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悅君兮[古風]_分節閱讀_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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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未秋聽了搖搖頭,拿起身旁的一冊書卷,道:“此事不是我能作答的,我看太后的意思,不管是立誰為嫡,你都得留在長安輔政,成為監國攝政的王爺?!?/br> “若立皇后嫡子,便可皇后輔政?!?/br> “王爺在說笑?!卑孜辞镅劬ξ措x開書卷:“自古外戚干權的還少嗎?太后與你商議一宿,想必已經跟你講清了這些道理?!彼а劭戳死钛砸艘谎?,恍然道:“我明白了,你其實心里已經做了打算要留在長安,只是故意這么問我,要我也一道留在長安,是不是?” “我……”李言宜的眼神迷惘起來,語氣清曼,如寒煙衰草:“我是來問你的意思,你若不愿,我自同你一處?!?/br> “我沒有不愿,留在長安也沒什么不好?!?/br> “真的?可是……”李言宜欲言又止。 “我曾經做過什么嗎?讓你覺得我這么不愿意留在這里?”白未秋不解。 “如果你要出去逛逛的話,我讓賀池陪著你。賀池穩妥,原先在西涼的時候他就一直跟著我,若讓他陪著你,我還算放心?!崩钛砸舜鸱撬鶈?。 “賀池?”白未秋睨他一眼,“你可真會轉移話題?!?/br> 李言宜自他身后抱住他,頭貼在他的肩膀,喃喃道:“不知為何?我心中不安的很?!?/br> 白未秋愛去的地方無非是書肆和字畫行,這日他進了西市的一家字畫行,掌事一見他周身氣度便猜是貴客,與之交談了幾句,只道白未秋實位學識淵博的貴族仕子。倒是另一旁的客人,聽見他的聲音,抬頭一看,竟然是久未出現的白未秋,他遲疑地上前招呼道:“……白四郎,您回長安了?” 白未秋不認得來人,也不想招惹麻煩,于是笑道:“在下并非閣下口中的白四郎,見諒?!彼皖^走出字畫行,那人匆忙追上來,說道:“在下受郎君三哥之托,若能再見到四郎,一定要告之,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br> 風吹起白未秋的衣擺,他停下腳步,抬眸望定來人,問道:“你是誰?” 那人看到正欲上前的賀池,也不敢再多言語,只道:“在下是白三郎的朋友,也曾與四郎相識?!彼难壑新冻霭矗骸安幌胨睦扇缃窬阋淹鼌s,在下受人之托,今日將話傳到,終了卻了心愿,就此告別。白家眾人均安好,還望四郎多多保重,也不負三郎所托?!彼辛艘欢Y,便匆匆離開了。 白未秋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看了很久。 風乍起,枯枝簌簌,木落蕭蕭。 ☆、第章 賀池實在想不起那天白未秋是怎樣消失在他眼前的,好像只是一眨眼,就再也不見他蹤跡。他帶了侍衛在長安城中到處尋找,終是在李言宜回府之前找到白未,但不敢貿然將人帶回來。他跪在李言宜面前請罪,稟報了當日之事。 “白郎君,現下在白府舊宅,屬下已經探明,但不敢進去?!?/br> 李言宜擺擺手,道了一聲:“罷了?!逼饔钴幇旱暮V義王面帶頹然,匆忙地、慌亂地,獨自一人去了城西的白家舊宅。 朱漆剝落,大門半敞。 冷月如鉤,照見門內一團漆黑,如同暗夜中一只蟄伏的巨獸貿然張開的大口。 李言宜推開門扇,發出吱呀一聲,躲在門角的黑貓受了驚,“嗖”地從他腳下躥過。他心中也是一驚,腳下卻不停,在宅院內四下尋找白未秋的蹤跡。 冷月漸至中天,荒煙迷離。白府荒廢已久,蕭蕭秋草長滿空空的庭院,凄厲的西風颯颯吹動著破舊的窗欞。 白未秋正站在那處庭院中。 當白未秋踏進這處宅院的時候,回憶便悄無聲息地回來了。他站在這里,消失已久的碎片紛至沓來,但他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去拾起、辨認,無暇追問離開的家人現在何處,甚至來不及感傷。 他只是站在這里。 白未秋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塵,天下無他容身之處。曾差那么一點他就可以深陷于迷夢的泥沼,再不會有風刀霜劍嚴相逼,也不會再愧疚于某人的深情。 他想起李言宜,在云州的兩年的記憶并沒有失去,或是上天眷戀,竟然在元和三十九年之后,也讓他有了這些許留戀的時光??扇缃袼麑⒁磺卸枷肫饋砹?,又如何能回過頭來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繼續跟著李言宜? 