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其涼_分節閱讀_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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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九歌見他不語,只道:“他還在的時候,和三師兄研究過此中道。而三師兄不通醫理,只以為是修煉法子不當,故而并未察覺是心法的問題。后來,三師兄將此事告訴過我,那時雖然年紀不大,一聽卻也知道已經傷及內里——江湖人說的不全錯,眼前這本心法,后面的確有問題,會放出心魔?!?/br> 蘇錦道:“你的意思是,它傳到師父手上之時,已經被改過了?!?/br> 改動者何人不難推測,既然《步步生蓮》為大內暗衛所修煉,自然不可任其發展,故而想方設法地給他們戴上了隱形的枷鎖。 “看來廟堂之上,還有奇人?!碧K錦喃喃,“能夠以史為鑒,博古通今,預知幾十年后的事,故而將這高手向往的東西,變成了殺人于無形的利器?!?/br> 也許皇城內有藥可維護表面的穩固,但歸根結底每一次運功都是在將人往萬丈深淵推。不過白云蒼狗,世事更迭,在位者又怎會為一兩個人的死而動搖。 自此,江湖有暗衛牽制,暗衛有心法牽制,金鑾殿高枕無憂,再不會被重蹈覆轍。 最可怕不過人心險惡。 那日唐青崖從外面回來時,見到蘇錦仿佛心情極差,坐在房內,目不轉睛地盯著桌案上攤開的白紙黑字。他隨意一瞥,看到開篇正是“生蓮”。 蘇錦的心思卻并不在這卷人人向往的寶物上,唐青崖伸手去拿,他立刻如夢初醒般打了個寒噤,抬頭看向他,目光中竟藏著一絲哀傷。 “怎么了?”唐青崖編了個小玩笑逗他,“莫不是師叔說你沒多少時日了?” 蘇錦沒理會他的俏皮話,搖搖頭道:“今日突然參悟了一些事,你說,若是從一開始師父給我修煉這心法便是有利可圖……如何?” 唐青崖不懂他的意思,順著問道:“什么叫‘有利可圖’?” 蘇錦道:“你若是我,活了二十年,期間險些死了一次,被師父收留傾囊相授,待到現在卻突然得知他或許一開始便目的不純,把你算計進去……你會怎么樣?” “沒有無緣無故的好?!碧魄嘌聡@道,“我若這么說,你大約會自此看任何人都先入為主的警惕了。只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你理解不了的事,放在當時或許會和他做一樣的決定。阿錦,到底怎么了?” “我突然發現,他走了一條歪路。他或許根本就不該把步步生蓮帶入江湖?!碧K錦把桌上那張紙倒轉,送到唐青崖面前,“這心法會殺人,他自己練,反復不得其解,積勞成疾又受到戾氣反噬,心魔擾人,最終爆體而亡?!?/br> 唐青崖蹙眉,眼角微微抽動:“……他還給你練嗎?” 蘇錦面無表情道:“或許師父至死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這心法是天家懸在他頸上的劍,沒有法子,從第一日修煉開始便注定了結局——我不知道,覺得他為我好?!?/br> 唐青崖見他消沉,不由得出言安慰道:“他或許……覺得你比他強,留個難題給你,好讓畢生不至于荒廢?!?/br> 蘇錦瞥他,眼中竟滿含委屈:“真是如此便好了?!?/br> 他那時還很小,謝凌傳授口訣?;蛟S剛開始的確有助于強身健體,可越到后來越被強大的力量支配,欲罷不能地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等到現在,甫一握劍便起了不見血不歸鞘的殺心,竟是無藥可醫了。 唐青崖情不自禁地撫他肩頭,道:“應當有解決之法吧,總不可能一條路走到黑?!?/br> 蘇錦道:“要么畢生功力止步于此,要么廢掉滿身修為重頭再來?!?/br> 聽上去能夠圓滿解決問題的方案總是很合理,旁人又道他還如此年輕,就算重頭再來也未嘗不可。唐青崖心中極快地掠過了這個念頭,喉頭微動,問他:“你選哪個?” 蘇錦:“止步于此,靜觀其變?!?/br> 他看道唐青崖一閃而過的愕然,竟極清淡地笑了:“如今狼前虎后,但凡認出了那把劍的人,怎么會輕易放過。一身修為重頭來過需要時間,我耗不起?!?/br> 于是寧可拼著每一次都是搏命而為。 唐青崖心口鈍痛,說不出的難過滋味,他驟然起身,拉過蘇錦的手腕:“此事絕不能拖,現在不是大好了嗎?等師兄回來,我們即刻便去蜀中,上青城山。那幫牛鼻子寫的東西,我就不信他們沒法解決這事,就算不能徹底好轉,總歸有彌補的辦法!” 他說得堅定,見蘇錦始終興趣缺缺的頹敗樣,狠下心來掐住這人下頜逼他直視自己,又道:“你不光不許算計我,還要相信我?!?/br> 自進門見到他伊始一直愁眉苦臉的人強顏歡笑了片刻,被唐青崖過于認真的目光逼了回去。蘇錦直視他的眼睛,那當中本有萬丈星河,如今只剩他的影子。 于是他點了點頭,伸手將那萬惡的心法收了起來。 蘇錦沉默著去做自己的事,唐青崖方才豁出去要讓他心情好些的執念也頓時散去。 