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其涼_分節閱讀_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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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很聽話地停了,扭過半邊側臉問他:“做什么的?” 唐青崖打了個哈欠道:“碰到關節小臂即刻脫落,里面藏著半把匕首,銳利無比還喂了毒,被刺一下你小命堪憂?!?/br> 蘇錦道:“這么神奇?這是你做的?” 立時表情就得意起來:“對啊,這是十二,前面的全都淘汰了,它用了一年多,暫且沒出過故障,但帶著走路也麻煩,故而一直放在江陵。誒,你繞到它背后有兩個小機關,按上面那個,再去摸就沒有暗器到處飛了?!?/br> 蘇錦:“那若是按了下面那個呢?” 唐青崖:“暗器也不會到處飛,可它的關節就全動起來,張牙舞爪地要把你撕碎了?!?/br> 蘇錦心有余悸,趕緊按他說的做了,戳完之后,果真沒有任何動靜,除卻笑容依然看得人汗毛倒豎,再沒有別的危險之處。 唐青崖望了望窗外,日頭不再高懸,問道:“你就沒出去走過?” 蘇錦搖搖頭,指著十二道:“和它玩挺有意思的?!?/br> 唐青崖無不敬畏地拉起他的手:“壯士啊,我都不敢和它玩,里頭盡是些暗器毒物,又不留情面,一旦被扎到可不是一兩天能夠痊愈的……你玩了一整天?” “并未都在玩,也揣摩劍譜,順便想了想師父的事?!?/br> 唐青崖癟嘴道:“又是師父……那你想到什么?” 蘇錦沒聽出他話語中些許不對勁,自顧自道:“我記得,按照你們所言,杜若丈夫慘遭殺害那年,師父的確犯下了一樁十幾條人命的大案??伤錾泶髢?,后來不聲不響的這案子就沒人查了……對了,他當年為何遁入草莽,你知情嗎?” 唐青崖道:“坊間傳聞是被當今厭棄了。但從父親那邊聽來的閑話,仿佛是謝前輩有意要離開皇宮,請辭之時還鬧得滿城風雨,把小皇帝氣得夠嗆,后來被強行壓下,說他被趕走,算是終結民間沸沸揚揚的謠言吧?!?/br> “可你用腦子想想,師父當年風華正茂,又武藝高強,他執意要走,那位如何攔得???只是我自認師父并非那樣淡泊名利之人,他再身不由己,也不至于當了十年的暗衛統領、正當盛年請辭?!?/br> 唐青崖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長:“膽子好大啊蘇錦,懷疑到你師父頭上?” 蘇錦不理他,道:“就算離了大內,他卻并未歸隱,而是借由群英會再次出山,天下聞名——試問真的只想離開皇宮,他還會如此囂張嗎?” 唐青崖:“……” 蘇錦繼續道:“說來也奇怪,照你父親所言,師父是自行請辭,當權的這位曾經多次挽留他,那為何他再次名聲大噪之后,皇城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么看,反倒像他們為了做一場戲,其中必定有內情?!?/br> 他沒有追問這場戲是什么,用心想便知,是在圓“謝凌為天子厭棄”的謊。 倘若不是他自己要走,而是皇城故意放虎歸山、里應外合呢?他們到底想做什么? 蘇錦眼角一跳,他思慮過多終于有點疲倦。 這場綿延了數十年,惹得江湖中人心惶惶的大戲,核心大約仍然是步步生蓮。蘇錦腦海中慌忙躥過一堆心法字句,卻仍然亂麻一般無從下手。 唐青崖見他臉色不好,又在認真思考什么的模樣,探手在蘇錦頭上扇了一下:“你休息會兒吧,別動腦子了。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的事,順其自然就好。起碼烽煙渡想得還挺單純,只想要劍譜?!?/br> “知道心法的人不多?!?/br> “他們很快就會知道的?!?/br> 唐青崖說完,雙手一把抄在蘇錦腋下,把他從臨窗的凳上摟起來,不由分說地按在床沿,順手在肩上一推,將人三兩下地制服了。 手指毫不留情地一點蘇錦眉間,放輕了聲音,近乎有些像哄小孩的語氣了,口中喃喃道:“睡吧……我給你弄點吃的去?!?/br> 蘇錦當真依言合了眼,手指不安地攢住被角。 他在床邊靜默地站了許久,直到那人的手指松了力度,呼吸也漸趨平穩,這才背過身出門。他面無表情,唇角淡漠地下撇,整張臉像極了幼時冷清無畏的模樣。 走出門去,唐青崖喊住院中恰好路過的人,聲音低沉沉的:“阿寅,你手上端的那是什么,別不是想送往客房去給蘇錦吃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開啟支線~ ☆、第二十章 驟然被喊住,阿寅卻很有唐門中人喜怒不形于色的氣度,溫良恭儉讓的神情幾乎讓唐青崖差點信了是自己太過多疑。 