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有光_分節閱讀_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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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沙發,發現蔣錫辰并沒有睡,正用食指在墻上劃著什么。那軌跡看起來沒什么規律可循,像孩童無意義的胡亂涂鴉。 雖然平時總在心里管這小子叫小孩兒,但此刻他才真的對“蔣錫辰=小孩兒”這一點有實感。面對這個顯然處于某種脆弱狀態的小孩兒蔣錫辰,他不由得放柔了聲調,道:“給你一床被子,晚上要蓋一蓋?!?/br> 蔣錫辰回:“嗯?!?/br> 謝梧彎身把被子蓋在他身上,掖了掖邊角,心里生出幾分惻隱之意,又問:“要不要跟我聊聊?我看你也沒有真睡覺的意思?!?/br> 蔣錫辰卻回得果斷:“不用了?!闭f著,把下巴縮進被子里,“小叔叔,你晚上不要出來,不然我搞不好會嚇著你?!?/br> 謝梧笑笑,蹲下去,隔著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想太多,晚安?!?/br> 蔣錫辰只埋在被子里,沒有再回應。 房間里很安靜,謝梧蹲著靜靜看了一會兒這沙發上的大團子,心中感受成分復雜。自然有心疼,還有幾分給人當兄長的責任感和守護感;仔細分辨,似乎又有點陌生的悸動滋滋鉆裂土層,試圖觸及面前這人。 ——這幾乎是理所當然的。 黑暗讓人格外誠實,謝梧不用摸著良心,也對自己承認了:此時此刻,蔣錫辰如果對他說點什么,或是要求些什么,他難以拒絕。 這個人圍著他轉了這么久,要說他沒動過一點點念頭,那是假的??上仁怯心枪蓻]來由的直覺和危險觸覺橫在那種念頭面前,后是證實了兩人狗血的兄弟關系,這二者,哪一個都不是適合發生什么的情況,他也只好把念頭壓回去了。 想來有些唏噓,昨天他們把話說開,對蔣錫辰而言,是結束捉迷藏,是跨過一道坎。前方或許不如意但他從此決定義無反顧,以至終于敢輕松而篤定地說出“可以正式追你嗎”,分明是預備了重重攻勢,也做好了回家后需給繼母林怡一個交待的準備。 可對謝梧而言,他面前多了一堵墻,一條河?;蛟S先前他還想過和這小孩兒發生點感情故事,把話說開后,他就只能縮回腳了。 如此,再看蔣錫辰,就有些rou在嘴邊不能食的憋屈。這份憋屈,不想的時候不要緊。像眼下這樣,湊近了,拎出來想了,簡直抓心撓肝摧枯拉朽。 不用吞咽,他也知道自己喉嚨干渴得厲害,容不得挑動,實在煎熬。 過了好一陣,身體里沸騰的血液才有點涼下去的意思。他小心翼翼站起來,回到自己的里間,并乖乖遵照蔣錫辰的囑咐,把門關上;又洗了個水溫偏低的澡,躁動才算平息。 這一遭頗費力氣,他再沒閑心多做思考,躺回床上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這樣不安心的入睡,一如既往帶來零碎紛亂的夢境。仍然夢到林怡,然而心情不再是思念母親了,構成的情景也大不相同起來。 明明是十五歲的光景,他還不知道世界上有個人叫蔣錫辰,還在為自己不夠善良的初戀所傷,可面對回來安慰陪伴自己的母親,他卻充滿愧疚,想著怎么不讓母親發現自己身后藏著一個蔣錫辰,甚至構思了一副母親大發雷霆的情景,隨時準備回身護住蔣錫辰。 但夢中的林怡始終沒有追問他驚世駭俗的早戀,沒有責怪他和自己的弟弟搞在一起,只是像過去母子相依為命時那樣,每天為他準備三餐,打理生活細節,同他聊他想聊的話題。 “你啊,以后要選自己真正想過的生活,無論是做什么事,還是和什么人在一起……聽自己的。你聽自己的,mama就聽你的?!?/br> 那個夏天,林怡說完這句話,就再次離開了他的生命。 “媽——”謝梧猛然睜開眼睛。 今年的夏天已經來了,一場現實與回憶交錯的夢,讓他腦筋突突地狂跳,額角滲出細汗。