他重新坐下,給自己倒了口水,送到嘴邊時憤憤地想,“這小子也長得太快,轉眼間竟然都比我高了!真是豈有此理?!?/br> 卻說唐白羽,此人不知那天摸到苗頭后又發現了什么線索,好幾日不見蹤影。蘇錦滴酒不沾,成天跟在唐青崖和秦無端身后出入于江陵的各大酒樓,他不佩劍不帶武器,再加上大病初愈,面色蒼白,全然不曾被認出。 程九歌似乎下了狠心要鉆研《步步生蓮》,將蘇錦默寫的版本借去,同《凌霄訣》夾在一起翻來覆去的看,似乎可以從醫理上追本溯源。 如此的閑適日子過了許久,唐青崖突然收到了燕隨云的信。 當中說道,烽煙渡那日追殺不得,卻也無心得罪丐幫,只得悻悻而歸。之后桃花塢一蹶不振,杜若閉門不出,每日的歌舞升平也暫停了,好似一夜之間清心寡欲,偶爾有絲竹之聲,亦都是些思鄉懷人的慘淡。 “看樣子,唐兄搞的鬼足夠何常與杜若喝一壺的了?!鼻責o端說這話時,坐在酒樓包廂之中,細細品嘗當地佳釀,“烽煙渡似乎貌合神離啊?!?/br> 唐青崖道:“你說何常與方知么?一個是水賊起家,一個是沒落名士,怎么會在同一條道上。以我之見,那位右護法八成身在曹營心在漢,只是這‘漢’在何方,尚且未知罷了?!?/br> 蘇錦插話道:“這個人我好像知道,是不是個子很高,沉默寡言,背一把劍,比尋常的劍身要寬好幾寸,看上去反倒像是刀?!?/br> 秦無端一一確認,疑惑道:“你又怎么……” 蘇錦道:“他與楊師叔貌似是舊識。有一年除夕,楊師叔曾一個人溜到山下,當時我在幫小師叔采藥,見到他與一個人聊天,怕他危險,暗自記下那人的樣子。那人叫楊師叔作‘恩公’,而楊師叔喚他‘方知賢弟’,二人聊得極為投機,他送了楊師叔幾樣年貨離去?!街矣浵碌?,只是一直沒想到這是個人名……看我做什么?不可能記錯?!?/br> 兩個“為老不尊”的連忙從善如流地收回視線,秦無端長吁短嘆:“我只道楊師叔是個武癡,卻不想他還有這么一位……落草為寇的朋友?!?/br> 這一條線似乎便在無意中理清了,秦無端向程九歌提起,對方一副“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表情??蓢@故人已逝,許多往事也隨之漸漸被淡忘了。 他們方才驚覺,朝夕相處的人身上也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很多話還沒說出口,或許一時想著沒有必要,可卻很有可能再也說不出來了。程九歌不知道楊垚與方知何年相識,又有什么往事,平白無故受了師兄的余蔭,惶恐又心有余悸。 良久,秦無端才道:“他或許暗中便認識我們,卻不確定我們是否知道他,這才一直抱恙,閉門不出。再有緣見到,要道一聲多謝?!?/br> 江湖中尚且有大義在,一報還一報的恩怨兩清。 ☆、第二十四章 又如此等了許久,唐白羽不曾歸來,唐青崖卻先收到了一封信。傳信的是活生生的信鴿,腿上綁著一節竹筒。 它光顧江陵時正是清晨。唐青崖睡得晚起得也遲,這只鴿子便落到了每日風雨無阻地晨起練劍的蘇錦手上。 他放了劍,那信鴿不怕人,顫巍巍地立在蘇錦腕上,任由他把細小竹筒拆了下來。 那竹筒不似平常隨意砍下的,裝有微不可察的機括。蘇錦與唐青崖廝混的日子久了,對這些機巧暗器也頗有心得起來。 只是這機括看上去簡單,蘇錦卻不敢隨意觸碰。他老老實實地帶著竹筒叩門,良久不見人來開,心道多半還沒起,輕輕一推,旋即堂而皇之地進去了。 唐青崖睡得亂七八糟的,被子嚴實地蓋住了頭,腰腹以下卻露了出來,兩條腿蜷在一處,實在扭曲。蘇錦目不忍視了一會兒,伸手把他的被子捋平了,將這人從一個快悶死自己的姿勢中解救出來。 他睡著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苦大仇深,仿佛夢里又在受戒尺折磨,看得蘇錦也不自禁跟著蹙眉。靜靜地盯了一會兒,蘇錦近乎貪婪地用意念描繪他的眉眼,懷揣著某種近乎虔誠的渴望和仍舊不明所以的疑惑。 顯然唐青崖對他的確特殊,與旁人都不盡相同。 他并非對每個人都有想要親近的心,也不是優柔寡斷、時常心軟之人,可那天聽說他母親病逝,細數種種無奈,卻非常想對唐青崖盡他所能的好。 蘇錦本想隔著被子把他拍醒,手伸到一半,硬生生地拐了個彎,直奔臉頰而去。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還記得上次妄圖摸他睫毛時驚醒了的場景,這一回他不知睡熟了還是怎么,意外的沒有反抗,只是眉間皺得更緊,翻了個身。 蘇錦立時膽大包天地在唐青崖臉上揪了一把,發覺這人竟然很瘦。 他這個動作終于如愿地叫醒了對方,唐青崖嘴里嘟囔著夢囈一般的碎碎念爬起來,捂著臉,打了個哈欠,淚眼婆娑道:“哦,阿錦,什么事?” 蘇錦道:“給你的信,不知道是不是白羽師兄的,怕事態緊急,就自作主張把你喊醒?!?/br> 唐青崖搓著臉上被他掐過的一塊紅痕,困意未散,接過那竹筒,迷糊間摸到開關,也不知他如何動作的,頃刻便打開,抽出了一張小紙條。 “最近怎么回事,睡得我臉上有點疼……” 蘇錦心中有鬼,面上波瀾不驚道:“可能是秋蚊子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