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皇帝寫起居注的日日夜夜_分節閱讀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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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脖子都酸了,皇上一言不發,我心想,莫不是皇上不滿意,特意支走崔公公,委婉地想讓我爹把我領回去?我爹為國盡忠一輩子,還不得羞憤自殺。 過了半晌,皇上說:“你……” “微臣來遲,還請皇上恕罪!”我抬了抬眼皮,發現林文定趴在那兒了。 皇上漫不經心地說:“你起來吧?!?/br> 仿佛之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皇上繼續批起奏折來,林文定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只當做沒看見,咳了一下若無其事緩緩直起腰板,和他繼續我看青山多嫵媚。 戌時剛過,皇上起駕去后宮了。先皇駕崩,皇室成員除服不久,沒納新妃,偌大后宮只有一后四妃,牌子都不用怎么翻,反正就那幾個人。我和林文定守在小西橫門門口,等聽通傳的小太監來報皇上宿在哪個宮了,我倆記一筆,就能回去了。 我和林文定剛站定,就有小太監來報:“兩位大人,皇上今天去了謹妃那兒?!敝斿菚x王王友儉之女王氏,我落了筆正張羅和林文定回去,小太監擠眉弄眼,尖聲尖氣地對我倆說:“崔公公吩咐了,叫二位大人再等等?!?/br> 我心里一驚,想著皇上小小年紀,可不簡單啊,莫非是夜御數女?我大靖朝有希望了。 我倆面面相覷,一動不敢動,果然不出一刻,又有小太監匆匆趕來,我想,沒想到皇上在御床上居然是個快槍手,年輕人,性子真是急啊。 小太監滿頭大汗,對我倆說:“皇上剛進謹妃的朝華殿,靜妃突然腹痛難耐,現在皇上擺駕靈翊殿了!”靜妃是鎮北大將軍張亢之妹張氏。 崔公公果然料事如神! 我忍著哈欠寫靜妃肚子疼皇上又去看她了,還沒等寫完,又一個小太監跑了過來,說:“二位大人,靈翊殿突然走水,皇上避去一墻之隔的德妃的永香殿了!”德妃是太皇太后侄孫女李氏。 還沒等報信的小太監喘口氣,又來一人:“淑妃落水,現在皇上在延珍殿!”淑妃韓氏可是林文定他們家親戚,林文定眼前一亮。 我不急提筆,嘆了一口氣,心想,這進士及第果然還是嫩了不止那么一點兒啊,所以說,人不能讀太多書。 果然,筆都沒落呢,又有人來報:“延珍殿也走水了,皇上現在……現在回了紫宸殿東暖閣自己歇下了?!?/br> 我把冊子一合,轉身招呼林文定:“走了?!?/br> 林文定還在那里握著小太監的手,細細問著皇上傷著哪里沒有,誒呀沒有就好,這天干物燥的,你們可要小心伺候,你看偌大個后宮,竟然這么容易走水,你們這是粗心喲,話說,此事蹊蹺,要不要請欽天監來看看風水…… 我勾住他,說:“你放心,皇上沒事兒?!?/br> 第4章 林文定將信將疑,跟在我屁股后面,神秘兮兮和我耳語:“是不是有人暗害皇上?” 我說:“你想什么呢?!?/br> 林文定搓了搓衣角,又羞羞答答地問:“今天皇上跟你說了什么呀?” 我一頭霧水:“什么說什么?”我想起他今天中午被我甩在偏殿,一拍腦袋,說,“哦哦,這事兒啊,皇上可喜歡你了,見你沒來,還特意問我呢?!?/br> 林文定開心地笑了。 我漫不經心地想,皇上一個人宿在了紫宸宮,卻沒去皇后的清安殿。 我和林文定是宮中留守隨侍,按理說不必歸宅,前殿的史館撥了一座小院子給我倆住,院中一棵長得歪歪斜斜的石榴樹,不知道今年有沒有石榴吃吃。 林文定進了屋,茶都來不及倒,就坐在桌前工工整整地把白日里那本起居注拿出來謄抄了一遍,我靜悄悄走過去,趁他不注意,把他謄好的卷子拿出來對著燈一看,上面筆風莊重地寫道諸如皇上今天親切召見了云南巡撫方云深,對方云深及其家屬進行了親切的問候…… 我連忙翻出我的冊子扒拉出那一頁,我寫的是,皇上說方云深的女兒他不會收進宮的讓他老實點,叫她老婆別仗著自己jiejie有誥命就整天進宮給太妃吹風,下次讓他看到一律叉出去。 我:“……” 林文定好奇地看著我。 我翻了翻進士及第一筆一劃工整地寫的下文,皇上贊賞方大人在平亂上取得的卓越進展和舉世矚目的成就,這也充分說明了皇上決策的正確性,必要性和優越性。大靖人民緊緊團結在以皇上為核心,三省為指導的皇城周圍,我們堅信,大靖朝的明天一定會更美好。 