夢境在睜開眼睛之后迅速消散,漸漸只留下一些印象深重的感受,比如背后藏著個需要他保護的蔣錫辰…… 念及這一點,他又想起了這是哪里,現在幾時,以及蔣錫辰就在一門之隔的地方,便擔起頭朝外間看了看,意外地發現外面有亮光。 他下意識緊張起來,抓過手機看了看時間,凌晨三點。 要不要出去看看?他一面猶豫地思忖,一面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夜晚太靜謐,他輕易聽到了書寫的聲音,筆尖與紙張的摩擦連續不斷,連一個字的停頓也沒有,流暢得不可思議。 不過是書寫聲而已,他腦海中卻莫名其妙地浮現蔣錫辰哭的樣子——那個樣子他是見過的,當時,他的脖子還被那些溫熱的眼淚沾得發熱。 想到這里,他再沒猶豫,立即掀開被子翻身下床,隨便勾過鞋子,沒穿齊整就去開了門。 這急急忙忙的舉動弄出的動靜不可謂不大,外間伏桌書寫的蔣錫辰竟然絲毫沒有被驚動,頭也不抬,只心無旁騖地奮筆疾書。 謝梧起初疑惑,接著就意識到,這個蔣錫辰不對勁。 “小蔣?”他喊了一聲。 原以為蔣錫辰不會答應,那邊又出乎意料地回了一聲:“嗯?!?/br> 然而聽了這一聲冷靜而平淡的答應,謝梧心里的狐疑更重了。 他沒有急于走過去,隔著半個房間細細打量蔣錫辰。這樣足足過了半分鐘,蔣錫辰依然沒有停止書寫,也沒有再理他,剛剛那聲“嗯”仿佛幻覺。 難道蔣錫辰在夢游?謝梧沒頭沒腦地想,心頭疑惑更重了,試著走了過去。 即使有人靠近,蔣錫辰還是沒有給更多反應,只是手里的紙用完了,才稍稍停下筆,換了一張。謝梧皺眉朝那張寫滿字的紙看去,然而上面全是英文,他乍一看還反應不過來。 他試問:“你在寫什么?” 蔣錫辰答:“寫信?!?/br> “給誰?” “給我媽,給上帝,給你?!?/br> 這回答聽起來十分清醒,謝梧觀察蔣錫辰的表情,確信他并沒有夢游,也沒有入魘,又問:“也有我的?你給我寫什么了?” “有一天,信會給你看的?!笔Y錫辰終于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桌前地面,表情有些出神,近乎呢喃地說,“謝梧,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你什么都不知道?!?/br> 說完這話,他抬起頭,準確地對上謝梧的視線,面無表情。 謝梧心頭一震。他從來沒有在蔣錫辰的眼睛里見過這樣的眼神,靜得好像沒有一絲流動。如果那是一片湖泊,湖面沒有漣漪;如果那是一片雪原,茫茫中沒有風。湖是死的,雪原是徹底僵滯的。這是一個徹底靜止的眼神,說不上絕望或是沉重,可也看不到任何動的意愿。 不知道為什么,謝梧忽然覺得,這才是真正的蔣錫辰??蓯勐犜挼男∧坦?,伺機而動的小狼狗,這些抖機靈的戲稱都與他相去甚遠。 他是一個活得極其艱難的人,支撐這副漂亮皮囊和挺拔身軀的,可能只是一根很細很細的線。那根線隨時都有可能斷掉,屆時,面前的美麗和挺拔都將不復存在。 “小蔣……”謝梧看著他的眼睛,心里沒來由地疼。這疼痛感格外真實,扯著神經帶著rou,疼得他都有點顫抖了,想把這個人抱在懷里,又怕一不小心折斷了他身體里那根細弱的線。最終,只輕輕捧起那張臉,輕得只用氣息說話:“你是不是,不快樂?” 蔣錫辰擱下了筆,一動不動地和謝梧對視,說:“不快樂嗎,談不上。我就是,經常覺得自己死期將至,尤其是想起我媽,就會很羨慕。別人都不懂我媽,說她軟弱輕生,其實,她比誰都勇敢。你看,我還在她身邊,她竟然就敢……丟下我,去死了?!?/br> 謝梧心里驀地一沉,不由止住地喊他:“小蔣,小蔣……” 蔣錫辰淡淡地說:“每次夢到她,我都想問,怎么樣才可以不在乎自己在乎的人的感受,放棄那種我死了他們會難過的念頭,勇敢地跨過那一步。這太難了,實在太難了,至少,現在你在這里,我就沒有辦法丟下你,馬上去——” “蔣錫辰!”謝梧心口錐疼,不愿意聽到后面的字詞。他想也沒想,一把將人撈進了懷里,緊緊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