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其涼_分節閱讀_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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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程九歌的聲音恰如其分傳來:“清心凝神,不要聽他說話?!?/br> “一百五十年前,有位不世出的高人曾經著書立說,名曰《人間世》。無奈此書年久失傳,可當中有一卷被魔教利用,傳為《煉血蠱》。諸位可還記得那慘死在棲霞山下的關西刀客?錢豹便是修煉不成,反噬身亡!如今在座的,大都以為魔教一朝覆滅,我想大家或許不知魔教早已扎根于正派當中—— “謝凌死狀凄慘,根本就不是什么走火入魔,恐怕修煉了魔教的法子和錢豹一樣不得好死!他的弟子也早就被種下邪功,世間可還容得下?” 唐青崖猛然抬頭:“不好,他想故技重施!” 作者有話要說: 掐指一算沒多少了 ☆、第六十一章 沒幾個人真正經歷了會稽山上火光沖天的一夜,毓秀山川仿佛褪去了全部的鐘靈清雅,成了一片人間煉獄。 程九歌直到很多年后想起外面的喊殺聲,都情不自禁地戰栗。 他們說謝凌身負人命無數,雙手沾滿鮮血,已經將他貶得一無是處。又說莊白英包庇縱容,陽明洞天管教無方,奈何莊白英顧全大局,一句也沒有反駁,為了保全凌霄劍譜直接以佩劍聽松刎頸自裁。 那天楊垚瘋了,絕世高手被接二連三的打擊逼得退無可退。他本是心智單純性格古怪,怎么能與世俗好好溝通? 聽聞是夜楊垚以觀樸劍斬殺了近百人,各“正派”糾集的人馬奈何不得他一人。后來有人趁亂放了一支冷箭,一代高手死于暗算,旁人還說他是“雙拳難敵四手”。 陽明峰大殿盡毀,被仇恨和虛榮蒙蔽了雙眼的江湖人將一切打砸殆盡,恨不能從每片瓦的縫隙里拿出那號稱絕世無雙的劍譜。還有人想找到謝凌的遺物,挫骨揚灰,替自己早已作古的親朋報血仇。 直到天明,人群方才帶著些許不甘心逐漸散去。 而那場藏書閣的火一直燒到又一個黃昏。 后來眾人以訛傳訛,只道大部分人是不會錯的。有鳴不平的,礙于玄虛之至的“武林公義”橫眉冷對,敢怒不敢言。但更多的只沉默,把明哲保身刻在了腦門上。 一群……跳梁小丑。 江湖之大,竟沒有一人指責過杜若為首賊人的行徑,也沒有一人質疑過其中諸多破綻。他們以為不言不語便可跳出爭端,反正話語權什么也換不到。 直到蘇錦在洞庭殺紅了眼,而謠言卻甚囂塵上。 原本明哲保身之人也越發覺得“他如此年輕,武功卻這么高,一定是邪術”,到后來自己說服自己,加入喊打喊殺的行列。 他們奈何不得蘇錦,于是把“三人成虎”發揚光大,不時還自鳴得意。 會稽山上的火是熄滅了很久,可這把波及眾多的火已經燎原。 “相信諸位對第一日蘇少俠對陣杜若還記憶猶新!”烏霆信誓旦旦,他富含激情,是個天生的演說家和野心家,“蘇少俠年方二十,已經能勝過有幾十年修為的人,聽聞他此前在成都府斬殺何?!舨皇瞧渲杏泄?,為何躲躲藏藏的? “凌霄劍法為什么人人心向往之?就不曾想過它是那邪術衍生之物嗎?迄今唯二人得見凌霄劍法真容,他們為人,擔得起一個光明磊落嗎! “煉血蠱這法子原本是誰創的?是那個雷霆一怒血流成河的夏觴!他做了什么事,到底過去百年,魔教余孽那日雖然燒了,但誰又能保證他們當中有誰偷偷活下來,把夏觴的法子傳下去了呢? “謝凌根本就不是什么一代宗師!我看他與魔教脫不開干系,他的弟子,哼,那不就是魔教的傳人嗎?諸位俱是英雄人物,真能忍下和小人為伍?” 他說得鏗鏘有力,在座的起先還一臉迷茫,而后面上迅速被怨毒和嫉妒爬滿。 人之所以身負罪惡,不外乎貪、嗔、癡。其中最易耳濡目染的又是“貪念”,人心不足蛇吞象,總無法填滿心中欲念。而旁人有的,自己得不到,便又嫉妒,燒得渾身guntang,亟待一個看似名正言順的出口。 烏霆開了這道門,立時群情激憤。 那擂臺之上一個三十左右的年輕人滿臉怒意道:“我就說,縱然天縱奇才,為何每次手上都是人命!定是魔教余孽!” 莫向晚沉不住氣,當即與他對峙:“羅少幫主此言差矣,我與蘇少俠年歲相仿,不如少幫主試一試能不能在我手下討到便宜?!” 