應該盡早離開長安,可是離開了長安,又能去哪里呢? 月光灑落,從屋檐飛下,照見白未秋身側的墻壁,滿是青色的莓苔。 李言宜心中一顫,解下身上的披風,上前將他裹住,牢牢抱在懷中。白未秋渾身冰冷,李言宜心疼道:“更深露重,早點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去?”白未秋抬眼看他,似笑非笑。 甫接白未秋的眼神,李言宜如遭雷擊。 “你……你什么都記起了嗎?” “王爺,我是白未秋啊?!卑孜辞镙p輕掙開李言宜的懷抱,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很輕,但很堅決:“這里,才是我的家?!?/br> 李言宜再一次緊緊抱住他,用唇封住那冰冷的唇,不欲聽到那些讓人肝腸寸斷的話。 慌亂的吻,絕望的吻,凄愴的吻。 “未秋,未秋……”他哽咽著哀求,“別離開我?!?/br> 白未秋不再閃躲,他伸手觸碰到了李言宜的淚水。 “你哭了?!?/br> “別離開我……”李言宜惶然地抱住他,抑制不住淚水,洇濕了白未秋的衣袍,“求求你……” 白未秋無奈地拉開他,看著他淚流滿面,不由心軟,舉袖為他擦去淚水:“你是堂堂篤義王,怎么哭的像個孩子?” “我不要當篤義王?!崩钛砸死∷囊滦?,鼻音很重:“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跟著你?!?/br> “又說傻話?!卑孜辞锊恢每煞?,轉頭環視了這荒廢的宅院,惘然嘆道:“就算你要跟著我,我也不知該去哪里?!?/br> “如果你想留在這里,我明日就派人將這里重新修葺?!崩钛砸诵⌒囊硪淼卣f:“你的家人好幾年前就離開了長安,這里久未住人,灰塵蛛網到處都是。如果你今天晚上就想留在這里,那讓我先去收拾一間廂房出來?!彼孜辞镒叩轿萸?,脫下身上的外袍折好,墊在階上,讓白未秋坐下,他笑了笑,替白未秋將披風裹緊,眼角淚痕猶在:“秋夜風寒,可別著涼了?!?/br> 他的笑仿佛荷葉上滾動的露珠,滾進了白未秋的心里。正欲舉步進屋,白未秋起身拉住他,展開外袍為他披在身上:“罷了,我隨你回去?!?/br> “回去?”李言宜一愣,而后緊緊握住白未秋的手。白未秋見他又發起癡來,便重復道:“我隨你回去?!?/br> 那日過后,白未秋依舊住在篤義王府中,他不再提回到白家舊宅,也不讓李言宜派人去修葺,只道那里人去樓空,去了也是睹物思人,再不提回去。他每日撫琴讀書,看起來同過往并無太多區別。 李言宜靜靜地倚在門邊,心無旁騖地聽琴,琴聲輕柔而悠揚,漫過雕窗,飛到天上,被風帶走,消散在閑云中。李言宜抬頭看云,想琴聲會停留在云中第幾層。思緒飄飛,他突然問道:“你不問你的家人去了哪里嗎?” 琴聲頓止,白未秋并不回頭:“他們離開長安,想來是安全的?!彼S意撥動琴弦,發出像水一樣音調:“我不問是因為恐怕連你也不知道?!?/br> 李言宜攤攤手:“我確實不知道?!?/br> 白未秋放下琴,也走到廊下,在他身邊坐下,問道:“這幾日你都不去宮里了?” “去過的,但是我總想著回來,所以留的時間很短。我心里不安的很,生怕回來你已經離開了?!?/br> “我是想離開長安,不過你可以讓人監視我,不讓我走?!卑孜辞镒旖歉‖F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李言宜轉過頭去繼續看天,過了良久,他悶聲道:“我不能那樣做?!彼テ鸢孜辞锏氖址旁谛牡奈恢?。 “我想過,你在我這里來來去去都可以,你來我就守著你,你走我就等著你。我希望你能隨你自己的心愿,是留是走,只要你覺得歡喜,我怎樣都好。反正無論怎樣,我這顆心是屬于你的,誰也帶不走?!?/br> 聽到這番話,白未秋并不驚訝。是呀,正是眼前這個人,拋卻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將他從那黑甜的夢境里拉出來,讓他明白這世上仍然還有讓他珍視的東西。他怎么會懷疑李言宜對他的感情呢?若再將他與李幼嬰相比,那就不僅辱沒了李言宜,更辱沒了自己。他將頭靠在李言宜的懷中,李言宜撫摸著他的發,繼續道:“我將你家人送走,也是要你放心,以后再也不會有人用你的家人來脅迫你?!?/br> “我知道?!?/br> “若你真的要走……又不要我跟你一起……”李言的聲音有些顫抖:“好歹告訴我一聲,好嗎?” “我要你跟我一起走呢?” “你說真的?” “你能舍棄唾手可得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