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十字路
眼前一片漆黑。 楚朝朝眨了眨眼,仍是什么都看不到。溫熱的湯藥被喂進了嘴里,她稍微好受了點兒,感覺沒有之前那么熱了。喝著藥,她休息了一陣子,再睜眼的時候,那片黑色總算消失不見。 小枝正在給她喂藥。 見她醒了,小枝取了塊布巾,過了水以后,給她擦著額頭,手還有些抖:“小姐……你怎么回事兒,一下子這么嚴重……” 屋里只留了一盞燈,楚朝朝看向窗外,夜色里摻著些許嘈雜。她好不容易喝完了這一碗藥,小枝馬上又端上來了另一碗。 趁著換藥的當兒,楚朝朝趕緊問起小枝:“小枝,那位帶我回來的人呢?” “小姐帶回來的人?”小枝頓了頓,但什么都沒說,低下頭,繼續攪著藥。瞧著小枝的表情,又想到昏迷前自己聽到的楚知安的聲音,楚朝朝越想越不對勁:“小枝,請告訴我——他在哪里!” 小枝癟著嘴,看著她欲言又止。等她喝完了藥,小枝湊過來,低聲比劃著:“叁、少、爺……里院……” “小姐——小姐!” “等等!” 為什么在這一世,這么早就會碰到你呢? 因為她插手了西蠻的事情? 楚朝朝扶住門檐,呼了兩口氣,繼續朝著里院趕去。所見到的侍衛越來越多,他們面上帶著慌亂,但都不敢攔住她。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因為這樣,我才會救你的?!?/br> “你想活下去?!?/br> 她想……活下去? 是啊。 在輪回中紛亂繁雜的一件件事里,她還是記住了他的那雙眼睛。對著她,他的眼中浸滿過厭惡,也染上過暖意。若是透過晨光…… 霧氣散去,他站在窗外,看著手腳被絲帶所捆的她,話里似有不甘:“我……很久以來,都想見一見你?!?/br>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第二世?她被囚在王五爺的房里,絲帶纏滿全身,雙腿大開,兩個小口里都咬著玉勢。情欲滾滾,只有看向窗外的時候,她才能留有一絲清明。他就站在那兒,透過窗花,卻是給她說——他一直都想見她。 為什么? 楚朝朝一個踉蹌,好在被趕來的小枝扶住了。小枝拗不過她,只得陪著她繼續往前。 為什么想要見到她?可見到她的時候,不還是不想正眼瞧她,給她說著什么“楚家,真是爛了”。 不對…… 他轉過身,彎腰接住了她。但他垂著眼,她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聲音里更是完全聽不出溫度:“不過順手而已,小姐不必介懷。你要真是過意不去,不如多吃些藥,調理好自己的身體,別……總教人擔心?!?/br> “小姐,這些小食里的甜……吃再多,是進不去心里的,還對藥性不好。你……少吃一點兒,好不好?” 這些——又是什么時候的事? “小姐,小姐!”小枝抱住她,眼中滿是擔憂。剛想說什么,小枝又咽了下去,只是攙住了她。楚朝朝靠在小枝肩頭上歇息了一小會兒,便站起了身。 “小枝,謝謝你,馬上就到了?!?/br> 已經模糊瞧得見里院。侍衛似乎比她在廊中見到的還要多,都屏息凝神,在緊張著些什么。 楚朝朝,你以前也見過這個陣仗的。 楚知安為了懲治不服管教的西蠻侍衛,用鏈條捆了人,架在院內。然后被他所有屬下的侍衛們瞧著,打量著他是如何行使鞭刑。若是反抗的厲害了,掌心被穿了骨不說,怕是肩胛上都得釘上幾根。 你會見到他垂著頭,正被楚知安壓著胳膊,肩上開了口,往下滴著血。你曾經漠然的走過這里,你也曾擔憂過,不敢上前,所以只敢晚上偷偷的給他送藥。 你還會看到楚知安盤問他,可不論問什么,他只是沉默。接著,楚知安踩住他的腿,往腰側踹了幾腳后,擰住他的胳膊,接著逼問。 “來——好好講一講,一位西蠻人,怎么會跑到楚家門上?說??!” “哈,不說!倔是吧?” 越來越近。 楚知安提著他的頭發,把他拽了起來:“成王敗寇,弱rou強食,你不該很懂么?之前你跟著的高位者難道沒有教你?喝,我可是聽過的——你們西蠻人啊,總是對生物崇敬不已,忌諱死物,最是忌諱亂了因果的人造物。你們總覺得萬事萬物皆有定數,唯有人力,亂因果,破運勢……” 終于見到了他的反應,楚知安笑出了聲,把他踹到了地上:“喏,瞧見了么!小院里修的木籬笆。木籬,不如你就叫這個吧?” 一切都重合了。 楚朝朝怔在了原地。 侍衛一身黑衣,低著頭,對她恭敬得行了個禮: “我叫木籬?!?/br> “今天起,我就是小姐的侍衛了?!?/br> 楚之衍、楚知安、小枝……王五爺。輪回里每走一遭,她都會見到他們。 還有……他。 木籬。 第一世的時候,她去了王府,從那群侍衛里選中了他。他們還沒有相處多久,他在那次圍獵時救了她以后,就消失了。在第二世,她被圈在王五爺屋中,也只在窗外見到過他一次。 唯有在后幾世,她更早的見到他,他們相處的時日稍微多了點兒。一開始,他總是見到她如何睡在楚之衍、楚知安的床榻上,與他們沉溺情色。也許他給過她冷眼……又也許與她講過很多話。 都無所謂了。 這一世,他救過她。 這就夠了。 可是…… ——你到底是誰? --