那羅碧成被他當庭反斥,悻悻閉嘴??伤降转q如一顆火星蔓延進森林,頃刻間那激憤的群情幾乎要成滔天之勢了。 “不錯,蘇少俠武功是高,但若真能收放自如,何至于滿手鮮血?” “謝凌能教出什么好徒弟來?哈哈,躲進名門正派,也污穢不堪的功夫!” “凌霄劍譜一見就不是好東西,克天下武學?太夜郎自大了!” …… 唐青崖置身喧囂之中,堵不住悠悠眾口,他越過人群望向蘇錦那邊。只見那輿論中心的青年身形挺拔如松柏,程九歌正按住他。 臉上倒沒有氣血翻涌的跡象,想必還算穩定?唐青崖松了口氣。 他這口氣松到一半,蘇錦突然抓起凌霄劍,踩在面前桌案上即刻往前踏出,順著圍在前面口誅筆伐的人群,輕飄飄地落在擂臺上烏霆對面。 唐青崖差點被自己噎死! 他面色如常,喜怒不形于色,只將劍出鞘半寸,平淡道:“信口雌黃而已,烏莊主不愧善于揣摩人心,可惜我沒有恩師的寬宏大量,偏要與你計較?!?/br> 蘇錦這話說得聲音輕,在場每個人卻聽得真真切切。他虛浮的幾句話仿佛安頓下了一切,剎那間原本沸反盈天的擂臺四周萬籟俱靜,似乎每個人都豎著耳朵,預備聽烏霆如何質問,而蘇錦又如何反駁。 唐青崖咬了咬后槽牙,惡狠狠道:“什么名門正派,都是一群把人當猴戲看的偽君子!” 唐白羽按住他的肩膀道:“青崖,冷靜?!?/br> 擂臺之上,獨臂的烏霆往后稍退一步,沒料到蘇錦會和他當眾對峙似的,可他依舊鎮定自若:“蘇少俠,你當真出淤泥而不染,不如當場驗過?我聽聞那魔教煉血之法的人,取血于碗中,再放入一只——” “胡言亂語!” 蘇錦聽到那“出淤泥而不染”,已是被他言語中的冷箭激得勃然大怒,容不得烏霆再放厥詞,凌霄劍猛然出鞘,整個人搶了先手。 四下一片驚呼,有大喊不好的,有說邪功在世的,有喊烏莊主小心的……對不上口型一大堆嘈雜,吵得人太陽xue突突直跳。 可蘇錦好似全然不為外界所擾,他左手袍袖一揮,擋下幾枚暗器,而劍尖不停,凌厲無比朝向烏霆。他身形極快,又用了九分力氣,烏霆眉梢一挑,在他靠近之時踏出一步,竟然輕描淡寫地躲過了! 蘇錦顧不上思慮,反身再來,一式“滄?!?,雖千軍萬馬吾亦往矣—— 正當此時,他經脈中三股同源真氣擰在一處,竟然短暫地同心協力壓制那煉血蠱反噬。手腕微動,不等烏霆避開,又是一式變化,狠狠地朝著他心口而去,雖是殺招,看上去卻浩然正氣,連同他眉宇間都坦坦蕩蕩。 程九歌輕聲道:“成了?!?/br> 秦無端:“怎么?” 程九歌:“前幾天自從他煉血蠱發作之后,我反復從《人間世》里求解,終于發現一星半點的門路。這煉血蠱是至陰之物,而歸元真氣純陽,那心經可助人修補功法裂痕,阿錦缺少一個契機,是他自己一直想要放棄,可現在……” 他被逼到懸崖,恩師的名譽,自身的前途,還有眼前丑惡的眾生相,全部席卷而來,令他忘記了自暴自棄和骨子里的卑微,反倒成了最好的催化劑。 “我明白了?!鼻責o端道,“他這是避無可避,所以只得迎難而上?!?/br> 擂臺上陷入白熱化,蘇錦咄咄逼人,每一次都向烏霆要害招呼??赡侨耸冀K不曾還手,只一味退讓,武功竟比在座許多人都高! 唐青崖奇怪道:“這可真是耐人尋味……當世能夠躲過阿錦這樣招式的不超過十人。一個在江湖之外的人,有這么高的武功,他到底是什么來頭?” “他母家姓夏?!?/br> 游絲一般快斷氣的聲音,唐青崖回頭卻見齊宣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身側。他迅速收起一身的刺,道:“齊宗主,下次先打聲招呼?!?/br> 齊宣點了個頭,不說話。唐青崖撫平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么,聲音大了些反問道:“他母家姓夏?!” 齊宣:“他父親是入仕之人,母親來歷不明。齊家礙于我母親的關系,不至于和他們家恩斷義絕。招安令一出,他替他父親游說過幾次,我也去拜訪過烏家府上。眾人對他生母——勉強算我舅奶奶——避如蛇蝎,只稱夏娘?!?/br> 江湖中許多不常見的名姓,“夏”在更多時候只代表一個人,死了一百年仍舊聞之色變。夏觴并非沒有子嗣,只是鮮為人知罷了。 “她與夏觴是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