,竟然磨平了棱角……他當初不是這樣?!?/br> 最開始遇見的會稽山上的少年,來自江南富商之家,大言不慚地要跟著莊白英學本事。而后無論四季,他都悠然自得,何曾有過半點彷徨? “覺得自己沒那么大的本事?”程九歌避重就輕道,“無端啊,你師父九泉之下要得知你如此的不把自己當回事,恐怕又要打你了?!?/br> “師父從來不打我?!鼻責o端本能地反駁。 程九歌:“那你倒是別成天覺得自己是個廢物?!?/br> 秦無端:“小師叔,我可比你要好一點兒——我要覺得自己是廢物,那你是什么?” 他頂完這句嘴,沒等來程九歌的巴掌,桃花眼閃爍了片刻,見他表情略微呆愣,眼角發紅,不由得喊了句:“師叔?” 程九歌如夢初醒,屈指在他額上一彈,如他所愿地“正?!钡溃骸昂[,不就是做了掌門,當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br> 秦無端旋即喜笑顏開。 在他愉悅的口哨中,程九歌一頷首悄悄擦掉眼角那一點水光,后知后覺地想,“我終于能平常地和他提起師兄了?!?/br> 莊白英過世時,他幾乎以為自己的天都塌了,終日茶飯不思,一副凄凄慘慘、恨不能隨他而去的樣子??扇缃癫粌H不生氣了,連平時那副傷春悲秋的模樣都正常不少,程九歌眼眸低垂。 不再去害怕面對,就是已經走出來了吧? 從那以后,他們仿佛默契地不再想從前,只是一起練字卻很有當初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