他轉向唐青崖道:“少主,客房那邊一天沒吃,我過去看看?!?/br> 唐青崖朝他勾勾手指,語氣平淡道:“拿過來,我也餓了,先給我吃一口?!?/br> 阿寅不慌不忙,將端著的羹湯送到唐青崖面前,輕聲細語道:“剛出鍋不久,少主小心燙?!蹦歉m然看著清淡,聞著卻挺勾人食欲。 唐青崖冷笑一聲,狀似活動袖口般,突然從不知哪兒抽出一根細細的銀針,輕描淡寫地沒入湯碗,片刻后抽出來,針尖全黑了,還隱約有腐朽的前兆。 他連個把銀針展示在兇手面前的過程都沒有,徑直扔在地上,還拿腳碾了碾,仍舊毫無起伏地以一種念經的口吻道: “你在攻玉堂,我沒有虧待過你。去到鎖魂堂之后,如何受大師兄的差遣,我也管不著。不過阿寅,什么時候你覺得,我帶回來的人也可以隨便拿捏了?” 對方緘口不言,唐青崖又道:“倘若我真隨便一問,餓了要吃呢?” 阿寅木然道:“少主誤食自有解藥雙手奉上,只是蘇公子并非本門中人,化功散的秘密被他知道,會對少主不利?!?/br> 唐青崖卻笑了:“哦,如此說來,你替我考慮周全,倒顯得我小心眼了?!?/br> 阿寅什么也沒說,唐青崖將羹湯端平觀察片刻,道: “鐵蓮子的圖紙我只給大師兄看過一眼,他記憶力不至于超群,如何能把所謂修改意見給你?總不會是圖紙自己飛到了他眼皮底下吧——我對下屬不長心眼,只是生平最恨背叛,你明知這一點,仍舊做了自己的決定。嚴刑逼供和發落下屬這種事,我沒什么經驗——明日起自己回蜀中刑堂領罰吧,你若不想去,過段日子自會替你陳明來龍去脈,到時什么下場,你很清楚?!?/br> 他說得平常,仿佛只是在聊些換崗的簡單小事。言畢之后,羹湯全被唐青崖潑在地上,他把空碗還回去,看也不看對方一眼。 夕照黃昏,唐青崖見東廂房始終緊閉,料想唐玄翊不會在此多待。 阿寅依言離開,他稍微弓起的脊背仿佛和年少時沒有區別。唐青崖在原地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覺得肩上酸痛無力。 他轉身欲去廚房,卻看到了蘇錦立在門邊,形狀優美、微微下垂的眼角盡是低落。 唐青崖沒來由地一陣心軟,剛要出聲,蘇錦突兀道:“你們倆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化功散到底有什么秘密?” 此時院內再無旁人,燒得通紅的鍋爐也冷卻下來,整個陳設冰冷冷的。唐青崖做了個手勢,請他去院內。 除卻進門處,東西北共有三間廂房,唐青崖住西廂,而西北處另有一間像極了柴房的小屋,白日尚且不覺得,此時日落,顯出幾分鬼氣森森。 唐青崖請他在院內坐了,信手拈來似的抽出一個紙包扔在桌上,道:“這就是化功散,本門不外傳的秘藥。最開始只有門中發落犯了大錯的弟子才用,此前藥堂那樁叛逃的大案中跟著流落江湖,到底為什么輾轉到了杜若手中,我也不清楚?!?/br> 蘇錦拆開那紙包,平淡無奇的白色粉末,甚至有一股女子身上很常見的清香,他道:“你不會害我?!?/br> 唐青崖道:“我也很好奇,你為何會三番五次地與唐門扯上關系?!?/br> 臨安小院中的黑衣人,號稱“鎖魂堂”的棄子,還有這秘藥、桃花塢里莫名出現的火器,仿佛一切都意圖所指—— 蘇錦思慮片刻,道:“化功散在唐門是禁物嗎?或是每年會制出多少,有登記造冊嗎?” 他幾句話讓唐青崖茅塞頓開,但只是一瞬,他又迅速地蔫兒了:“唐門剛交到我父親手上時,他是不讓藥堂再制化功散的,現在的確控制數量……可我就算回去查了,也改不了大師兄德高望重、只手遮天的局面?!?/br> 蘇錦奇道:“下一任門主難道不是你?” 唐青崖聞言露出個譏諷的神情:“又不是土皇帝,還搞世襲?門中規矩舉賢任能,我不過是個天分高些的本家弟子。何況如今四堂錯綜復雜,攻玉堂處最末流,尚且置身事外,父親不讓我蹚渾水,才把我趕出來?!?/br> 有家不能回,有一身抱負不能施展。 各人皆有各人的苦處,蘇錦驀然想到燕行風所言,“你非唐青崖,不懂他的難處”。這人平素沒心沒肺的聒噪,可只言片語,竟是透出不足為外人道的艱澀,他出身好,樣貌好,功夫也不差,似乎處處都很拿得出手,但分明又處處被壓了一頭。 被壓得喘不過氣了,于是逃到江湖中,自欺欺人地以為瀟灑。當不了頂尖的刺客,言下之意又無法子承父業,如此放浪形骸,只是徒勞的慰藉。 他單手托腮,收起一身的愁云慘淡,輕快道:“不說這些了,一天沒吃東西,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