我轉頭一看我的,皇上說方云深干得還可以,賞了他點錢,拔擢了他小兒子當旗手。 我扭頭看林文定,林文定一臉無辜看著我。 我把冊子拍他身上,說:“林文定,你這個叛徒!” “???”林文定一臉困惑。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倆披著露水去紫宸殿給皇上請安,在跟著皇上去給太后請安的延壽宮的門口,遇到了同樣來請安的皇后陸氏。 趁著太后還沒起,周圍沒什么人(皇上覺得我和林文定和崔公公都相當于不存在),皇上跑去和皇后說悄悄話。 皇上說:“三娘,我今天能不能擺駕清安殿?” 皇后露出了慈愛的笑容,和顏悅色對皇上說:“皇上,臣妾不是說了嗎,臣妾主持六宮,身體不爽,讓您十五才去嗎?” 按例,皇上每月十五一定要宿在皇后那里的。我回想起皇后陸氏似乎是太后母家一脈,比皇上大三歲,是皇上剛分府的時候太后親自做主指的婚,說陸氏溫良恭順,素有賢名,持家有道種種,果然是怕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打太子的主意,往他府里亂塞女人吧。 我寫道,皇上今晚想去皇后那兒,皇后偏偏不讓皇上去那兒,讓皇上除了十五其他日子別去找她。 給太后請完安,我們又隨著皇上到上書房,五天才一次大朝,我巴不得十天才一次,上大朝的時候我爹準是站在殿內拼命用眼刀子甩我,小兔崽子你給我好好記,小兔崽子你別左顧右盼,小兔崽子你跟緊點皇上…… 下午繼續在上書房,崔公公給皇上研墨,一邊突然給我一個眼色,我想了想,看著林文定奮筆疾書,悄悄退出了上書房,剛跨出去,就被人拉走了。 “宋兄!” “榮衍!”我樂了。本朝國姓劉,雍王單名一個緐字,字榮衍。 雍王勾著我的脖子拉我到一個背風的紅柱子后邊:“恭喜恭喜啊,在皇上面前當差感覺怎么樣?” “你小弟怪可憐的,小小年紀就做了皇上,你以后多疼疼他?!蔽艺f。 雍王說:“你又拿我開玩笑了,我這太平王爺,還不得皇上多疼疼我?” 我說:“你莫非是來刺探軍情的?劉榮衍我告訴你啊,這可是掉腦袋的,我倆只是酒rou朋友啊,我可不想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br> 雍王大笑,說:“我就路過,來看看你,怕你正在院子里被皇上杖責呢,我這個做兄弟的還不來幫你救救場?” 我縮了縮脖子:“沒事我就進去了?!?/br> “誒誒,”雍王攔住我,“有事有事?!?/br> 我抱著胳膊看著他,雍王從袖子里掏了老半天掏出一個巴掌大的蹴鞠,竹絲編得細細密密,不似一般蹴鞠是纏一個空架子,沒打絡子,用的是一種叫平紋紗的面,我眼前一亮:“你從哪兒搞來的?!边@種蹴鞠不易得,屬于蹴鞠的變體,然而小雖小,既不會太輕飄飄不吃力,也不會太沉不好顛。 制蹴鞠本身就不是正經營生,會做這類蹴鞠的人就更少了。我小時候有一個,還是十多年前我舅舅從蘇州帶來的。我大侄子漸漸能說話了,不知怎么看中了我庫房的那個,非要要了去,開玩笑,那可是我給我兒子留的。無奈之下只好拜托雍王幫我在周邊搜羅搜羅,沒想到真能被他找著一個來,論起吃喝玩樂,還真誰都比不上他懂門道。 我連忙把它一把收入袖中,道:“這下可好了,我大侄子總歸不用一看到我就哇哇哭了?!?/br> 雍王笑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些個奶娃娃,道:“要不我回去給你直接帶到你大哥府上,正趕巧,今兒他們找我商議城東鋪子的事兒?!?/br> 我笑:“你打得如意算盤,好話都讓你占盡了?” 雍王說:“你親侄子,我還能搶了不成,行了,我夫人還在宮門口馬車上等呢,改天你休沐了咱們好好喝一杯!” 我畢恭畢敬笑吟吟送他:“恭送雍王殿下?!?/br> 待我攏著袖子默默蹭回上房三人組紛紛靜靜盯著我。林文定不可思議地盯著我,崔公公一臉自求多福地盯著我,皇上面無表情地盯著我。 “藏的什么???”皇上不帶一絲笑意地發問。 我心想到底是先記下皇上問我藏什么還是先想個轍讓皇上不再問我藏什么。我撲通一聲跪下,把手中那剛滿一掌的蹴鞠舉過頭頂,心想,雍王,好哥們,你是皇上的親哥哥,皇上不會因此為難你的。我開口:“回皇上的話,是雍……” 皇上臉色變了變,對著崔公公和林文定說:“你們兩個先出去?!?/br> 崔公公和林文定目瞪口呆,默默走了出去,臨了用看一眼就少一眼的目光憐憫地望著我。我心里念頭飛轉,心想,把旁人都支出去,莫非皇上是忍無可忍,要親自拔刀把我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